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與小憐對視了一眼,慌忙上前把地上的朝天宇扶起來,小憐皺著眉頭,看著男子身上破碎的衣衫上沾著點點血跡,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還有什麼人可以傷得了六王爺的副將和暗影?!
進了廳,楊柳謹慎的將門關上,古雅看著他的表情,「朝副將,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有些虛弱的男子抬起眼來,看著古雅慚愧的歎了口氣,「是屬下沒用,那群黑衣人用的是霍跋的毒,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來這一手……」
說著,他便從腰間拿出了一小包東西,楊柳小心的打開一看,竟是一堆與泥土無異的黑色物體,「這些就是毒?」
朝天宇點了點頭,楊柳和小憐當下扶著古雅往後退了好幾步。
「怕是這東西很早前便埋在了五姨娘所住的院子,當時火勢朝著這個方向蔓延,溫度漸漸上升便讓這些毒藥融化揮發,所以屬下和其他的暗影就……」
他真是愧對王爺,不但沒有幫上慧平郡君的忙,還損失了幾名暗影,若不是他身上有王爺賜的解毒丸,恐怕這條命也保不住了,只是他一人對上那群殺手,也只能是慘敗而歸。
古雅慢慢靠近桌上的那黑色的物體,卻被小憐攔住了。古雅微微搖了搖頭,「無礙,現在的溫度不足以讓它們融化。」
只是,五姨娘自從遷來這個院子,她便讓暗影守著,外人根本就進不來,唯獨有一種情況,那便是相府裡有內鬼!
「最近有什麼人接近過這個院子?」
朝天宇抬起頭來,這兩日他都在為王爺辦事,所以相府中的事情他並不太清楚,而那些守衛著的暗影,如今也開不了口了。
古雅輕歎了口氣,「罷了,五姨娘只要一天還未斷氣,那人做賊心虛,必定會再次出現的。」
安靜的屋子裡,床榻上的婦人慘白著臉,好像隨時都會嚥下氣一般。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悄然來到屋內,她走到床榻旁,擔憂的看著那婦人,「娘……」
細細的聲音帶著哽咽,眼眶一下子便紅了。
知琪不知道五姨娘犯了什麼錯,只是這段日子來父親不但不來看她,還不讓她見見自己的姨娘,一聽說五姨娘受了重傷,她便悄悄潛進來看看。
「娘……」少女伸出手去輕輕搖晃著那個婦人,哽咽的聲音聽得人的心都碎了。
床榻上的臉滲著薄汗,睡夢中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喚她,掙扎著抖動著睫毛。「水,水……」
「娘,水了來,娘你睜開眼睛看看琪兒……」
五姨娘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她的眼睛慢慢的睜開了一條縫,只覺得背上一陣疼痛,小小的手拿著那水杯顫抖的遞到了婦人的嘴邊,她彷彿抓住了一絲生機般一口喝了下去。
「娘,琪兒來看你了。」
琪兒?五姨娘的意識有些混沌,她終於看清了自己身旁的小人兒,「琪……兒,你……」
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小臉,五姨娘的眼角立刻淌下了一顆渾濁的淚,「琪兒,別,別靠近你五哥……他……」
「娘,你說什麼琪兒聽不清楚……」小小的人兒有些緊張,她的小手在五姨娘的胸前順著氣,這時,門再次打開,那張與古淳毅有幾分相似的臉出現在門口,五姨娘循聲望去,眼睛頓時瞪大,突然坐起身來伸出手去將知琪拉到了身後,可是她的動作太大,扯動了傷口,那繃帶上瞬時沾染了鮮紅,疼得她的五官皺在了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
「娘?!」知琪看著那身子突然僵硬的婦人,當下驚慌地喊了出來,古連城眼中一沉慢慢靠近那對母女,他袖中的手緊緊的握著,可是床榻上的婦人已經再次躺了回去,緊閉著雙眼。
「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時,門外闖進來幾個人,他們在看見古連城和哭泣著的知琪不由得一愣。
「五姨娘方才醒了,可能是扯動了傷口又昏過去了。」古連城換上一張擔憂的表情,他的手也漸漸的放鬆。
「快,快叫大夫!」那家丁一聽,慌忙回過頭去對著旁邊的幾人吩咐道。
大廳裡,冰冷的地面上跪著那小小的人兒。
