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徐君然而言,他見識過太多的人,官場中人最擅長的就是偽裝自己。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並不是大家喜歡這樣,實在是如果身在官場之中如果不擅長把自己的真實情緒隱藏起來,那就很容易被人所趁。
但是,徐君然還是第一次從一個不得志的人身上,看到段軒這種堅持。
有時候人總會因為一些事情改變自己的原則,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面臨林林總總的引誘,或者面對很多無法抗拒的壓迫,也許有些人會改變自己,但還是有人會選擇堅持。
很明顯,段軒就是這樣的人。
「錢書記不至於這麼小肚雞腸吧?」徐君然眉頭皺了皺,看了一眼錢東明說道。他倒是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錢雲陸的身份跟段軒夫妻二人差距不小,就算當年有什麼恩怨,現在也不至於還記在心裡。
「呵呵,他不記得,有人記得,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小人!」
錢東明哼了一聲,開口對徐君然說道。
徐君然隨即也就明白了過來,這事情怕是有人揣摩上意,為了討好錢雲陸,所以才做出來這樣的決定。至於後面的事情,不管什麼人上任,一聽說段軒夫婦跟錢書記有過這樣的事情,傻子才會冒著得罪領導的風險提拔段軒呢。
「老段,想不到你當年也是個熱血青年啊。」錢東明在前面走著,徐君然故意落後幾步,對段軒笑了笑說道。
段軒臉色一紅:「您就別逗我了,那時候不懂事,做事沒想過後果,唉,現在想起來,也確實有些後悔。」
「到底是怎麼回事?」徐君然好奇的問道。
段軒苦笑了起來。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當年段軒剛剛大學畢業沒多久,跟洪英兩個人是新婚燕爾,在市委辦也算是春風得意。當時南州市委辦公室有不少剛分配來的大學生,其中有個小姑娘特別漂亮,被當時也在市委辦工作的錢寧看上了,錢寧追求了人家許久,奈何小女孩有男朋友,拒絕了錢寧。某一天錢寧喝多了,就對人用強,恰好被段軒看到。一時氣憤就動手打了錢寧。
如果僅僅是打架也就罷了,關鍵段軒一時失手,在錢寧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疤痕,俗話說也就是破了相,這就捅了馬蜂窩,也造成了他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結果。
「這個事情不能怪你。」徐君然聽完了之後,平靜的說道。他對這個事情倒是不以為然,對那個叫錢寧的傢伙,更多的卻是鄙夷。十年前是什麼時候。追女孩子追不上竟然用強,這樣的傢伙,別說破相了,就算打斷他的腿也不為過。
「我當時下手也是重了。」段軒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這麼多年的苦日子熬過來,要說他沒有後悔的時候,那是假話。但一想到當時的情況,段軒就告訴自己。雖然下手重了,但自己的做法一點錯都沒有。
兩個人正說著話,只見前面的錢東明停了下來。對段軒道:「今天有不少老領導和朋友來,你可別亂說話。」
說著,三個人一起走進了宴會廳。
走進宴會廳,徐君然就看到一個碩大的壽字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大概有十幾桌客人的樣子,看來這洪家老太太的確人緣不錯。
「軒,你怎麼才來?」
這時候,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走到徐君然跟段軒的面前,瞪了一眼段軒,對他說道。
徐君然一愣,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錢東明已經開口道:「小英,人我帶到了,姐夫還有事兒,先過去,你跟你們家這位大爺好好說說吧。要我說,他乾脆辭職下海算了,有我在,還能讓他少一口飯吃麼?」
說完,也不管段軒兩口子臉色通紅的樣子,逕直走向了一桌客人,很明顯對方是他認識的人,自然要應酬一番。
「洪英,我有個事兒跟你說。」
段軒深吸了一口氣,對妻子說道。
洪英看了一眼徐君然,打量了一番頗為奇怪,但還是對丈夫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姐夫也是為咱們好,沒什麼壞心眼。咱媽問你好幾次了,這就過去吧。」
段軒猶豫了一下,卻沒有挪動腳步,而是鄭重其事的對洪英說:「英子,這位是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不遠處已經有人在喊著他的名字讓他過去,洪英笑了笑:「我知道,是你的同事對不對?剛剛姐夫都說了,這樣,你先跟咱媽過去打個招呼,一會我安排他。」
