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說道:「我叫唐杳,幾百年前被人誣陷而死,曾一度變成了怨靈,後來得到了大悲寺的高僧渡化,得以進入落雁塔內清修.在我之前與之後,陸續有幾個與我遭遇類似的魂被渡入塔中清修,我們互相作伴,潛心向佛,漸漸化去了內心的怨氣。自那位高僧圓寂之後,我們便失去了庇佑,但是我們已經將大悲寺當做了自己的家,不願離去。兩年前,一個進入落雁塔的遊客偷偷將一塊烏鐵藏在了落雁塔的橫樑上,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得安寧,那塊烏鐵似乎能吸收魂魄的清修之氣,將我與其他幾個魂魄幾百年的修為吸食殆盡,似乎還不滿足,開始向往來的遊客下手。」
蘇澤腦中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今日在落雁塔內發現的那具男屍,並非死於謀殺,而是被那塊烏鐵吸走了魂魄?」
唐杳點了點頭:「我猜是這樣的。」
「你猜的?」
「我沒有親眼看見。」唐杳神色黯然,「自從被那塊烏鐵吸走了大部分修為之後,我和幾個同伴便被它越來越重的煞氣逼出了大悲寺。我們無處可去,只能在那附近徘徊遊蕩,所以最近在落雁塔內發生的事情,我們都只是猜測。」
蘇澤問道:「可是你怎麼會找上我呢,我又不是什麼得道高僧。」
唐杳看了蘇澤一眼:「你的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靈氣,我原本以為你能幫助我,但是我跟了你一路,發現你對靈體的敏銳度並不高。直到我看見了這位大師」她說著,看向陳希揚,「我才明白,原來你身上的靈氣是從這位大師身上沾染過來的,真正的高人,是這位大師。」
蘇澤聽得一頭黑線,搞了半天,他不過是個自動送上門去的餌。
陳希揚心情抑鬱地瞪了蘇澤一眼,他原本不想管閒事,都怪蘇澤他們到處亂跑,把閒事帶到了他面前來,逼著他非管不可。
但是既然麻煩已經找上門來了,他如果再不出手,就顯得自己沒肚量了。於是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說:「我且跟你去落雁塔看看吧。」
唐杳福了福身:「感激不盡。」她穿著一身現代連衣裙,卻行古代的禮,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陳希揚走出門,指了指蘇澤:「你也得跟著。」
「我也要去?」
「麻煩你是帶回來的,你有義務全程負責到底。」
蘇澤撇了撇嘴,無話可駁。
駱融雖然看不見唐杳,也聽不見她的聲音,但聽陳希揚和蘇澤說話的意思,便明白過來,興奮地道:「陳大師,您這是要去抓鬼了嗎?我們可以圍觀嗎?」
陳希揚冷冷看了他一眼:「第一,請不要再叫我『陳大師』,你可以和蘇澤一樣叫我名字;第二,你們想要圍觀我管不著,但是我不會對你的安危負責,到時候缺胳膊斷腿或者被鬼上了身,可別怪我沒及時救你。」
「不會不會。」駱融一個勁擺手,「我有莫傳延保護就行了。」
莫傳延斜睨了他一眼,心想我又不是神棍,到時候可別指望我。
以往每到夜晚,落雁塔的塔身都會亮起無數的燈光,成為西安一道亮麗的風景,許多遊客會在夜晚來到大悲寺附近散步,欣賞美麗的夜景,並拍照留念。
但是這一日,因為下午發生了命案的緣故,警方完全封鎖了大悲寺,落雁塔不再被燈光包圍,遊人也幾乎絕跡。
蘇澤等人跟著唐杳來到大悲寺外,發現有幾名警察還在寺外值夜,附近有幾個身影模糊的鬼魂在四處飄蕩,只是警察們看不見。
蘇澤心想,這些遊蕩的魂魄也許就是唐杳所說的那些同伴了。
唐杳在距離大悲寺門口百餘步的地方停了下來,說:「那烏鐵煞氣太重,我如果強行進入,會有魂飛魄散的危險,所以,只能送到此處了,還請見諒。」
陳希揚點了點頭,對駱融和莫傳延說:「這裡有警察把守著,你們進去不方便,還是在外頭等著吧。」
駱融不甘心地問:「那你們呢?」
「我們自然是偷偷溜進去了,總不能對警察說,我是來鎮邪的吧?只怕到時候邪沒鎮住,自己被當成兇手抓起來了。」
莫傳延看了看大悲寺的圍牆:「這寺裡寺外都是警方的人,你們怎麼溜進去?」
「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陳希揚說著,對莫傳延道:「看好你們家這位好奇心過剩的主子,免得給我惹麻煩。」
莫傳延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陳希揚冷不丁抬手在蘇澤腦門上彈了一下中指,蘇澤一邊痛得齜牙咧嘴,一邊狠狠瞪了他一眼。陳希揚也不解釋,只是歪嘴笑了一下,便攥了他的手往寺門口大踏步走去。
駱融依依不捨地目送兩人遠去的背影,剛想表達一下自己被半路丟棄的鬱悶心情,突然睜大了雙眼,指著那個方向低呼:「天吶,你看!」
莫傳延抬頭望去,不由面色一變陳希揚與蘇澤的身影竟漸漸變得透明,直到消失不見。
「怎……怎麼不見了?」駱融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
