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銀蛟被摔得狠了,跌落在地上半晌沒能爬起來.
海龍神解決掉了眼前的麻煩,於是將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到蘇澤身上,撐起龐大的身軀,搖搖晃晃地向蘇澤逼了過去。
蘇澤嚇得眼皮直跳,心想這傢伙該不會像對付小銀蛟一樣突然給他一尾巴吧?
他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只見海龍神緩緩張開了嘴巴,噴出一口濃黑的帶著惡臭的水霧。
「屍毒!」陳希揚驚叫出聲,下意識便要去拉蘇澤,不料蘇澤比他動作還快,先一步攬過他的身子,一個轉身擋在陳希揚面前,一手扣上他的後腦勺往裡按,陳希揚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撞進了蘇澤懷裡。
屍毒帶著很強的腐蝕性,悉數噴在了蘇澤後背上,很快將他的潛水衣腐蝕地坑坑窪窪的了。好在他身上這套潛水衣是楊臣修提供的高檔貨,不但防水、防火,防腐蝕性能也頗高,雖然表面被腐蝕得坑坑窪窪,但內裡卻沒有被灼穿,這讓蘇澤險險逃過一劫。
距離蘇澤不遠的楊臣修和符寧止原本也在被波及的範圍內,好在陳希揚那一聲驚呼提醒了兩人,符寧止身手敏捷,拽著楊臣修連滾帶爬地避出了波及範圍,回頭看見蘇澤衣服背後的慘況,不禁一陣唏噓。
陳希揚忡怔了一瞬,隨即抬頭看向蘇澤,焦急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沒事。」蘇澤彎起嘴角笑了笑。
陳希揚滯了一下,突然破口大罵:「你在搞什麼?它明顯就是衝著你來的,你居然還敢拿背對著它,你是不是腦子進水啊白癡!」
蘇澤知道陳希揚的脾氣,越是擔心他,就罵得越凶,當下也不生氣,笑嘻嘻地道:「剛才不是一時情急嘛,以後不會了。」
陳希揚仍不解氣,從蘇澤懷裡掙脫出來,繼續罵:「還有,你這是充什麼英雄好漢,有這點時間擋在我前面,還不如自己跑得遠一點,我還沒弱到需要你來給我當盾牌的地步!」
這句話讓蘇澤有點受傷,他很認真地看著陳希揚:「以前每次遇到危險,總是你來保護我。現在我長大了,我想憑自己的能力來保護你,這樣不好嗎?為什麼你總是這麼抗拒呢?」
陳希揚越發來氣,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一大老爺們有手有腳的,你沒事保護我幹嘛啊?你當我是女人嗎?你少噁心我了!」
蘇澤也有點上火了:「我什麼時候說把你當女人了?男人就不能保護男人了嗎?以前你不也總是保護我,現在換我來保護你有什麼不可以?!」
「喂」一旁圍觀良久的楊臣修終於忍不住插嘴了,「你們倆為這點小事吵成這樣至於嗎?誰保護誰還不都一樣,像我就是一直靠寧止保護來著,我可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女人。是吧,寧止?」他說最後一句是,還笑嘻嘻地朝符寧止揚了揚下巴。
蘇澤和陳希揚頓時了,楊臣修這一臉自豪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靠別人保護這種事情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啊?
符寧止沒有回應楊臣修,而是淡淡瞟了海龍神一眼,又看向蘇澤:「你們如果繼續這樣吵下去,這傢伙可要漁翁得利了。」
符寧止說話的檔兒,海龍神又朝他們靠近了幾步,卻奇異地沒有立即發起下一波攻擊,它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終於泛出一絲情緒,似乎對於蘇澤被噴了一身屍毒卻安然無恙的事實感到十分困惑。
蘇澤見海龍神暫時停止了攻擊,覺得事情應該會有轉機,於是轉過身正視著海龍神,態度誠懇地道:「我想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些誤會,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雖然我是和那個人長得很像沒錯,但我不是他。我叫蘇澤,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蘇澤說著,彎下腰九十度鞠了一躬。
其餘三人都吃驚地看著他,對著一個攻擊過自己的敵人鞠躬示好,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陳希揚很快瞇起了眼睛,望著蘇澤的眼神帶上一絲探究的神色蘇澤剛才態度恭敬的一鞠躬,與其說是示好,倒不如說是在道歉。但是他為什麼要道歉?他口中的「那個人」,難道是指皇甫風音?這海龍神與風音有關聯?蘇澤究竟知道了什麼?