「你忘記我說過什麼了?!」古淳毅盯著那漲的通紅的小臉,眼中滿是怒火。五姨娘好不容易醒來,這會又昏過去了,肯定是因為看見自己的女兒太過激動而扯動了傷口,差一點就可以知道是誰對她和四姨娘下的手。
「爹,琪兒,琪兒知錯了。」小小的身子因為害怕而顫抖著,古雅看了她一眼,再看看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古連城。
老夫人輕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琪兒還小什麼也不懂,關鍵是五姨娘能不能醒來。」
眾人陷入一片沉默,直到那大夫一臉難色的走了出來。
「啟稟相爺,五姨娘的傷口再次裂開,情況不太好……」
這……
古雅心中一動,「父親,不如今晚雅兒修書一封進宮,讓醫聖大人抽空進相府為五姨娘診治,畢竟,這關係到相府的安危。」
古淳毅一想,覺得有理,以古雅與六王爺現在的關係,讓醫聖出宮不是什麼難事。相信醫聖出手,五姨娘很快便可以醒來。
靜夫人走到中間在知琪的身邊蹲下,「老爺,這大冷天的讓七小姐起來吧。」
古淳毅輕輕擺了擺手,那小小的人兒便在靜夫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轉身便撞上了古連城的衣衫,她立刻想起了五姨娘的話,當下眼中便劃過一絲驚恐。
古雅看在眼裡,再看看古連城,立刻和他的眼神撞上,一種古怪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撩開。
……
「七小姐,外頭冷,快進來。」
靜夫人看著那站在雪地中的小小身影,便喚了幾聲。
清秀的女子出現在院外,古雅伸出手去輕輕捋著知琪的髮絲,「七妹,五姨娘醒來後和你說了什麼?還記得嗎?」
知琪看著古雅那張柔和的臉,正要說點什麼,她的眼睛突然瞪大,有些害怕的瑟縮在古雅的身後,女子有些疑惑,立刻回過神去,卻只看見那迅速消失在院子外的一角衣料。
「雅兒,快進來,七小姐該用晚膳了。」靜夫人看著外頭的兩人,便輕輕的催促著。
然而入夜,回到屋內的古雅卻收到了一個消息,用完晚膳的七小姐突然發熱昏倒,渾身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整個人陷入一陣混沌之中。
直到次日清晨,知琪一直沒有醒來。
古雅從老夫人的屋子裡出來,就碰見了前來請安的古連城。
「四姐,七妹可好些了?」古連城關心的問道,然而,古雅的表情卻是淡淡的,她輕歎了一口氣,「大夫說是過敏之症,不過明日醫聖就會出宮,到時候五姨娘和七妹都會沒事的。」
古連城的表情一變,「這樣啊,那最好不過了。」
古雅微微點了點頭,便在他那深沉的目光中離開了院子。
「小姐,醫聖不是要兩天後才能出宮嗎?」一直跟在古雅身後的小憐疑惑的問道,清秀的女子回過頭來,眼中泛著奇異的光,「今晚便會知道,誰是內鬼。」
小憐的表情帶著疑惑,古雅不再解釋,她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老夫人的院子,七小姐昏迷的事情她特地讓靜夫人隱瞞了下來,連老夫人都不知道那他古連城是怎麼知道的,只能說明,知琪飯菜中的黃鱔是古連城放的,這就能解釋為什麼知琪每次看見古連城就會露出那種驚恐的表情,怕是五姨娘醒來的那會與她說了什麼,正好被古連城看見,五姨娘一時緊張因而扯動了傷口,而今晚,他怕是坐不住了。
他的背後到底有誰,古雅的目光沉了沉。
……
「我聽了你的話把那些東西埋在了院子裡,但現在都被挖走了,那裡肯定還有四姐的人,我該怎麼辦?!」古連城的臉上寫滿了慌張,他看著那靜靜站著的黑衣人,此刻心中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麼好的機會讓你錯過了,現在還來和我說什麼!」那黑衣人的語氣絲毫不客氣,古連城一愣,「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是說只要我和你合作,你就會幫我剷除一切阻礙嗎?五姨娘也是你要我殺的!」
「我讓你殺你便殺麼?嗯?我說了我要古雅的命,你做到了嗎?」這個沒用的東西,當初動用了那個人的毒物殺了四姨娘,就是為了讓他徹底的恨上古雅,給了他一包毒藥沒想到他居然用也沒用,這下可好,殺個無關痛癢的姨娘他卻那麼積極,結果現在落下了把柄,果真,癡兒就是癡兒!