「看來這位大師的隱遁之術十分了得啊。」唐杳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幽幽讚歎,只是她的聲音無法傳達到駱融和莫傳延的耳中。
其他幾個鬼魂陸續飄至唐杳身邊,點頭附和:「沒錯,非但自己能隨意隱遁,還能帶著別人一起遁,看來這一次我們真的遇到高人了,我們有救了!」
蘇澤跟著陳希揚走著走著,便看不見自己的手腳了,他低頭看了看,發現連身體也不見了。
他並沒有像駱融那般大驚小怪,反而有些興奮:「陳希揚,我記得小的時候,你便老拿這隱遁之術來捉弄我,沒想到現在我也有機會嘗試一次了。不如你教教我吧,以後你不在的時候,我也能自己隱。」
「你學去做什麼,偷雞摸狗麼?」
「別把我想得這麼齷齪,我只是覺得好玩罷了。」
陳希揚笑了起來:「你以為隱遁之術很好學的麼?」
「你剛才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中指,我就隱身了,難道這不是隱遁之術的一部分?」
陳希揚笑得越發開心:「你若是覺得依樣畫葫蘆便能學會,不妨自己去試試看啊。」
兩人說話間,跨過了警戒線,光明正大地從值夜警察的眼前走了過去,而警察卻毫無所覺。
他們進入大悲寺之後,立即感覺到一股陰森之氣撲面而來,而那陰森之氣的源頭,正是落雁塔。
因為被陳希揚開了鬼眼的緣故,蘇澤也能清楚地看見落雁塔週身散發出來的黑氣,這黑氣粘稠得像是要將靠近落雁塔的人全部吞噬一般。
蘇澤下意識地嚥了嚥唾沫:「這烏鐵究竟是什麼來頭,居然能散發出這麼強大的邪氣?」
「我猜測烏鐵本身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附著在烏鐵上的邪靈,以及將烏鐵偷偷藏在塔內的那個神秘遊客。」陳希揚頓了頓:「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
他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蘇澤沒有跟上來,他回過頭,蹙眉不悅地看著蘇澤。
「我……我可以不進去嗎?」蘇澤的聲音開始發顫。
「以前你跟著你爺爺進古墓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膽小?」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古墓裡藏的是珍貴的歷史文物,而這塔裡,明擺著是吃人的邪靈!」
「你把這邪靈也當做是珍貴的歷史標本不就得了。」陳希揚不由分說拽著蘇澤的胳膊便往裡走。
兩人穿過那層黑氣,發現塔內竟亮著壁燈,想必是留守的警察為了保護現場而開的,但是由於塔週身的黑氣太重,連燈光也被吞噬於內。
發生死屍的地方被用警繩圍了起來,屍體則早已被移走。
陳希揚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走到畫有屍體輪廓的地方,凌空捏了一個咒訣,口中低聲念了幾句咒語,便見一團火焰從他指間爆開,隨即又化作青煙裊裊升起。
蘇澤好奇地看著他,問道:「你在做什麼?」
「做法。」
「我當然知道你在做法,但是你這做的是什麼法?」
「覓蹤術。」陳希揚指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那一支青煙,「你能看見它吧?」
「能。」蘇澤盯著那青煙,發現它漸漸往上空升去,一直升到房樑上,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繞著房梁一圈一圈地糾纏。
陳希揚說:「應該就是那個地方了。」
「什麼?」
「那男人的屍體,應該就是從這個位置掉落下來的。」陳希揚走到梁木之下,細細看了一番,繼續道:「那橫樑上還有一道勒痕,應該就是兇手將屍體捆在橫樑上勒出來的。」
「你說兇手?」
「沒錯。」
「殺人的不是烏鐵麼?」
「你說這個?」陳希揚朝橫樑上張開五指,虛抓了一下,便見一塊通體烏黑的方鐵塊跌落下來,正好落入他的手中。
「邪靈!」蘇澤沒想到陳希揚會直接去碰烏鐵,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放心,這塊烏鐵上依附的邪靈已經離開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已經感覺不到它的氣息了。」
「那這塔外的黑氣……」
「障眼法罷了。」
「哈……?」蘇澤被搞得雲裡霧裡。
「我們可以這樣推測,有一個人把一塊附有邪靈的烏鐵藏在了這座塔內,想用寄宿在塔裡的淨靈也就是唐杳和她的同伴們幾百年的修為來餵養它,唐杳他們察覺到了危險,便避到寺外去了,烏鐵沒有了食物,開始焦躁不安,但是它無法對活人下手。這個時候藏鐵之人只好親自捕殺人類,那新鮮的靈魂來餵養烏鐵中的邪靈。邪靈飽餐了一頓之後,便掙脫了烏鐵的束縛,逍遙而去了。」
蘇澤經他這麼一提,突然想起下午離開大悲寺之前,他無意間瞥見落雁塔頂升起一股黑煙,難道那個就是掙脫了烏鐵逃出生天的邪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