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見陳希揚看了半晌沒有動靜,便也好奇地湊過來瞧.
只見這只蛟的頭部下方有一道刀傷,不算太長,但是扎得挺深,殷紅的鮮血不斷流出來,將周邊的鱗片都染紅了。
蘇澤沒想到自己剛才那一刀居然扎得這麼狠,如果再偏離半寸,估計就成致命傷了。他心裡微微有些愧疚,但同時也有些失望。
在中國的歷史上,關於蛟的傳說很多,有的說蛟是未成年的幼龍,成年之後就會長出龍角;有的說蛟是龍的前身,蛟修煉成神之後便成了龍;也有的說,蛟是龍的遠親,龍是祥瑞的化身,而蛟是邪惡的化身。
但不論哪一種說法,至少有一點看法是一致的,即認為蛟既然與龍沾親帶故,在能力方面必然也不會弱到哪裡去。
但是如今他們遇到的這只蛟,就蘇澤看來,實在是太弱了一些,自己隨便擲了一把刀子,居然也能將它傷成這副模樣。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蘇澤打著手勢向陳希揚詢問。
陳希揚也有些犯難,這小銀蛟雖然一副未成年的樣子,但體積還是相當可觀的,不像大黑那樣兩個人合力就能弄上去。
更何況現在它已經受了傷,如果在移動的過程中因為抗拒掙扎而導致傷勢加重,弄得最後奄奄一息了,這也不太好向大黑交代。
陳希揚思索了片刻,向蘇澤打了個手勢。
蘇澤怔了一下,陳希揚的意思……是要自己協助他在此處設置結界?
他記得陳希揚曾經說過,結界的效果好不好,完全取決於設置結界的人自身狀態是否穩定,而這狀態,是由多方面綜合因素決定的。
此時他們兩人都在水下,又穿著非常笨重的潛水服,陳希揚在這樣的情況下做法,效果無疑會大打折扣,而且設置出來的結界也不會太穩定,萬一那小銀蛟發起狠來拚死一搏,對他們可是非常不利的。
陳希揚見他沒什麼反應,有些不耐煩地將手勢重複了一遍。
「好吧好吧。」蘇澤心裡默默咕噥著,他瞭解陳希揚的脾氣,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麼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他回憶著以前陳希揚教給他的走位口訣,按照特定的規律向不同的方向各移動了幾米,然後落在了一個輔助站位上。
陳希揚雙手捏了咒訣,開始默念主陣咒。蘇澤也不敢怠慢,配合著他念起了輔陣咒。
有淡淡的光芒在兩人之間逐漸亮了起來,剛開始是幾個光點,漸漸匯成了一條直線,然後以這條直線為直徑,形成了一個半弧形的光圈,籠罩在小銀蛟的正上方。隨著另一半弧形光圈的完成,光圈內的水被漸漸隔離開來,形成了一個無水的結界圈。
陳希揚摘掉潛水鏡和呼吸器,緩步朝小銀蛟走了過去。
小銀蛟雖然受傷不輕,但意識還算清醒,見陳希揚走過來,立即又豎起腦袋進入了備戰的狀態,目不轉筋地瞪著他。
只是這一動又牽扯到脖子上的傷口,血流得更多了。它這番模樣看起來毫無氣勢可言,只讓人覺得更加可憐。
蘇澤生怕那小銀蛟再發起攻擊,忙也摘掉呼吸器道:「你別怕,我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是來幫助你的。」
小銀蛟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但是它轉動眼珠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又看了看蘇澤手中的潛水刀,露出一臉不信任的表情。
「呃,那個……」蘇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純屬誤會,當時我也就隨手這麼一拋,哪知道你會這麼弱……」
他不說還好,一說倒激起了小銀蛟的怒氣,彷彿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昂起胸張牙舞爪地朝蘇澤撲了過來。
蘇澤反應還算靈敏,一個閃身躲過了對方的一次俯擊。
小銀蛟見一擊不中,剛要發起第二次攻擊,陳希揚已經拋出了手中的金絲爻線,輕輕繞住了小銀蛟的脖子,只要小銀蛟再往前動一下,爻線就會立即收縮,緊緊勒住它的脖子。
這金絲爻線的厲害,小銀蛟剛才已經見識過了,再加上它脖子上本來就有刀傷,根本經不起再一次折騰了,它審時度勢,只能勉強收起氣焰,不情不願地將爪子縮了回來。
蘇澤見小銀蛟斂了殺氣,才又鼓起勇氣嘗試與它交涉:「我們真的對你沒有惡意,請相信我們……啊,就算不相信我們,你總得相信大黑吧,是大黑讓我們來救你的。」
小銀蛟在聽到「大黑」這個名字的時候,歪了歪腦袋,一臉的迷惘。
「你不知道大黑?哦對了,大黑是我給大烏賊取的名字,大黑就是那只全身漆黑、又矮又胖,稱呼你『小主人』的那個烏賊啊,你不會連它也不認識了吧?」
小銀蛟遲疑了一下,雖然對蘇澤的話還有些半信半疑,但緊繃的身體明顯放鬆了不少,看向蘇澤的眼神也不再充滿戒備。
陳希揚見危機有所緩解,便也將金絲爻線收了回去。
蘇澤大著膽子又靠近了幾步,仔細看了看小銀蛟脖子上的傷口,發現那裡還在流血,他有些於心不忍,道:「剛才不得已才傷了你,真是對不起,你這樣一直流血,一定很疼吧,讓我幫你包紮吧?」