「你……四姐的身旁那麼多高手,我沒有機會下手。」古連城的聲音越說越小,那包毒藥至今都還壓在他的枕頭底下。
「沒機會?那三姨娘和那個賤子呢,你也沒機會下手嗎?」黑衣人的聲音滿是憤恨,早知道他這麼沒用,自己就不花這麼多心思在這個癡兒身上了!
古連城眉頭一皺,他確實恨四姐,可是每每要對八弟下手時,他總會想起自己被母親關在屋子裡的那段日子,都是八弟來陪自己玩耍,這又叫他怎麼能忍下心來。至於三姨娘,想起自己還是癡兒的時候,唯獨三姨娘不會對自己冷嘲熱諷,她,她也不是壞人。此刻的古連城已經有點後悔,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做那十惡不赦之人。
「哼,既然你下不了手,其他的人就由我來解決,今晚你只需要殺了五姨娘,以絕後患,否則讓相府裡的其他人知道她是你傷的,你永遠也別想得到古淳毅的看重,你永遠只能做相府默默無聞的八少爺!」黑衣人深吸了口氣,「我會讓人引開那些高手,然後你趁亂把五姨娘解決了,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
詭異的夜色中,安靜的院落裡傳來一陣細細的沙聲,小憐手中拿著燭台,疑惑的回過頭去看了看無人的院子,便輕輕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小姐……」
鏡子前的古雅看著那張青澀清秀的小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淡淡的聲音傳來,小憐微微點了點頭。
屋子裡再次陷入一片安靜。
沙沙沙……
黑夜之中,無數的粼光朝著屋子靠近,小憐緊張的望著窗外,「小姐,這是什麼聲音?」
古雅平靜的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時間到了,去五姨娘那裡吧。」
當兩人踏出屋門時,小憐看著院中的地面,竟不由的伸出手去摀住了自己的嘴。她看見滿地蠕動著的昆蟲,就在那一圈雄黃之外掙扎著想要進來。
「小姐,小姐……」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些蠍子,可是眼前的景象竟比那個時候要可怕得多,這麼多的蟲,泛著黝黑的粼光,讓她渾身不自覺的發抖著。
「不必擔心,它們進不來的。」
雄黃驅蟲,果真如自己所想,那幕後之人其實最後的目標,是自己。古連城那顆棋子恐怕已經被捨棄了吧,果真,某個院子有一縷紅光升起,在空中炸開了一朵絢麗的煙花,古雅知道,古連城已經被抓住了。
院落裡某個假山後,一道黑影發出憤恨的目光,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慧平郡君……」朝天宇回過頭來,在看見那出現在迴廊處清秀身影後正了下神色。
古雅和小憐抬起頭來,就看見那匍匐在屋頂上一身黑衣的少年。
楊柳緊緊的站在屋頂的另一頭守著,「五少爺,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古連城看著地面上的古雅,再看看四周守著的黑衣人,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時候,古淳毅帶著眾人匆匆趕來,就看見了屋頂上那被團團包圍著的黑衣少年,只是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有刺客?!來人,放箭!」
「慢!父親稍安勿躁。」古雅立刻伸出手去攔住了他,然而,另一個方向傳來一片慘叫,古淳毅臉色大變,這又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爺,不好了!有幾名家丁在四小姐的院子裡被咬死了!地上,地上好多的毒蟲!」一名家丁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在看見眼前的情景後頓時一愣。
毒蟲?!古淳毅疑惑的看向身邊的女子,古雅深吸了口氣,回過頭去望著屋頂,「五弟,四姐知道你是被人利用了,只要你告訴四姐那個人是誰,過往的事情便一筆勾銷。」
她已經知道這段時間來古連城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在靜夫人和八少爺的院子裡,雖然行蹤鬼祟,可是他終究是沒有下手,他的心中還念及著兄弟之情,因此古雅也不會趕盡殺絕。
古淳毅一聽,卻是大驚,屋頂上的黑衣人是自己的五子?!
