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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是徐君然二姨家的兒子,也就是徐君然的表弟。
孫家老一輩當中,嫡系子弟孫老爺子有六子兩女,兩個女人自然是徐君然的母親孫靜雯和養女孫靜芸,而孫老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兩個人自然也有後代,所以孫靜雯她們那一輩姐妹四個人,徐君然的母親孫靜雯是老大,沈青的母親孫靜雨排行第二,還有一個老三孫靜雪嫁到了東北,剩下的就是孫靜芸了。
徐君然雖然回到孫家算是認祖歸宗了,但是跟二姨家來往不多,只是聽舅舅說起過,那位二姨當年下鄉的時候嫁給了教書的二姨夫,後來據說生活的不太順利,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他回到京城的時候兩家的聯繫也僅僅剩下偶爾電話溝通罷了。畢竟孫家二姨很少回京城,再加上徐君然對孫家的親戚們,也沒有什麼太熱衷的心思,如果不是偶爾閒聊說起,徐君然也不太知道他們的情況。
對於沈青這個表弟,徐君然唯一的印象,是這傢伙很畏懼自己,原因很簡單,因為自己是京城圈子裡出了名的異類,再加上二姨一家在孫家地位不高,連帶著孫家的第三代,對自己這個孫家的另類也是畏懼不已。
「表哥,您怎麼來嶺南了?」果不其然,見徐君然反問自己,沈青馬上從剛剛見到親人的驚喜當中驚醒過來,變的有些畏懼起來。
好在現在的徐君然跟過去已經不太一樣了,看了一眼沈青和他身邊的幾個同學,露出一個笑容來。之前他跟孫家的人疏遠,是徐君然不希望自己跟這些人扯上太多的關係,
「我被外公趕出來的,陪曹俊偉那傢伙來嶺南看看他的生意,順便來這邊轉轉。」
徐君然笑著對沈青說,然後道:「小青你什麼時候考進這裡的啊?我上次怎麼沒聽糾結說呢?」
他說的是實話。孫家的親戚里面,他跟二姨一家來往還真的不多。
沈青有些尷尬的笑了一下,低聲道:「那個,舅舅他們不知道我在這兒讀書。我媽沒告訴他們。」
徐君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於孫家的事情,他瞭解的不多,想來也是老一輩人之間的恩怨了。
看沈青比較樸素的打扮,徐君然就知道,二姨家的生活條件肯定一般,否則也不會讓兒子穿的這麼寒酸。
「沈青。這是?」旁邊有人詫異的看著沈青和徐君然,他們跟沈青是同班同學,自然知道這位家境不太好的同學,平日裡可是心高氣傲到了一定地步的主兒,雖說家庭條件不好,但沈青從來都不因為這個自卑,反倒是很有一種甘之如飴的感覺。
可不知道為什麼,旁邊的幾個人總覺得,面對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表哥。沈青似乎有些緊張。
「啊……」沈青這才緩過神,忙給周圍的人介紹道:「這是我大姨家的表哥,京華大學的高材生,現在在北方工作。」
京華大學?
周圍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跟嶺南師範大學這樣的二流院校相比,京華大學那可是真正的名牌高校,怪不得沈青對這位表哥這麼敬畏,原來人家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啊。
徐君然卻是無奈的笑了起來。他知道沈青實在是沒辦法,因為沈青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總不能說自己是京城紈褲圈子裡有名的「另類」吧,再說了。自己這個京華大學畢業生可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沈青只知道自己在北方農村工作,估計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過自己的消息了,所以才會這麼說。
「算了,小青,你哥我現在都畢業多少年了,而且我也不在北方工作了,我調回京城了……」
自嘲的笑了起來,徐君然對沈青笑著說道。
沈青一愣,有些驚訝的看著徐君然,在他的印象裡,自己這位表哥可不是如此好說話的人。或者說,從徐君然的名聲在孫家傳開之後,偶爾見過徐君然幾次的沈青,可是很清楚,自己的這位表哥,絕對不是那種可以隨便開玩笑說話的人。
可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個徐君然,竟然開起了自己的玩笑!