小銀蛟看見蘇澤從裝備裡取出紗布,眨了眨眼睛,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看。看見蘇澤又靠近了些,它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但終究沒有做出太過抗拒的舉動。
蘇澤一邊哄著它,一邊用紗布將傷口包紮起來,雖然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手笨腳,但他盡量下手很輕,不至於弄疼對方。
小銀蛟微微瞇起了眼睛,感受著紗布覆蓋在傷口上傳來微微的暖意,覺得這樣很舒服;再加上蘇澤身上屬於人類的溫暖氣息,也讓它不由自主地將腦袋往蘇澤懷裡蹭了蹭。
這樣的舉動是一個非常明顯的示好信息,蘇澤心裡很高興,在小銀蛟腦袋上輕輕拍了幾下,問道:「你想不想回家鄉去?」
小銀蛟渾身顫了一下,乖順地點了點頭。
「我們帶你回去好不好?」
「真的嗎?」小銀蛟猛地睜大了眼睛,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聽起來像個稚齡兒童。
耶,原來這小銀蛟會說話啊?蘇澤心裡一怔。隨即他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可笑,既然大黑都能說人類的語言,身為大黑的主人,這小銀蛟會說人話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小銀蛟先是一陣驚喜,隨即又露出沮喪的神情:「我出不去,試過很多次都失敗了。」
「因為那個結界的緣故嗎?」蘇澤笑了笑,「這個你放心,剛才陳希揚已經把結界破壞掉了。」
「那只是針對外人所設的結界。」小銀蛟道,「這裡一共設了兩道結界,一道對內,一道對外,外面的人比較容易進來,但是我就很難出去。」
「呃,是這樣嗎?」蘇澤求證地看向陳希揚。
在他和小銀蛟對話的這段時間,陳希揚一直在結界邊緣走來走去,不知在看什麼。蘇澤問了這麼一句之後,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陳希揚歎了口氣:「是我疏忽了,之前破掉那個北斗七星陣的時候,的確是破得過於順利了點,我還覺挺幸運的,卻沒想到……」他說著,搖頭苦笑了一下。
這一下對兩人打擊都比較大,從陳希揚的反應來看,似乎這第二層結界破除難度很高,如果這結界破不掉,他們之前的努力都會白費。
但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劉伯溫設下如此重的結界?蘇澤帶著這個疑惑,轉而問小銀蛟:「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能告訴我嗎?」
小銀蛟低頭沉默了片刻,才開始敘說他的故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因為過去了太久,連小銀蛟自己也忘記究竟是多少年以前了。
那個時候,他所在的國家名字叫千代,位於九玄大陸的東海岸。千代的子民種族繁多,大部分都能在陸地和海洋中來去自如,所以別國的人為了方便稱呼,便將他們統稱為雙棲族。
當時的九玄大陸上,一共分為五大種族,除了他們雙棲族之外,還有南方的飛翎族,西方的馭獸族,北方的靈媒族,以及大陸中部的大曜人。
大曜人自認為是曜神後裔,所以他們只將九玄之父曜神作為唯一信奉的神祇。其他四個種族所信奉的神除了曜神之外,還有他們各國的守護神,而千代的守護神是海龍神。
當時的小銀蛟,是海龍神的幼子,因為沒有嫡傳神格的血統,無法像長子那樣繼承神位,所以永遠只能維持在蛟的形態。
相比其他各國,千代子民的性情最溫和,也更顯得與世無爭。當大曜人因內部政權分分合合而戰亂不息的時候,位於大曜東部沿岸的雙棲族更多時候都是潛入海底,盡可能避免捲入他國的內戰。
後來,內戰終於止息,大曜人在經歷了幾百年的分裂之後,終於實現了政權與疆域的統一,並建立起了大曜皇朝。而最終登上皇座的人,居然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在新皇登基前夕,大曜派了一名使者出訪千代,使者態度傲慢,措辭刻薄,頤指氣使地要求海龍神前往大曜參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海龍神乍然聽聞這個消息,只覺得好笑,他身為千代的守護神,在這世上活了幾千年,從未聽過如此無禮的要求。
若是再年輕個兩三千歲,他也許會勃然大怒,親自去找那大曜皇帝好好理論一番。但是現在,他已近垂暮之年,已經沒有那個閒心跟一個乳臭未乾的狂放小子計較這麼多了。
當下他只是淡淡一笑,命人客客氣氣地將使者送回岸邊。
那之後直到新皇登基,大曜那邊一直風平浪靜,彷彿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漸漸的,海龍神也就將這個不愉快的小插曲拋到了腦後。
但是他沒有料到,就在新皇登基三個月後的某一天,戰爭的硝煙會突然降臨在千代的國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