「城兒,你在上面做什麼?!」古淳毅一聲大喊,讓古連城的眼中閃了閃,終於,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巾,去是看向古雅,「四姐,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我的姨娘?!」
古雅皺著眉頭,「五弟,若四姐說,不是四姐做的,恐怕你也不會信。」
古連城絕望地搖著頭,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把匕首,「四姐,我真心待八弟,甚至不惜自己受傷也要救他,為何你不肯在老夫人面前為我姨娘美言幾句,為何你要趕盡殺絕……」
「混賬東西,還不快下來!」古淳毅一個字也不想聽他講下去,還以為他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沒想到,竟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
「父親,城兒知道父親一直都不喜歡城兒,不錯,城兒是比不上大哥,可是父親為何不想想,是因為誰城兒才會癡傻了十幾年?!」他的話中滿是責怪,讓古淳毅心中更加的不悅。
「五弟,你莫要聽信了旁人!」古雅看著古連城過於激動的表情,便知道此刻不論她說什麼,他都是不會信的。
然而,屋頂上的少年把心一橫,他看著地面上的眾人,慢慢閉上了眼睛,拿起匕首朝著自己的胸口送去。
突然,一陣厲風刮過,楊柳一個躍身便踢掉了古連城手中的匕首,然而,那少年卻腳下不穩從屋頂上滑了下來,碎了幾片磚瓦,那黑色的身影普通一聲掉進了院落中的小池子裡。
……
「家門不幸!」大廳裡,古淳毅的臉色陰沉,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心中卻是疑惑,為什麼他的子女一個比一個不成材,居然聽信了那些有心之人的話來加害自己府中的人。
「雅兒,你可知道什麼?」
古雅看著那張質問的臉,卻是淡淡的回應到,「雅兒只是猜測,以五弟的性子怕是不會想出如此狠毒的方法,只怕他是太過單純被人利用想來加害我們相府。」古雅的話別有深意,讓古淳毅不由得思考了起來。
想起幼弟腿上的淤青,古雅現在終於知道,那是懂武之人用小石子打的,因此連捷才會從樹上掉下來,那個人特地給了古連城一個機會,就是為了讓自己慢慢相信他,又或者是想讓自己欠古連城一個人情。
並且,那個人料定自己不會幫助四姨娘,這樣挑撥她與古連城的關係,加上四姨娘一死,古連城便也相信了那人的話,徹底將自己恨上,再心甘情願的為其辦事。
只是,那個人沒有想過,古連城並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因此也就讓他成了一顆棄子。
加害相府?不知道為什麼,古淳毅突然覺得近日朝堂之上,珍國公的笑容實在詭異,而且,整個元熙,也只有珍國公對相府視若眼中釘肉中刺。
古淳毅的腦中在想些什麼,古雅也能猜到個幾分,當然,這也是她的計劃,古家與珍家早晚是要對上,但是古雅希望,這一天來得早一點。
老夫人深吸著氣,原本還為她孫兒越發懂事而感到高興,可誰會想到居然是這個樣子,殺姨娘害庶姐,老夫人只覺得自己的頭越發的沉重。
一聲歎息傳來,眾人朝著那大夫望去,「哎,丞相大人,老夫人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無能為力?!這是什麼意思。
當古淳毅他們趕到時,便聽見一陣單純的笑聲,「呵呵,好漂亮啊!」
古雅眼中一沉,這個聲音是……
小連捷手中拿著那個風車,而床榻上的那個少年正興奮的對著風車吹著氣,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玩具一般。
他的額頭上纏著繃帶,隱隱透出殷虹的血跡,而臉上卻絲毫沒有痛苦的神情,反而開朗的笑著。
眾人面面相窺,古雅卻是往前跨了一步,看著古連城的臉,「五弟?」
他愣了一下抬起頭來,好像有些驚慌的瑟縮回去,看著眾人表情有些陌生。
「大夫,這是……」老夫人有種不好的感覺。
古淳毅一個眼神,那大夫便跟著他們走出屋外,只留著古雅與靜夫人在屋子裡。
「五少爺從高處落下傷了腦子,可能是舊病復發,老夫實在無能為力,或許醫聖大人能有辦法……」
舊病復發?那不就是說他又要變回以前那個如孩童一般的癡兒?!