海龍神原本一直面無表情地看著蘇澤,對於蘇澤說的話毫無反應,也不知它究竟有沒有聽懂。但是當看到蘇澤彎腰鞠躬時,海龍神突然勃然大怒,仰天一聲怒吼,頓時四周陰風大作,吹得眾人睜不開眼睛。
「喂喂喂,我又哪裡得罪你了,你別不講道理……」蘇澤話沒說完,海龍神已經衝了過來,一口將蘇澤叼了起來,向空中拋去。
「蘇澤!」陳希揚失聲大叫,此刻的海龍神已經完全陷入狂亂,且攻擊速度迅猛而強勁,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只見蘇澤被海龍神拋至空中,再墜落下來,在即將著地時,又一爪子扇過來,將蘇澤狠狠拍飛出去。蘇澤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石壁上,然後又反彈著滾落下來。
海龍神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緊接著長尾橫掃而過,又將蘇澤高高拋向高空,重複剛才那一輪的折磨。
陳希揚看得心驚膽戰,以海龍神的能耐,要弄死蘇澤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樣大費周章地折騰蘇澤,只能有一種解釋它要讓蘇澤生不如死。
意識到這一點,陳希揚頓時火冒三丈,袖間無數根金絲爻線同時飛射出去,分別纏繞住了海龍神的脖頸和龍爪。
海龍神正處於極度癲狂狀態,猛地揚起身子,連帶著陳希揚一同拔了起來。陳希揚自知在力量上與海龍神落差懸殊,忙鬆手撤了爻線,眨眼間手中已經祭出了一把長劍,同時身子借力使力,在空中一個翻身向海龍神額心刺去。
楊臣修一看到那把劍,便輕輕「咦」了一聲,然後與符寧止互看了一眼。這把劍他們都有些眼熟,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上次在七星山地宮裡,那銀髮白袍的萬年幽魂贈予他的那把劍。
海龍神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折騰蘇澤上了,沒想到陳希揚會凌空刺出一劍,一時失了防備,劍刃便毫不留情地插入了印堂。
海龍神並未因此而感到疼痛,但動作卻因此而停滯了一下。陳希揚趁此時機全力推動劍柄,只聽「卡嚓」一聲,頭骨被刺穿,大半劍身沒入其中。
海龍神終於感到了痛苦,一邊哀嚎著,一邊大幅度甩動腦袋,似乎想把頭上那把劍甩出去。劍沒有被甩掉,陳希揚倒是被甩出老遠。
眼看著就要迎面撞上石壁了,陳希揚認命地閉上了眼睛。但是下一刻,迎接他的並非冰涼堅硬的石壁,而是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同時耳邊傳來一聲悶哼。
陳希揚倉然睜開雙眼,發現蘇澤不知何時擋在了他身前,張開雙臂將他接了滿懷。
蘇澤之前早已被海龍神來回折騰地去掉了半條命,這一次能趕著接住陳希揚已經算是奇跡,再加上陳希揚這一摔的慣性帶來極大的衝擊力,撞得蘇澤五臟六腑都快要移了位,剩下的半條命也快要保不住了。
蘇澤仰面躺在地上,痛得臉上一陣扭曲,卻仍緊緊將陳希揚抱在懷裡。
陳希揚恍了恍身,才清醒過來,忙撐起身子查看蘇澤傷勢,見蘇澤臉色蒼白,眼神渙散,唇角漸漸溢出血來,不禁駭然失色。
他一手托起蘇澤的後腦勺,一手撫上他的臉頰,想幫他拭去嘴角的鮮血,卻被那不斷溢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手掌。
他一疊聲喚著蘇澤的名字,聲音顫抖,指尖冰涼。他不敢想像,如果蘇澤就此在他眼前死去,他該怎麼辦。
蘇澤聽見陳希揚在叫他的名字,他極力想睜開眼睛看看陳希揚,想露出一個笑臉讓他心安,但是不論他如何睜大雙眼,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一張口,腥甜的黏液便從口腔裡噴湧出去。
他意識到自己的狀況有些糟糕了,他突然開始感到不安,他不能就這麼死去,如果在這時候死了,陳希揚該怎麼辦?
隨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彷彿整個世界一下子空了下來。身體上的疼痛也奇跡般地消失了,整個身子變得很輕,彷彿飄飄然懸浮在了空中。
自己這算是……靈魂出竅了嗎?蘇澤很佩服自己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神智清醒地思考這些有的沒的。
再然後,白茫茫的世界中,霧氣一點一點消散開去,視線漸漸清明起來。他發現自己抱膝而坐,分不清上下左右,彷彿置身於一個沒有緯度的空間之中。
在距離他幾步開外的地方,有一個淡淡的影子飄飄渺渺地立在那裡,銀髮白袍,安靜恬然。
「……風音?」蘇澤試探著喚出了聲。
那個人影朝他這邊望了過來,神色和藹,卻沒有要靠近他的樣子。
「風音,我這是……死了嗎?」
風音緩緩搖了搖頭。
「那麼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為什麼到處都是空茫茫的一片?」
「這裡是你自己的靈識界,」風音淡淡道,「也是我的臨時棲身之地。」
蘇澤突然想起了什麼,突然站起身衝到風音面前:「你果然沒有消失!你其實一直都躲在我身體裡面,操控著我的夢境,對不對?」
面對蘇澤的指控,風音微微牽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我並沒有想要操控你。你會做那些夢,是因為我的靈識與你的潛意識發生碰撞之後產生的共鳴。」風音頓了頓,喟歎一聲:「你在潛意識裡非常迫切地想喚醒前世的記憶,只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蘇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