她看徐君然年紀沒有段軒大,以為段軒帶了個市委辦的同事過來,所以才有這麼一說。
段軒還想要說些什麼,徐君然卻微微一笑,對著洪英甜甜的叫了一句:「嫂子,那就麻煩您了。」
這句話一出口,段軒也就沒有機會再說什麼,逕直被洪英拉著走向了岳母所在的地方。
徐君然笑了笑,拎著手裡的果籃,就那麼跟在了二人的身後。
「媽,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洪英跟段軒一起走到一桌人面前,對坐在上首的那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說道。
看到自己的小女兒,老婦人眉開眼笑的點點頭,不過抬頭看見了段軒,忍不住哼了一聲:「你來了。」
看得出來,她對這個女婿是不太感冒的,只不過今天礙於客人這麼多,又是自己的生日,也不好多說什麼。
「媽,今天單位有點工作,不然我早就來
了。」段軒露出一個微笑來,對岳母說道。雖然老太太對自己有諸多不滿意的地方,但是段軒也能夠理解老人家,畢竟小女兒是她的心頭肉,好不容易跟自己結婚了,結果卻落到現在的地步,換做任何人心裡面也不會舒服的。可憐天下父母心,換做是自己,同樣也不會開心。
「行了,看你天天忙,天天忙,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工作。」老太太還是有些心軟,看在女兒的面子上,沒有再說什麼。
「這是?」
這時候,有人看到了徐君然的身影,忍不住問道。
段軒連忙鄭重其事的對岳母介紹道:「這位是我在市委的,呃,同事,對,同事。姓徐,今天聽說您過生日,特意過來看看的。」
徐君然既然沒打算表露身份,他當然也不會刻意在這些人面前說出來,雖然段軒心裡面巴不得告訴大家,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坐著冷板凳的人了,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要取決於徐君然的想法,既然徐書記不想說,那自己就必須要忍住。
徐君然這時候邁步上前,笑著對老婦人說道:「伯母您好,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說著,徐君然把自己買的那個果籃拿了出來。
一個果籃?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年頭就算再怎麼上不了檯面的朋友祝壽,要麼送東西,要麼送蛋糕,還是第一次有人送果籃的。
這時候,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扶了一下自己的鏡框,看了一眼段軒開口道:「我說小段,你這個朋友是怎麼回事?不知道咱媽身體不好,這種寒性水果不能多吃麼?」
段軒一愣神,洪英已經打圓場道:「二姐夫,小徐不知道,您別介意,別介意。」
「什麼人啊,祝壽送個果籃來。」
「可不是麼,可真摳門。」
「還是市委辦的呢。」
「跟姓段的一樣,估計也是個沒什麼前途的貨色。」
幾句明顯絲毫不在意段軒夫妻面子問題的低聲議論,若有若無的傳進了徐君然的耳朵裡面,他心中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臉色通紅的段軒,對他也頗為同情。看來他在這些洪家的親戚當中,真的是一點地位都沒有,否則這些人也不會如此不給面子。
「好了,小段,你帶著你朋友,去旁邊坐吧。」
老人家咳嗦了一聲,似乎也不願意讓小女兒跟女婿在這裡丟人現眼了,擺擺手對洪英說道。
洪英的眼睛微紅,點點頭帶著徐君然跟丈夫走到一旁,很明顯這些年來,這樣的事情她經歷的次數太多了。
「小英,對不起。」段軒坐了下來,一臉抱歉的對妻子說道。
洪英擠出一個微笑來:「算了,不用說了,咱們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沒什麼不能忍的。」
她是個豁達的女人,雖然這麼多年來一直跟著段軒受了不少的苦,但洪英從來都沒有責怪過丈夫,她覺得自己的丈夫做的沒有錯。
徐君然心中暗暗點頭,這樣的女人,怪不得段軒會對妻子推崇備至。
看向徐君然,洪英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徐,讓你跟著我們丟人了。」
段軒此時更是滿臉無奈,妻子居然一口一個小徐的叫個沒完了,這位年紀雖輕,可絕對不是自己能叫小徐的人啊。
徐君然微微一笑,擺擺手,意味深長的說道:「嫂子你多慮了,我不覺得這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老段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