那一瞬間,沈青有點恍惚了,驀然間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平心而論,沈青一直就很羨慕徐君然,羨慕他有個好家世,羨慕他可以為所欲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對於徐君然當初拒絕跟孫家扯上關係的事情,他還有些奇怪,覺得這位表哥性格太怪異了一點。
只不過,這一切隨著年齡的慢慢增長,漸漸的消失了。
沈青漸漸的知道,徐君然過的並不開心,孫家固然是一棵遮風避雨的大樹,同樣也是一個大大的牢籠,連娶什麼樣的妻子都要由家族來決定的人生,對於從小讀書的沈青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所以,對於徐君然這個表哥,沈青是帶著一種很複雜的心情看待的。
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今天徐君然竟然會出現在嶺南這裡,如果沈青沒記錯的話,前幾天自己跟母親打電話,可是聽說這位表哥,在京城又寫了一篇文章,惹下滔天大禍來著。
「哥,你沒事吧?」趁著徐君然拉著自己朝外面的飯店走去,沈青小聲的在徐君然耳邊嘀咕著問道。
雖說徐君然表現的若無其事,可是他出現在嶺南這個事情,本身就讓知道他身份的沈青感覺到不同尋常。
徐君然呵呵一笑,摸了摸沈青的腦袋:「你啊,想的太多了。哥哥我沒事就是出來散散心。」
沈青聽了徐君然的話,歎了一口氣,卻沒有再說什麼。他雖然跟徐君然接觸不多,但是卻很瞭解徐君然這樣人的性格,他要是不想跟人說實話,那肯定是不會說的。
沈青宿舍一共四個人,連他在內,另外三個也都在。他們跟在沈青和徐君然的身後,不住的小聲嘀咕著。
「我說,老大,你覺得奇怪不,好像沈青挺怕他這個表哥啊。」一個胖子小聲的對另外一個高大的男子低聲說道。
那人是沈青宿舍排行老大的蔣福生,聞言點點頭:「是啊,我也覺得奇怪,沈青平時挺傲氣個人,居然對他這個表哥這麼發楚,真有點兒不太習慣。對了。老二,你怎麼看?」
說著,他朝著一直沒吭聲的另外一個有些瘦小的男孩子問道。
被他叫老二的男孩眉頭皺了皺,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說道:「京城來的,叫徐君然,現在在中央辦公廳工作。不會是,不會是前段時間報紙上議論的那個人吧……」
蔣福生有些發愣,他知道宿舍這個老二是學校的活躍分子,再加上又是學經濟的。經常關注時事的東西,所以對於某些方面的消息要比自己寢室裡面其他幾個只知道讀書的書獃子更靈通一點。
說話間,幾個人已經走到了學校附近最好的飯店門口。
「大哥,這個徐君然。很不簡單。」半晌之後,老二走到蔣福生的身邊,低聲說道。
話還沒有說完,不遠處就傳來一個放肆的笑聲:「哎。那不是五零二的幾個土包子麼?」
「嗯?」
徐君然聽到那句話還沒反應過來,卻發現身邊的沈青等人已經停住了腳步,脾氣暴躁的蔣福生已經伸手從地上抄起一塊板磚了。
就連原本跟徐君然並肩前進的沈青。也停住腳步,轉身跟自己宿舍的幾個兄弟站在一起,冷眼看著從不遠處岔路口走過來的一行人。
出現在那邊的,是六七個打扮的很是張揚的年輕男子,他們穿著如今比較流行的花襯衫,好幾個人都是那種類似於唱《冬天裡的一把火》的某位海歸歌手的造型,旁邊還有幾個漂亮的女孩子,徐君然明顯感覺到,沈青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似乎在強忍著什麼。
「呵呵,五零二的,土包子也能吃得起飯店麼?」為首的是一個滿臉陰狠的男人,看著就讓徐君然很是不舒服,因為這傢伙竟然長的有點像黃子軒那傢伙。
「田國濤,我們去哪裡吃飯,跟你沒關係吧?」蔣福生冷哼了一聲,對那男人說道。
名叫田國濤的男人聽見蔣福生的話,笑了起來,看了一眼沈青,又摟著自己身邊的一個漂亮女孩兒:「我說沈青,你連個女朋友都養不起,下什麼館子啊?小心把你這個月的生活費給吃光嘍!」
「哈哈……」田國濤身後的那一群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很明顯,他們對於沈青的家境是知道的。
說實話,如果他不是在言語間對沈青的家庭表示了輕視,僅僅是找蔣福生等人的麻煩,徐君然說不定就袖手旁觀了,因為在他身體裡面所隱藏著的那顆靈魂看來,這些十**歲年輕人之間的鬥爭,跟小孩子過家家沒什麼區別。
但是,那個名叫田國濤的人,很明顯是瞧不起沈青的家庭,而且還提到什麼沈青養不起女朋友,這就讓徐君然不滿意了。不管怎麼說,沈青是二姨的孩子,由不得外人欺負。
邁步走到沈青的身邊,徐君然問道:「小青,怎麼回事?」
沈青臉色有些蒼白,卻沒有說話,一旁的蔣福生冷哼了一聲,指著田國濤身邊的漂亮女孩道:「表哥,那是沈青以前的女朋友,兩個人從高中就在一起了,到了大學,嫌棄沈青家裡沒錢,背地裡跟田國濤勾搭在一塊兒……」
往下的話,他沒有再說什麼,徐君然卻已經明白了過來,不外乎是青梅竹馬敵不過大城市的誘惑,給沈青戴了一頂綠帽子的同時,也讓天真的農村少年見識了什麼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畢竟從兩邊的對比就能夠看的出來,這個田國濤的家裡面,最起碼也是有權有勢一級的,否則人家也不可能戴的起卡地亞,女朋友拎的包也不會是路易威登。
