海龍神與皇甫風音再度纏鬥在了一起。、.
海龍神因為有海龍珠相助,一邊近身攻擊風音,一邊又操控龍骨骷髏們圍攻陳希揚,搞得陳希揚自顧不暇,根本無法分心去關注風音那邊的戰況。
風音因為言靈之術的局限性,防禦有餘而攻擊力不足,還要時不時地照顧一下被骷髏們騷擾得手忙腳亂的陳希揚,一時間戰況陷入膠著。
此時有兩道人影悄悄潛了進來,竟是去而復返的楊臣修和符寧止。
楊臣修站在階梯高處觀望了一陣,驚疑道:「你看那個人……那不是蘇澤麼?蘇澤怎麼突然變這麼厲害了?剛才還被折騰得奄奄一息呢。」
符寧止瞇起眼睛盯著蘇澤的背影看了半晌,喃喃道:「他的靈能力深不可測,比我之前在蘇澤身上探測到的能力指數要高出百倍。」
「不是吧?」楊臣修一驚,「就這麼一會時間,他又突飛猛進了?這什麼人啊!」
符寧止緩緩搖了搖頭,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語道:「但我覺得……他不像是蘇澤,更像是……」
楊臣修見符寧止欲言又止,追問道:「像誰?」
「上次我們在七星山地宮裡見到過的那一抹亡魂。」
楊臣修一怔:「你是說那個跟蘇澤長得很像的滿頭白髮的傢伙?說起來我對他的印象還挺深刻的,他們當時叫他什麼來著,什麼風什麼的……」
「皇甫風音。」符寧止幫他補充。
「對對,連名字也拗口得很。難道你的意思是,蘇澤被那皇甫風音鬼上身了?」
「不像是單純的鬼上身這麼簡單。」符寧止蹙眉道,「我曾經見過鬼上身的例子,修為再高的鬼,對人體的控制能力還是比較有限的,舉手投足間難免透著一絲僵硬,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其動作的連貫性和流暢度不高,不能做長時間的肢體運動,更不要說參與如此高強度的戰鬥了。但是你看蘇澤,如果現在的他真是由另一個魂魄在操控的話,這完美契合的程度,簡直已經達到靈體合一的境界了。」
楊臣修面帶疑惑地又觀察了片刻,然後對符寧止道:「他們雙方打了這麼久還是沒能分出勝負來,不如你幫幫他們吧。」
符寧止看了楊臣修一眼,似乎對他的好心腸表示懷疑。
「喂,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路見不平,還是要拔刀相助一下的。」楊臣修說著,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這是在我們穩操勝券的前提下。」
符寧止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後抬頭看了看石壁上依然有擴大趨勢的裂縫,以及是不是跌落下來的細小碎石,有些擔憂地道:「這龍塚已經十分不牢固了,到時候萬一崩塌下來,我可不能保證一定能及時救你。」
「我知道,但是你一個人的話,脫險就應該沒問題了吧?」楊臣修一臉理所當然地道,「所以我剛才只是說,讓你去幫他們一下,我還是呆在這安全之地等你好了。」
「……」符寧止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逕自去了。
戰場中雙方正鬥得難解難分,忽有一隻黑色麒麟竄了進來,因為它的軀體呈半透明狀態,奔跑起來沒有一點聲息,一時間竟沒有引起海龍神的注意。
那些骷髏們完全按照海龍神的指令行動,既然海龍神沒有下達變更攻擊目標的指令,它們便對黑麒麟視若無睹,依然專注於對陳希揚的攻擊上。
於是黑麒麟在骷髏之中橫衝直撞,撲殺撕咬,如入無人之境。
很快有骷髏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它們有的被咬斷了腿骨,再也無法站立,有的被咬碎了頭骨,失去了行動的方向。
它們倒下之後,立即波及到自己身旁的那具龍骨,龐大的骨骸傾倒下來,將自己的同伴壓在了身下,依次擴散開來,導致骷髏軍團開始出現混亂,原有的陣型早已被破壞得散亂不堪。
海龍神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他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迷惘,這只幻獸麒麟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隨即他驅動海龍珠,下達了新的指令,立即有大半的骷髏開始轉移目標,朝幻獸麒麟圍攻而去。
陳希揚受到的攻擊壓力立即減輕了不少,一個人對付剩下的這些骷髏們也開始變得游刃有餘了起來。
而風音則抓住海龍神分神的這一瞬間進行反攻,攻勢逐漸凌厲,很快掌握了主動權,將海龍神逼得節節敗退。
海龍神雖面色沉穩地一一接招,心底卻陣陣發涼。之前他拼盡全力才能與風音打成平手,原以為那種程度也應該是風音的極限了,卻突然發現自己根本還沒有觸及風音的底線。
眼見風音的攻勢一波強過一波,而自己卻漸漸顯露出強弩之末的頹勢,他明白大勢已去,自己想要完全壓制住風音,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突然風音身形一頓,指尖咒訣頻頻變換,最後結成「破邪」之印,定定望住海龍神,眼中透出悲涼的決絕,輕輕喚道:「阿汜……」
