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勤部經理馬心紅還來不及將募捐所得轉化為慰問金送給劉姐,卻又不得不從中抽出一部份錢來,替劉姐購買花圈和祭帳了。她們是多麼不希望這一小筆金錢派上如此用場呀!也不會想到週末的聚餐,將會為「吃豆腐」所取代!
向左家鄉的習俗「吃豆腐」一詞,並不是世面上流行的男人對女人所表示出的「輕薄」之意。豆腐是「白喜」上的必須菜目。通常的死人用「吃豆腐」一詞就可以代替。他們也意想不到文雅的舞廳舞、狂放的迪士高。將被民間的瑣吶聲和民間藝人的「跳龍門」舞龍遊戲所取代。而設計部的小和尚彪仔卻認為「難得清閒!難得空閒!」設計總監,小尼姑顏紅卻道:「正好可以推推牌九(老牌點點紅)、抹抹字牌(跑和子)、搓搓麻將了!」
其實她本人並無賭錢抹牌的惡習,只因為搭擋向工向明理常常惹得她吹鬍子,瞪眼睛。因此她會有意無意地挖苦他。比方說,顏紅每次稱呼向工(相公)時,他總是變著味地答應一聲「哎!」他是想方設法地吃她的「豆腐」。而他的逢賭必輸,總會令她惡語相送:「你這豆腐腦!一天到晚沒精打采地。如果設計任務不完成或完成不好,當心你屁股下面的板凳,會改成他姓!聽說向董有個朋友叫『光輸銀子』。你不如辭掉工作與他一起去研究輸經得了!」
向明理一聽,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摸出一支煙,橫叼在嘴裡,兩排板鏟牙立刻將煙嘴擠成了上翹狀,氣得顏紅恨不得一巴掌,將他那玄色的四環素牙,連同那一支毒品,打進他的肚子裡去:「你這不知死活的刺蝟頭!鳳河市的大牌設計師多如牛毛,難道巨龍少了你就運作不起來了嗎?向董,樊董將如此艱巨而重要的設計任務交給我們這一夥乳臭未乾的毛丫頭,毛小伙是為什麼?又憑什麼?憑的是他們的自信和對我們的信任!你不是時時刻刻都希望當我的相公嗎?行!你得露出自己的絕活來才是。你是樁基和基礎平面的首席設計師。如果在圖紙會審和施工過程中,不出一點問題的話,我就毫不猶豫地躺到你的婚床上去!」
「呀!向明理!你千萬不要被小尼姑這一通口水淹著了。為男子漢爭口氣吧!否則就像屈子一樣投汨羅江或洞庭湖算了。每年農曆的五月初五,我們會給你扔些棕子或糖果的。」
向明理狡黠地一笑,晃著刺蝟頭問顏紅:「不出一點問題是什麼慨念?我如果在某一根立柱上多加一小截鋼筋,砼板裡多加一粒鵝卵石,也算是問題嗎?」
其實顏紅從進公司到現在都比較喜歡向明理。只因她是上司的頭銜與他玩世不恭的秉性,時時發生牴觸。她認為一旦委身於他,照他現在的德行,萬一「坍了場子」,又怎麼辦?況且他有賭的不良嗜好。可是,他身上就是會發出吸引她的磁力來。他給她的感覺是一根被剔過肉的骨頭,啃下去沒有多少東西,扔了又可惜。而向董,特別是樊董之所以器重顏紅,是因為她的速寫能力和淡彩手繪效果圖的水平,著實了得。有好多次,特別是那次對公司寫字樓的環境進行改造期間,樊董在前面講述改造意圖,她就在後面用速寫筆和派克筆將效果圖的方案弄出來了。如此能人,能不被重用才怪。可他向明理也不孬哇。名牌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的高材生。他能夠精確地心算出國標鋼從¢8mm到¢25mm間任何長短的一截重量來,絕活是有的。平時就是賭運不佳,要不然怎麼讓從小到大,直至現在都是昂著頭走路的小尼姑顏紅芳心波動呢。
「我懶得和你磨嘴皮,你好好地待在這裡為劉姐守夜。按設計部規定,工程開工之前,任何人不得涉賭,否則後果自負!」
她剛說完,向左就抱著小天使向文景朝這邊走來。他的身後跟著的幾位,便是他那沃爾德藝院的同學——先期來中國大陸進行藝術實踐的。其中一位就是「光輸銀子」樸正賢。待向左介紹完畢,向明理搖(握手狀態)著樸正賢的手,用逢到知音般的表情連說兩句「久仰!」。
為死者守靈坐夜,不搞點刺激的活動,確實是一件苦差使。搓麻將,玩字牌無賭注,根本就提不起人們的興致。因為在這種場合裡,幾乎沒有人玩那種純娛樂的牌局了。為了將客人安頓好——特別是要安頓好樸正賢。向左將樸正賢交給了向明理:「你們玩麻將吧!」
向明理一聽,傻眼了:「不行呀!向董!這事還得經過顏總監許可才是。因為設計部的制度比公司的規章還苛刻呀!她不點頭,我肯定完蛋!」
向左聽後,朝顏紅笑道:「情況特殊!可以通融,對不?顏總監!」
牌局開始後,顏紅居然坐在向明理的背後,充當起狗頭軍師來。局滿四圈,向明理的手氣特背,便以上廁所為由,讓顏紅頂上,換換手氣。她欣然答應了。上場第一把,她就整出一個清一色加自摸。10元的基和(hu),閒家40元,莊家80元。她撈了個160元。第二把,她又整出一個莊家自摸,撈了個120元。他分文不取,權當她的勞務費:「就此下場吧!今晚守夜,你的薪酬是最優厚的了!」
人與人相比,個人財運就是不一樣。向明理就沒有顏紅那般手運,等別人和剩了,他才整個基和,落得她說大話:「你不是蛀這種樹的蟲子!斷了賭念吧!」
牌局受場時分,天已大亮。因為劉婕的遺體是火化,致使送葬儀式顯得比較簡單。吃過早飯,幾位壯漢將遺體抬上了火葬場的專用車後,就算完成了劉婕匆匆走過人世的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