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柯克人及其熱情豪放,賽馬、飲酒,皆是豪邁曠達。舒殘顎副雲瀟傾慕他們的豪氣,便互相引為知己,一起策馬狂奔,月下拼酒。
……
那部落裡,有一對父子,雖然做柯克族裝扮,卻尤為引人注目。父親器宇軒昂,幼子伶俐多變。他們自稱是朗姆克族人,為獵狼,來到大草原。
……
月色如水,照得那草原如夢似幻,雲瀟口中銜著一支野花,哼哼唧唧,不知是哪裡的調子。那男子氣度不凡,慢慢踱步而來,雖未有笑容,卻語氣平和,淡淡有一絲喜悅:「雲姑娘,你是哪裡人?」
……
臨別之時,男子對她微有不捨:「此去一別,不知再見何夕!雲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姓名住處……」
她笑答:「若是有緣,自會相見。」
……
是的,她和他真的很有緣分。
她,直接向北,歸璇璣,承祖業。
他,轉而向東,入大周,謀大計。
代太后得知他喜好美色,命人精工細筆,繪了一幅仕女圖給他,那上面,是一個嬌花照水的絕代美人。
他被這位美人的容色所震驚,速速來到上京。
他入住光明寺,寺廟住持雖然知道他身份特殊,卻為了一己私利,還是留下他們,妥善照顧。
他終於見到了這位美人,並與之春風一度,使之珠胎暗結。
他與代太后的密謀破裂,他憤然離開,一同拋棄的,還有這位已經打算跟他遠走高飛的美人。
如果說,綺月遇到赫連穆的前因後果盡數在此,那麼今日,上官雲瀟哪怕玉石俱焚,也不會放過這個真正的兇手。
「赫連穆,出手吧,我是綺月的姐姐,上官雲瀟。」
她一字一句的說了,素日安靜恬淡的笑容此刻難以尋覓,濃如子夜的眸子半垂,難掩仇恨的粼粼波光。
「上官雲瀟已經立誓,取赫連穆項上人頭祭我妹妹亡魂。一切恩怨仇恨,就是此刻了!」
一道孤虹。
在上官雲瀟露出真容的那一瞬間,穆拉庫,不,應該說是赫連穆,就已經將手裡的長劍收起,此刻上官雲瀟御劍而來,他竟然一動不動。
銀色長劍,夾雜著怒氣與風,呼嘯而至。
寬大的胸膛,直接迎上雲瀟手裡的劍。
可是那劍,卻被一雙手指夾在半空當中,靜止不動。
赫連穆沉沉開口,聲音平穩中隱隱含了一絲愧疚與擔憂:「你要殺我,祭奠綺月?」
雲瀟淚盈於睫:「是你,你是殺害綺月的兇手!」
沉穩如山的男子輕輕舒了一口氣,他淡淡開口:「你說我什麼,我都可以承認。但是,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你——和綺月,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上陽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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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最開始讓赫連穆一見傾心的,是慧黠伶俐的上官雲瀟,那麼,隱忍而複雜的綺月,才是真正讓他欲罷不能的女子。
他在西南的草原,與雲瀟有過一面之緣,但當他苦苦尋覓而求之不得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幅描繪了他朝思暮想女子的仕女圖。
代太后以美色為誘餌,希望赫連穆能為代家在西梁的生意提供便利的渠道。赫連穆何其精明,怎能輕易答應對自己沒有好處的協議?
洽談破裂。
他執意離開。
卻被綺月挽留。
綺月的意思很明確:哪怕我們的相遇只是你的錯認,哪怕我們的相遇只是太后的陰謀,可是如果我真的愛上了你,那麼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十六歲的她,執著而誠懇,終於打動了本不欲留情的他。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障礙。年齡、出身、親人的牽絆。
太后不會允許自己一手拉拔起來的郡主嫁給與自己利益有衝突的西梁國主。
西梁朝臣不會允許自己的帝王娶一個名聲惡劣的大周郡主。
但是,誰能阻攔真正的愛呢?
她和他開始了一段新奇而浪漫的愛情。
也許不能夠為世人所理解認可,但他們心中有彼此,誰又能來橫加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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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並沒有派人殺我妹妹?」雲瀟柳眉倒豎,怒不可遏,「赫連穆,別以為咱們曾經是朋友,我就真能信你的鬼話!別以為你身份高貴,我就會怕了你——綺月被殺的當晚,我也在現場,我親眼看到了西梁的高手來到甘泉嶺,這些人不是你派遣的,又會是誰的?」
雲瀟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疼,她勉強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復心情。綺月仙逝已經五個多月,可她回憶起那一夜的殘酷與血腥,依然情緒激動難以安靜。
更何況,這個她認定了多日的殺人兇手就在眼前?
赫連穆感受到了她的深惡痛絕,卻淡然自若的把玩著火堆裡的一截枯枝,沉思片刻,方幽幽一歎,道:「隨我前往上京洽談,時刻不離我左右的,還有我們西梁的太子——我故去兄長的獨子,赫連攸。我的皇帝之位與我兄長的鼎力相助密不可分,是以,我立他的獨子為太子,表示感恩。綺月懷了我的骨肉,我許諾會娶她為皇后,只怕是這個承諾,讓攸兒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動搖。」
能夠致使西梁王室殺手的,除了赫連穆,的確也有赫連攸。況且在雲瀟最初的懷疑當中,是把行事詭譎難測的赫連攸當做第一嫌疑人的。
只是……
雲瀟心頭狐疑,赫連穆老謀深算,自己,真的能信他麼?
凌寄風已經被她派去比賽了,反正是戴面具,誰出席都一樣。凌師兄百般不情願戴那麼醜絕人寰的面具,還是被雲瀟威逼利誘著去了。
臨走,他苦哈哈的遞給雲瀟一個糰子,依然香噴噴的糯米糰子:「別忘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