海龍神渾身一震,臉上閃過一絲眷戀之色。他恍惚想起,自己原本有個名字,叫汜。
阿汜……阿汜……腦海中不斷回閃的一聲聲呼喚,喚起了他早已封塵的記憶,往事如決堤的洪水,肆意氾濫。
那時候,他還算不上是海龍神合格的繼承人,只是父母膝下驕縱得無法無天的寵兒,母親喚他「兒」,幼弟喚他「哥」,子民們喚他「殿下」,但唯有那個芒宿的少年,喜歡按他們家鄉的稱呼方式,親切地喚他「阿汜」。
那時候他孤身一人離開千代,徒步行走了大半個九玄大陸,最後進入了最北方的芒宿境內。在那裡,他邂逅了一個名叫皇甫尋的少年。他們性情投契,一見如故,於是結伴而行。
他們相處的時光十分短暫,但是皇甫尋總是溫柔和煦的笑容令他印象深刻。言談之間,他得知皇甫尋此番出行,是為了尋找一個很重要的人,為了找到那個人,他不惜付出昂貴的代價。
他被這個少年柔韌而堅定的執著感動了,同時他從這件事情上反觀自己,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率性與灑脫,其實並沒有自己所認為的那般引以為傲,甚至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幼稚衝動得可笑。
同時他也更加看清了自己,說什麼離開千代闖蕩歷練,不過是他為了逃避承擔海龍神繼承人的沉重使命,而為自己尋找的借口罷了。
這樣的覺悟讓他羞愧得無地自容,而後他又振作了起來,開始正視自己所要承擔的責任,也開始認真思索自己作為海龍神之子的意義。
之後他便告別了皇甫尋,回到了自己的故鄉。他主動向父親承認了錯誤,並認真地跟著父親學習如何治理國家,他處事穩重、性情隨和,真正贏得了眾人的尊敬與愛戴。
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自己在九玄大陸上的經歷,因為大部分經歷如今看來都那麼荒唐可笑,除了最後與皇甫尋的相遇。皇甫尋在他人生的轉折點上起到了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雖然那個少年本人也許並未認識到這一點。
他懷著微妙的情愫,將那個有著和煦笑容的少年的身影深深藏在了自己的心坎裡,寂寞時將它作為傾訴的夥伴,迷惘時將它作為導航的燈塔,脆弱時將它作為精神的支柱。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份無名氏贈送的神秘禮物,打開之後才發現,那是一段從芒宿神木峰上摘取下來的原木,擁有永恆不化的神力。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他日夜思念的少年,竟已成為芒宿新一任統治者。那一刻他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原來那個少年並沒有輕易將自己忘卻。同時他也一遍遍地問自己,不知那個少年最終有沒有找到他想要尋找的那個人。
那個時候他在心底暗暗下了決心,如果有一天他成了千代的海龍神,他一定要再度拜訪芒宿,親眼見一見那位年輕的統治者。他要主動向皇甫風音提議建立兩國邦交,讓兩國的子民共同見證他們的友誼。
但是這個願望還沒能實現,千代就迎來了史無前例的戰亂和大曜人瘋狂的屠虐。
父親戰死疆場,母親自刎殉情,千代子民們死傷慘重,深藍清澈的千代海域一夜之間變成了修羅狂歡的血色聖地。
他從來不曾想過,自己繼位之後,首先要做的不是與芒宿建立邦交,而是派遣使者向芒宿請求支援。
他讓年幼的弟弟帶著半顆海龍珠逃亡異鄉,而他自己則回到戰場上去,一邊保護著剩下的千代子民且戰且退,避入寒冷的深海,一邊還抱著一線希望,期盼著皇甫風音能及時率軍趕到,救他們於水火。
但是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芒宿人始終沒有出現。他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連帶著心坎上那個少年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不清。
但是他依然在為皇甫風音尋找開脫的理由,也許他已經率軍趕來,但是不敵強大的大曜軍隊;也許他在海上迷失了方向,與他們錯身而過;也許他被什麼重要的事情絆住了,無法抽身前來;更也許……他根本沒有收到自己的求援信。
戰爭持續了一個多月,眼看著千代的子民一個接一個死去,他幾近崩潰。他曾一度想要與子民們共存亡,但是他身邊的一個老僕卻將他關入龍塚,讓他逃過了大曜人掃蕩式的屠殺。
這之後不知過了多久,龍塚之門終於被打開。然而前來迎接他的不是千代的子民,而是芒宿國的尊主,皇甫風音。
風音告訴他,其實他很早就收到了求援信,但是他不能出兵相助因為宿命如此,因為千代必須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