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瀟雖然流連武學,對於文學卻也不是未有涉獵,當下便細細看了。舒嘜鎷灞癹《祭侄稿》之所以名垂千古,是因其坦白真率,是以真摯情感主運筆墨,不計工拙,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創造。「忘情」,所以才有如此佳作。此刻容舒玄端正臨摹來,雖有字畫技法,卻少了幾分情致。
「遒勁與溫潤並存,自然是佳作。只是人工雕琢痕跡太過,反而失去了原有滋味。」
不緊不慢的說了,她又添了一句:「只是我才疏學淺,信口胡言,陛下只當聽個笑話,做不得數。」
容舒玄一邊淨手,一邊淡淡道:「郡主才思敏捷,口齒伶俐,朕可不當你是笑話。」
琢磨著大周皇帝深更半夜召見上陽郡主的用意,雲瀟呵呵一笑,靜待容舒玄開口。
然而他居然輕輕笑出聲音,道:「不錯,果然有長進,朕還以為你一輩子是榆木的腦瓜,什麼都不懂。」頓了頓,方正色道,「今日早起之事,朕已聽忻嬪說起。如今特意叫你來,便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
雲瀟慢吞吞的玩著手指,懶懶道:「皇上英明無兩,心裡自然有計較的,何必來問我?」
燈火中,他的眸子明暗不定,嗓音也越發飄忽。雲瀟靜靜的盯著他的剪影,心裡一動。
「朕心裡有計較不假,郡主心裡的計較,恐怕比朕還要大罷!」容舒玄說的輕描淡寫,臉上猶帶了三分的笑意,雲瀟卻心中一沉。
「正如這一幅字,若是刻意模仿反而不美……郡主千方百計要朕明白你的勞苦功高,又有何用意?」
一時無語。
上陽郡主素來魯莽粗心,能如此將計就計、捨己為人,卻是很不多見。
聰明如他,自然能看透這一局。雲瀟與忻嬪從來無交,卻願以重大犧牲換取她平安無虞,這必定,是另有打算。
雲瀟的眸子,暗了一暗,心底深深的冷意泛上來。原來,他們早就不是十年前天真無邪的小兒女,時光早已侵染了內心,此時相遇,只怕陷入的會是萬劫不復。
「皇上英明,一定猜出臣的用意,就不必繞圈子了罷。」一瞬間有些疲倦,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淡淡開口。若說先前還有一絲惶恐與懼怕,此時只有鎮靜與冷漠。容舒玄,早已不是當年的容舒玄,而雲瀟,也早不復當年的雲瀟。
沒有溫情,唯有利益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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