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步步朝著龍塚的方向走去,小銀蛟手中的那半顆海龍珠果然閃爍的亮度與頻度在不斷增加,甚至發出了類似於興奮情緒的低鳴……!
蘇澤亦步亦趨地跟在小銀蛟和其他三人身後,越往裡走,就越是心驚膽戰,那種被一雙眼睛死死盯住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濃烈的恨意。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手腳冰涼。他開始心神不寧,下意識小跑了幾步,一把抓住了陳希揚的手。
陳希揚被蘇澤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即,他察覺到了蘇澤指尖傳遞而來的冰涼,他側過頭,皺眉看著蘇澤:「你怎麼回事?不舒服?」
蘇澤搖了搖頭,陳希揚掌心的溫暖讓他的情緒得到了片刻緩解,他強忍下心中恐慌,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沒,就想……抓著你的手。」
陳希揚被他肉麻得抽了抽嘴角,想甩開他的手,但是想到他的手這麼涼,又覺出蘇澤有所隱瞞,於是軟了心腸,任他將自己的手緊緊合在了掌心。
幾人在黑暗中前行了約摸五分鐘,終於看見了立在盡頭的巨大石門。
楊臣修和符寧止一邊一個走到門旁的石壁前,摸索著門鎖的位置。片刻之後,符寧止的聲音在右側響起:「應該是在這裡。」
眾人聚過去瞧,果然發現在石壁上的凹槽處,有一個不太起眼的插孔,孔的形狀和鑰匙的形狀頗為相合。但令人驚訝的是,這門鎖竟也是木質的,與鑰匙的材質同出一轍,經歷了萬年依然沒有絲毫腐朽的跡象。
「一定就是配這把鑰匙沒錯了。」蘇澤說著,從口袋裡取出鑰匙,在凹槽處插了半晌,愣是沒插進去。
其餘三人看得有些奇怪:「怎麼回事,難道不是這把鑰匙?」
「是這把沒錯……」蘇澤低聲咕噥著:「再等一會。」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剛才居然手抖得連這麼大一把鑰匙都插不進去。
好不容易,凹槽處傳來「喀嚓」一聲,鑰匙總算插對了位置,他鬆了一口氣,剛想轉動鑰匙,忽聽「啪」的一聲脆響,一邊的臉頰傳來火辣的疼痛感。
他呆立當場,不得動彈,眼前一片花白,耳邊有巨大的轟鳴聲,讓他無法思考。
「蘇澤?蘇澤?」陳希揚的聲音漸漸傳入他的耳中,轟鳴聲不知不覺消散了下去。他定睛一看,眼前陳希揚正拽著他一疊聲地問:「蘇澤,你沒事吧?」
蘇澤抬手撫了撫臉頰,一臉的無辜:「剛才……誰打我?」
陳希揚的眼神變得很奇怪:「哪有誰打你?」
「剛才明明有人」蘇澤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右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突然消失了。他用手在臉頰上摸了又摸,張口結舌,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楊臣修在一旁笑道:「蘇澤,你究竟是怎麼了?如果因為害怕不敢進去,就直說吧,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們又不會取笑你。」
蘇澤瞥了楊臣修一眼,這傢伙此刻臉上明晃晃的全是嘲弄,居然還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閉了閉眼,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就在他轉動鑰匙的一剎那,他分明看見有人站在他面前一步開外的地方,揚起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彷彿傾盡了滿腔無處宣洩的憤恨。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面對的是龍塚之外冷冰冰的石壁,就算真有人呼了他一巴掌,也不可能好好地站在一步開外的地方。
可是方才看到的幻象,以及那一巴掌的疼痛感是如此真實,讓他無法就此釋懷。
他忍不住再次閉上眼睛努力回想這一次,他看見那隻手的主人身穿一件貴族長袍,領口翻角處繡著龍的圖騰。
他的視線逐漸上移,看清了對方的臉,那是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青澀中透著剛毅的眉目,原本俊朗帥氣的五官,卻因為極度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
年輕男子對著他怒目而視,揚起的手用力揮落下來,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耳光,他被打得偏過臉去,眼角餘光中有一抹白色袖袍一閃而過。
從這個視角來看,這袖袍應是他自己的不,確切地說,這是皇甫風音的。
原來如此……蘇澤緩緩睜開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原來,這竟是風音的記憶。他回想起幻影中年輕男子瞪著自己的眼神,那是怎樣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即便是如此短暫的一瞥,也能讓他驚心徹骨。