「呵呵,沈青啊,你也算是人才了。」田國濤卻沒注意徐君然,而是在那裡繼續羞辱著沈青。伸出手摸了摸身邊女孩兒的臉蛋,笑吟吟道:「這麼如花似玉的一個大美女,你竟然忍心一個手指頭都不碰人家,居然還是個原裝貨,你讓我該怎麼謝謝你呢?」
那女孩兒俏臉一紅,伸出手在田國濤肩膀上打了一下,嬌笑著說道:「哎呀,你討厭死了!」
周圍隨著田國濤而來的一群人,爆發出一陣哄笑聲,而在他們的笑聲當中。沈青的臉色愈發的蒼白,畢竟被自己當做女神一般的人,在別人面前卻好像個蕩婦一樣,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尤其,作為自己的親戚,徐君然也在這裡,更讓沈青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剝光了一樣。
曾經山盟海誓的愛情,敵不過殘酷冰冷的現實。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是一個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對於沈青來說。同樣如此。
慢慢的抬起頭,看著對面跟田國濤甜甜蜜蜜正在**的前女友,沈青冷冷的說:「王雙,你覺得這樣很開心麼?」
名叫王雙的女孩抬起頭看了一眼沈青。露出一個冰冷冷的表情:「沈青,我要的,你給不了!」
沈青手捂著心口。那張蒼白的臉龐有些慘淡。
徐君然冷眼旁觀著,那個名叫王雙的女孩笑容溫婉,身材略微消瘦,顯得有些弱不禁風,她的姣好相貌沒有林雨晴那般能產生摧枯拉朽的威力,氣質也不像謝冰欣那般不易接近,更多的是一種浮於表面的嫵媚,確切的說,這個女人跟後世自己在歡場當中見過的無數被物質迷花了雙眼,寧願坐在寶馬裡哭,也不願意坐在自行車上笑的女孩一樣。
「王雙,是吧?」
在田國濤張嘴準備繼續羞辱沈青之前,徐君然慢慢的開了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些詫異的看著剛剛說話的陌生男子。
**十年代,是一個沒有貴族的糟糕年代,同樣也是只有隨著改革開放逐漸才漸漸興起的世家年代。
糟糕的年代沒有了江湖義氣,禮義廉恥也漸漸從某些人的身上消失,甚至於厚黑狠毒漸漸成為神壇上的成功代表被世人所膜拜。但是,這個時代早就了更多的財富神話,也早就了更多的弄潮兒。所以二十年前賣餛燉的小販可能成為華夏直轄市的首富,所以十七歲之前沒穿過鞋,從泥瓦匠做起的農民可以讓女兒成為華夏首富。
時勢造英雄這句話其實很有道理,前提是要有成為英雄的準備。
徐君然懶得做英雄,擁有超越這個時代數十年的記憶,對於他來說,做英雄實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他只是想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不受傷害而已,人生在世,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
沈青雖然說不算是孫家的嫡孫,但並不代表徐君然就能夠看著他被人當著自己的面侮辱。
「你是什麼東西?」田國濤語氣不善的看著面前的徐君然,這人看著眼生,應該不是沈青宿舍的,畢竟因為王雙的事情,前幾天兩邊已經打過一次架了,不得不說,這幾個出身平民百姓家庭的傢伙看著普通,心卻是很齊,上一次兩邊拼了個勢均力敵,要不是自己仗著家裡有個好爸爸,說不定就要被學校開除了。
徐君然刀鋒一般的眼神掃過田國濤的臉:「你閉嘴!再多說一句話,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田國濤勃然大怒,剛要張嘴,迎著徐君然的眼神卻無來由的打了一個冷顫,他忽然發現,面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在開玩笑,那毫無感情的眼神掃過自己的時候,似乎不是在看一個人,好像是看牲口一般,那種樣子,就跟自己平日裡踩人的架勢一模一樣。
最關鍵的是,田國濤所畏懼的,是徐君然那股子霸氣,那是前世混跡官場多年,宦海沉浮數十載所練就出來的氣勢,已經滲入徐君然的靈魂深處,此時爆發出來,自然不是田國濤這個普通紈褲子弟所能夠抵擋的。
「王雙是吧,你覺得沈青沒錢,所以選擇跟這個人在一起,對麼?」
徐君然看向王雙,淡淡的問了一句。
王雙看了一眼徐君然,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愛情不能當飯吃,我不希望未來我的孩子,跟他的父母一樣辛苦過日子。」
天真的女人!
徐君然心裡面冷笑了一聲,看田國濤那個樣子,怎麼可能被王雙這樣的女人所羈絆,現在跟她在一起,只不過是貪圖她的美貌罷了,等到玩膩了之後,肯定是要棄之如敝履的。
沈青的臉色慘白,他是知道身邊的表哥脾氣有多麼暴戾,就憑剛剛王雙和田國濤羞辱自己的那番話,按照徐君然的脾氣,今天這兩個人絕對會橫著離開這兒,想到這裡,他一把拉住徐君然的手:「表哥,算了,別惹事了。」
雖然自己被侮辱很窩囊,但是沈青卻不想讓徐君然插手這個事情,與男人的自尊心無關,他只是不希望看到流血事件。
被沈青拉住自己,徐君然卻沒有轉過頭,而是看著田國濤一幫人,淡淡的說:「沈青,你記住,孫家的人,沒有窩囊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