老夫人與古淳毅對視了一眼,皺著眉頭回望了進去。
「八少爺來,別打擾了五少爺休息。」古雅對著連捷柔和的說道,那小小的身影一下子便撲到了她的懷中。
古雅注意到古連城的表情似乎有點失落,但在看向她時,有點懼怕的慌張。
輕歎了一口氣,或許,對於古連城來說,這個就是最好的結局,只當他是做了一場真實的夢吧,如今又回到了最初,現在的他才能真正開心的過每一天,不必被仇恨所牽絆。
「該不該讓醫聖再來看看?」老夫人有些猶豫,然而,古淳毅思考了一會兒,「還是算了吧,或許他就是這個命了。」
……
幾日來,古連城依舊如從前一般,與小連捷快樂的玩耍著,古雅遠遠的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單純的身影,微微笑著,心情平靜。
五姨娘的傷勢漸漸好轉,經過老夫人的同意,知琪每隔幾天便可以去探望她一下,相府再次陷入一陣平靜之中,只是古雅一直在想著,到底是誰在背後利用著古連城,那麼下一次,又會發生點什麼呢。
安靜的坐在湖邊,古雅看著那些在這寒冷的天氣裡依舊自由的游動著的錦鯉,享受著難得平靜的時光,一陣清風拂過,一道俊逸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
看著那微微蕩漾的湖面,古雅看見了那突然出現的俊美面龐,當下轉過身去,正好對上了那帶笑的眼睛。
「王爺。」古雅慢慢站起身來,好聽又柔和的聲音傳來,「怎麼,本王有那麼可怕嗎?」
「王爺說笑了,古雅只是有些驚訝王爺今天會突然來訪。」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責怪,醫聖說過這幾日要為他診治,怎麼今天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嗎?
納蘭夙華輕笑了一聲,「你呀……」她還是老樣子,伶牙俐齒卻讓人生不出氣來。
撩開衣袖坐到一旁,看著那張清秀的小臉,「事情都解決了吧?」
古雅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便微微點了點頭。
「損失的那些暗影,我會再派人補上,有什麼需要就和他們說。」納蘭夙華緩緩閉上了眼睛靠在了石柱上,好像只有她在身邊,自己才能安心一點。
其實,那天晚上他就想要親自來相府,正好朝中有事,霍跋那邊發生了點動靜,他脫不開身,好在這個小女子應對得來,也是,這種小事對她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的才智不輸自己,納蘭夙華這麼覺得。
古雅不由得抬眼看向那石柱旁的男子,那陰冷俊美的容顏此刻卻是如此柔和,哪怕是閉著眼,都透著一種堅強剛毅的感覺。不知不覺,自己竟然會用欣賞的眼光來看待他了,古雅回過神來,臉頰便有些發燙。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男子正在慢慢的改變,他似乎不再是從前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他也懂得了照顧別人的感受。
「兩日後,朝陽將代表元熙去祈雲山祈福,你要不要隨本王一起去?」久久之後,納蘭夙華的話拉回了古雅的視線。
兩日後?古雅想起了那張無奈又美麗的臉,作為即將去和親的公主而祈福嗎?她並不想見到這種悲傷的場景。
清秀的女子微微搖了搖頭,而納蘭夙華卻是直直的看著她的臉,「如果,我想讓你陪我去呢?」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別樣的意味,古雅並沒有直視他的表情,男子微微一笑站了起來,他的視線緩緩下移,最後定格在女子腰間的那塊白色的玉珮上。
這是自己鬼使神差命人打造的,與她原本的玉珮一模一樣,總覺得這樣才算是一對,沒想到,她真的肯戴。
「兩日後,我命人來接你。」納蘭夙華微微低下頭來,看著那有些撲扇的睫毛,他的身上帶著一絲清香,可是古雅卻慢慢挪開了一點距離,這讓男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往前再跨一步,「不喜歡我接近?」
若是旁人看了,定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居然會是那陰冷霸道的六王。
古雅輕歎了口氣,終於,她抬起眼來看向男子俊美的容顏,「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納蘭夙華有些驚訝,他當然聽得出古雅是什麼意思,「凌玉都告訴你了?」
古雅微微點了點頭,難道他打算自己一個人承受?