蘇澤緩緩鬆開握著鑰匙的手,對陳希揚道:「也許,這道門……我暫時不能進去了。」
陳希揚早在蘇澤反覆閉眼、睜眼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但是他沒有貿然打擾蘇澤,也阻止了一旁想要開口說話的楊臣修,他猜想蘇澤如此做,必定有什麼緣故,所以他一直沉默而耐心地給蘇澤時間。
聽蘇澤如此說,陳希揚正色道:「蘇澤,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答案。」蘇澤說著,轉身看向小銀蛟:「嬌嬌,你能不能告訴我,當時的千代國,可曾與芒宿國結下什麼仇怨?」
「仇怨?」小銀蛟一怔,皺起眉認真想了想,說道,「我們千代一直偏安一隅,從不主動與別的國家親近,也從來不主動招惹仇怨。就我所知,至少在我出生以來,千代在海龍神的治理下,一直過著恬淡平和的生活。」
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說起芒宿,我倒是有點印象那個時候我的兄長還很年輕,性格比較叛逆,對繼承海龍神的使命嗤之以鼻,為此經常與父親發生爭執。有一次他與父親頂了幾句,便一氣之下離開了千代,說要去九玄大陸闖蕩一番。
「幾年之後,他回到了千代,突然變得成熟穩重了起來,開始刻苦學習各類政務,幫助父親治理國家,這讓大家對他刮目相看。父親猜想兄長在九玄大陸闖蕩的這幾年,一定經歷過什麼事情,才會讓他有如此大的變化。
「後來有一次,兄長收到了一份神秘的禮物,那是一塊平凡無奇的木頭,但是兄長卻如獲至寶,說這是芒宿國最為尊貴的神木。他命工匠將神木一分為二,製作成鑰匙和門鎖也就是你們如今見到的這一對鎖匙讓神木世世代代守護我們神聖的龍塚。」
眾人聽到此處,都不約而同地想,這龍神殿遺址與這龍塚能在海底保存上萬年,恐怕與這神木的守護脫不了關係。
蘇澤問道:「那塊神木,是誰送的?」
小銀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兄長只說這是他在九玄大陸上遊歷時遇到的一位朋友送的,至於是什麼身份的朋友,他沒有細說。」
「原來……是朋友麼?」蘇澤沉吟著,如果贈送這塊神木的人是當年的皇甫風音,按照小銀蛟的說法,風音和小銀蛟的兄長應當是朋友才對。但是幻象中那個年輕男子看著風音時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情感,卻是實實在在的憎恨,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陳希揚見蘇澤半晌沒有出聲,抬眉問道:「你想要的答案,找到了麼?」
「說實話,我更加迷惘了。」蘇澤苦笑了一下,「但是管不了這麼多了,先進去再說吧。」他雖這麼說,卻不敢再去觸碰那把鑰匙了。
陳希揚見他這副模樣,於是打算自己去打開門鎖。不料蘇澤一把攔下了他,對楊臣修道:「還是麻煩你來開一下吧?」
陳希揚狐疑地看著蘇澤:「這是什麼意思?」
「以防萬一啊。現在跟你解釋不清,等以後再慢慢跟你細說。」蘇澤嘴上如此敷衍著,心裡想的卻是,既然那個憎恨著皇甫風音的人能將這種怨恨轉移到自己身上,那麼作為與風音十分親近的端木花嫁的後世,陳希揚恐怕也會被恨屋及烏的,他可不希望看到陳希揚也無端挨上這麼一巴掌。
楊臣修不明白這兩人在搞什麼玄乎,既然讓他開鎖,他也不會客氣推讓。當鑰匙轉動的瞬間,龍塚之門轟然向上拔起,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
「這裡面的陰氣很重啊……」楊臣修不住打著寒顫,一邊低聲咕噥著,一邊無意識地往符寧止身旁靠去。
符寧止淡淡瞥了他一眼:「你靠著我也沒用,別忘了我的體質也是陰性的。」
「……」楊臣修無語地看著他,神色頗有些悲愴。
四人跟著小銀蛟依次步入門內,石門便又再度合上了。此時他們才發現,原來石門內並不如外面那般黑暗,因為石壁上高高懸掛著長明燈,反而讓他們感受到一絲溫暖,原本陰森的氣息也減淡了一些。
腳下是一段平緩的斜坡,再遠一些,便是一段曲折的階梯,在階梯兩旁層層疊疊的石台上,放置著一口口巨大的石棺,石棺上不封頂,從階梯上往下看,可以看見每一口石棺中,都躺著一副體格龐大的森白色龍骨。
初看這些龍骨,讓人難免有些心驚膽戰。但看得多了,視覺衝擊漸漸變淡,心底的恐懼也就不那麼強烈了。
眾人跟著小銀蛟一步步走下階梯,陳希揚推測道:「既然另外半顆海龍珠在這裡,說明你兄長一直將他貼身攜帶,然後一起葬入龍塚之中。所以我們只要找到你兄長的那口石棺,應該就能找到海龍珠的下落了吧?」
小銀蛟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麼你知道你兄長的石棺被放在哪一層麼?」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進入龍塚。」小銀蛟老實回答,「我不是海龍神的繼承人,按照以前千代國的規矩,我原是不被允許進入龍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