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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39 下藥 文 / 碧岫

    「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熱呢?」容舒玄略帶焦躁的眼眸掃過病榻上的忻妃,和服藥後沉沉睡去的小皇子,平靜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蒼涼……

    「啟稟皇上……」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是服用了……白石草的緣故。」

    「白石草?」

    「有鎮痛的功效,多用於婦人的……經期調養,但若用在嬰兒身上,輕則發熱、痙攣,重則昏迷乃至死亡。此藥貴重而不多見,太醫院裡也很少使用,近三年來,都沒有開過含有此物的藥方……」

    「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容舒玄只覺得有些眩暈。他費盡千辛萬苦換來的平靜,居然還是如此齷齪,整座皇宮,就沒有一處合心合意的地方嗎?

    「正是。而老臣查過了記錄,合宮之中,唯有一人開了以白石草為主藥的藥方……那就是王婕妤。」

    容舒玄暗黑的瞳眸一凜,唇邊露出一絲苦笑,他緩緩抬手,對著小合子做了一個手勢。

    伶俐的內侍領命而去。

    不過半個時辰,與此事相關的一干人等,都已經被一一領到了容舒玄面前。

    容舒玄怔怔的聽著眾多宮人紛紛向前,講述王婕妤如何收買宮人、如何毀滅證據、如何嫉恨忻妃與靖皇子——婕妤王氏命她的母家帶了七服藥入宮,說是調養身體,但這藥,恐怕就是下到了小皇子的食物之中。

    多日之前婕妤的那一封上書,慢慢浮現在腦海。莫非是王婕妤嫉恨忻妃,所以偽造了證據陷害忻妃?

    年輕的皇帝瞇起眼眸。事情孰是孰非,究竟應該聽信於誰?

    病榻上「昏迷」著的忻妃偷偷眨了眨眼,見到容舒玄一臉的心疼與憤怒,心裡便有了底,繼續放心的裝病。

    想不到代太后的計謀果然有用!

    太后給忻妃出的主意是:裝病、裝被陷害,利用皇帝的同情心,一筆勾銷前塵往事。王婕妤是昔日石皇后的追隨者,當年沒少給忻妃下絆子,今日正好坐實王婕妤的罪名。

    但太后和忻妃都沒有想到,她們誤打誤撞,居然正巧解了容舒玄的心病,繼而在他心裡——洗脫了忻妃殺賢妃的嫌疑!

    「婕妤王氏,罔顧人倫、心思毒辣,即日起廢黜位分貶為庶人,遷往冷宮——記得,她罪大惡極,要牢牢的看緊了,不許任何人前往探視。若有損傷,叫看守的人提頭來見。」容舒玄敲了敲茶几,對著小合子傳旨。嗓音不高不低,然而這聲音混合著夜色,卻讓人聽了心中一寒。

    小合子暗暗咂舌,連問都不問王婕妤,就定了她的罪;皇上這是太過寵愛信賴忻妃,還是對王婕妤厭棄已久?

    不過他只是微一遲疑,就領旨而去了。

    容舒玄最後望了一眼沉沉睡著的忻妃,眸子裡有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他淡淡道:「明日楚國王爺迎娶我朝郡主,宮妃理應出席。忻妃有恙就好好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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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鑲嵌了珠玉寶石的沉香飛鳳輦,緩緩駛出上京皇宮。宮女二十四人分成兩列隨行,執著紅紗燈、金香爐、拂子、盥具等類,都是黃金鑄成,璀璨生輝。笙簧疊奏,簫鼓齊鳴,一對一對的紅紗燈,引導了一身紅衣的新郎,在鳳輦之前停下。

    君天澈騎了大宛名馬,金鞍銀勒,錦韉珠鞭,越發顯得眉目清秀,神采飛揚。

    他利落的翻身下馬,在鳳輦之前站定。

    便有禮官前來宣旨,將大周定國公長女,慎德郡主容佩之,嫁與楚國七王。

    容舒玄遠遠的站在高台之上,望著君天澈頗為矜持而幽微的笑容,心中不免有一些感同身受。

    君天澈求娶容佩之,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政治利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各中原由。

    想來他娶石皇后的時候,也是這種漠然而略有惆悵的心情。

    他自幼熟讀詩書,也曾想過,自己會如古人所說,尋得一位嬌妻,與他白首不相離。可當他揭開石皇后的蓋頭之時,這份幻想,變永遠成為了一個幻想。

    她不是不美,她不是不好,而是,她不是自己心裡想要的那個人。

    麻木,冷漠,在他的眼底,不會有絲毫的溫柔。

    他娶結髮妻子唯一的作用,就是利用她的宗族勢力打壓國戚代家,藉以鞏固自己的政權。

    容舒玄有一瞬間的恍惚。倘若時光可以倒流,他會選擇誰做自己的皇后?

    怔忪間,他似乎看到了一位白衣白裙的少女,舉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弓,在春日驕陽下,對著他燦然微笑,那笑容裡沒有狡詐沒有隔膜,只有誠摯與信任。

    這個人……

    是雲瀟啊……

    那個……與刁蠻的上官綺月有一樣的臉龐,卻擁有完全不同性格的纖纖少女。

    晃眼間,那個少女,已經婉然在月下。她的臉頰因為飲酒而暈紅,她的眸子因為急切而瑩潤黑亮,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很想堅定的攬住她,聽聽她究竟要對自己說什麼。

    他不得不承認,如果去年的此時,他對她還只是迷惑,今年的此刻,他對她的信任和期待,已經超過了他後宮裡的任何一位妃嬪。

    昨夜她未說完的話,是什麼呢?

    他的唇角綻放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緒,恍然不覺,一身濃烈紅衣的君天澈,已經行至他的座下。

    「君兄。」容舒玄有些意外的看著步上前來的君天澈,「此刻你應當去迎新娘子了。」

    君天澈的臉色在聽了這句話之後越發陰沉,他沉默片刻,方微微昂首,正色道:「若要我今天規規矩矩的迎娶慎德郡主,除非皇上答應我一件事。」

    容、君二人,已經十分熟稔。君天澈回國期間,兩人也是信件不斷,這次君天澈回京,在整飭大周朝綱中,也為容舒玄分憂不少。容舒玄早將他視作朋友,此刻被這樣要求,一時有些意外。不過,他還是很爽朗的笑道:「今日是君兄新婚之日,我定滿足你的要求。」

    君天澈唇角噙了一絲冷笑,他雙手抱拳,向容舒玄行了一大禮,方才一字一頓的開口。

    「我希望皇上,將上陽郡主——逐出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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