男子輕歎了口氣,只有天知道,此刻他正忍受著那錐心的痛苦,每靠近她一份,心中的思念便多一分,那苦楚也更深一分。
可是,僅僅幾日不見,他便覺得心中滿滿的都是她。凌玉說,這種情苦會讓一個人的感情越發的深刻,或許,這就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吧,比起從前只知道行兵佈陣,他覺得現在的日子,也豐富了許多,有這樣一個女子牽掛,居然會是這種滿足的感覺。
「不必擔心,這點小病,本王還受的起。」他的聲音帶著一點調侃,讓古雅有些無奈,「醫聖想出治療的方法了嗎?」
古雅的話讓納蘭夙華回憶起凌玉所說的方法,心中卻是不屑,哪怕一輩子都被情苦所折磨又如何,殺了她?!呵呵。
男子換上了淡笑,慢慢靠近古雅,「你很關心我?」
古雅的眼中有些閃爍,她不自覺的將目光移開,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看著那窘迫的表情,納蘭夙華只覺得心情大好,就算受再多的苦楚又如何,知道她的心中還是有自己的,這便足夠了。
「記住,兩日後。」
風中只留下男子的聲音,古雅望著那遠去的背影,袖中的手緊了緊。
……
這一日,小憐輕輕敲了敲房門,推開進去,就看見那已經坐在鏡子前梳妝的女子。
「小姐,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了?」她抬頭看看才濛濛亮的天空,古雅卻只是微微一笑,「將那湖藍色的衣衫給我。」
以往都是自己選什麼小姐就穿什麼,今日是怎麼了?!
一頂轎子早早的便在相府門外等候著,楊柳跟在古雅的身邊,小憐終於明白了過來,原來小姐是要隨朝陽公主去祈雲山為元熙祈福,重要的是,是由六王爺護著。當下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古雅回過頭去正好抓住了她的小動作,便微微垂下了眼,俯身進了轎子。
公主的隊伍一片紅色,那身穿華服的美麗女子表情平淡,如同木偶一般由宮人牽著,她在看見人群中的古雅後,目光輕動了一下,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
「公主,該上轎了。」身旁的宮人見朝陽公主久久不動,便在她的耳邊提醒道。不知為何,她的心中竟升起一絲悲涼,只覺得自己真的是這華麗的籠子裡毫無自由可言的金絲雀。
古雅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卻只能安靜的看著,或許,這就是她的宿命吧。
「慧平郡君。」這時,一名俊逸的男子來到古雅的身邊,樂聖的臉竟削瘦了許多,幾分滄桑爬上下顎。
古雅心中感慨,「樂聖先生。」
他的目光透過古雅望向那華麗的轎子,心中壓抑說不出話來。
長長的隊伍在官道上前進著,駿馬上的男子慢下了速度,緩緩的來到了隊伍的中央。
轎子外的楊柳看著那神色自然的男子,心中卻不由得好笑,這六王爺當真不像傳說中的那般冷酷,起碼,他是真的很在意小姐。
「小姐……」轎子外傳來楊柳那有些笑意的聲音,古雅輕輕撩開簾子,便看見窗外那緊緊跟著的華服男子。
納蘭夙華並沒有轉過頭來,只是任由古雅那麼看著,他的目光始終望著前方,可是馬匹的速度卻與轎子平行。
古雅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一絲弧度,當她意識到自己的異樣時,便收回了目光放下了簾子。
雲霧繚繞,青衫飄渺,空氣中儘是樹林的味道。
官道上只有這麼一支隊伍,緩緩的朝著祈雲山的山腳下行進。
侍衛為轎子擋開了一條道,百姓們好奇的看著這支華麗的隊伍,只知道是宮裡來人了。
朝陽公主抬頭看向那一望無際的山路,上面行人點點,一派世外仙境的模樣。
一時間,心中幾分惆悵升起,她羨慕的看著那些挑著擔子的農夫,他們的生活便是自己嚮往著,哪怕再苦再累,也是自由自在。
「公主……」一旁的宮人有些為難,朝陽回過神去看向那緩緩靠近的女子,嘴角揚起了一絲苦笑。
「慧平郡君。」她的聲音輕柔無力,讓人忍不住心中疼惜。
古雅來到她的身邊,朝陽正想說些什麼,就看見了那跟上來的冷峻男子,當下神色一收,果真,她還是懼怕著自己的六哥。
提起裙擺,朝陽只覺得腳下的步伐有些虛浮,有些不太真實。
每踏一步,她便感覺到自己離那想要的生活越來越遠。手臂上傳來一陣輕柔的力道,朝陽回過頭去,就看見了古雅那張清秀真實的小臉,不由得輕歎了口氣再次苦笑了一下。
這山路好像是通往仙境一般,前方的路被雲霧纏繞著,咚……咚……咚……渾厚空靈的聲音自山上傳來,迴盪在每個人的耳邊,洗滌著滄桑的心靈。
樂聖的目光緊緊的追隨著前方的女子,他的眼中滿是不捨和痛惜,朝陽,這段路,我陪你走。
公主的長裙鋪散在階梯上,從山下看去,竟好像一隻正欲飛上天空的鳳凰。
古雅感受著手中顫抖的臂膀,她的表情淡淡的,只能努力的牽著這個女子,給予她一點走下去的力氣。
納蘭夙華的視線時不時的飄向那纖細的身影,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氣,讓他覺得疼痛的胸口有了一絲緩和。
不知過了多久,那寺廟便漸漸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坐落在祈雲山的山頂。
主持早早的便在乾淨的階梯上等候著,他們整齊的排成一排,看著那漸漸靠近的隊伍,表情平靜而恭敬。
朝陽公主放下了華麗的長裙,對著主持緩緩行了一禮,神情虔誠。
「你們在這裡等候,本公主與慧平郡君進去便好。」美麗的女子回過頭去吩咐著,納蘭夙華微微挑眉,而古雅對著他點了點頭,便與朝陽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那袈裟之後。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香燭味,那井然有序的木魚聲傳來,讓兩人的心漸漸平靜。
佛像前,兩個女子虔誠的跪拜著。
「願元熙皇朝繁榮鼎盛,願兩國和平邦交,願朝陽心想事成……」
古雅靜靜的聽著身旁的女子的虔誠,她閉著眼,感受著這份無奈的哀傷。
「慧平郡君。」久久之後,女子開了口。
「嗯。」
「我已經想明白了,此次和親,就算不是朝陽,也會是別的公主,這樣不公的命運,誰也無法反抗,朝陽的妹妹們還小,與其讓她們遠走他鄉受這樣的苦楚,這原本,就應該是朝陽的責任。」
她的話,不知道是解釋,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公主自己明白就好。」
「朝陽想請慧平郡君幫一個忙。」那美麗的女子語氣平靜。
「公主請說,古雅一定竭盡全力。」
她微微轉過頭去,看著那張清秀白皙的側臉,「希望慧平郡君,能幫助芝書,尋一名美好的女子,幫他忘了朝陽。」
久久之後,古雅終於睜開了眼睛,兩個女子就那麼對視著。
她分明看見了朝陽眼中的不捨,深刻的感受著她隱藏在心中的愛,可是,古雅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感情這種東西,不是說幫就能幫的。
「慧平郡君,若在朝陽走後,芝書發生了什麼事情惹怒了太后,還請慧平郡君與六王爺一同幫助他,保下他,可以嗎?」朝陽只是怕,那個男子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古雅盡力而為。」
此話一出,朝陽公主終於笑了,她的眼中泛著璀璨的光芒,然而,古雅卻為她感到難過。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子,她的愛,就如同前世的自己一般。
她希望她所愛的男子,哪怕沒有了自己也能得到幸福,寧願自己受著思念的苦楚,也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
古雅感慨著,可是眼中的堅定卻更深了一分。
這一世,她原本不打算再嫁為人妻,可是現實卻是難以左右。若要愛,她必定自私的愛,自己的夫君,哪怕是死,她也不願再與旁人分享分毫。
是的,若有一天,那個男子身邊多了其他的女子,她一定會義無反顧的離開,永生不再相見。
咚……咚……咚……
神聖的鐘聲下,兩名女子堅定的開始了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