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萬算，楊衛平還真沒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將當年的陳年老帳翻出來。
政治博亦，果然是所不用其極！
如果他楊衛平不是身份特殊，如果不是有人在上面替他頂著，想來他現在已經被中.央清查清算調查組的人抓去隔離審查了。
對當年的衝動之舉，楊衛平並不後悔！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只不過，他現在顯然要為當年的衝動付出代價。而且這個代價還不輕！
將手中煙頭在茶几上的煙缸裡用力摁滅，楊衛平長長地吁了口氣，雙手用力揉了揉臉頰，語氣稍顯有些沉重地問道：「爺爺，組織上決定如何處理？」
老人伸手將煙灰輕輕撣了撣，眼含深意地望著面前這個讓他看不透的心愛乾孫，微笑著說道：「誠如你剛才說的，疑點，並不能代表確鑿證據。他們想拿這件事來定你的罪，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些事，作出適當的讓步，也是必須的。
政治本來就是妥協的藝術。你現在還年輕，咱們這個國家幾千以來都講究老年政治，二十來歲的正部門幹部，確實是太招人顯眼。不讓人妒是庸才，你還有的是機會。
你為國家作出的貢獻，是誰也不能抹殺得了的！那邊也沒有非拿你問罪的意思，只是說你現在不太適合在國防科工委主任職位上幹下去。他們提出一個補償方案，兩個選擇。一個是讓你去南海艦隊干一任司令員。另一個是去西環南某個縣擔任縣長。你的意思呢？」
「南海艦隊司令員？」楊衛平顯然有點意外地問道：「那邊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們怎麼會提出這樣的方案？」
「一旦你在軍隊任職，將來擔任黨政重要領導職位的機會就微乎其微了。」老人顯然看出了政治對手的用心，苦笑著說道：「他們這位做，於情於理都佔據了大義。要知道，南海艦隊司令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幹得了的。」
楊衛平沉吟片刻，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認真地望著老人，緩聲說道：「爺爺，我想。他們最終的目的是在打我那支磐石艦隊的主意吧！」
「誰都知道。磐石雖然不在你的名下，但實際上卻是你私人養的一支私軍。」老人表情嚴肅地點頭說道：「按我黨的組織紀律，黨員幹部是決不容許建立私人武裝的！這也是那邊拿來說事的另一個重要因素。」
「呵呵，那些人的算盤還真是打得呱呱響。」楊衛平不置可否地淡然笑道：「以我的資歷。去擔任南海艦隊司令員。這讓海軍方面的那些將領怎麼看？我若是想當好這個司令員。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磐石艦隊與南海艦隊合併，這麼大的貢獻。誰想不服也不行。
爺爺，我決定了，南海艦隊我不會去，那個縣長我也不幹，免得讓您老人家為難。黨的紀律不容破壞，我辭職，官一身輕，反正現在提倡幹部下海經商，我還是老老實實去當個商人算了。既然國內容不下我，我樂得去國外逍遙自在。」
「衛平啊，你這個態度可要不得！」老人肅然說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你現在還年輕，二十一歲的縣長，同樣可以有所作為！」
「爺爺，我有幾斤幾兩，我比誰都清楚。」楊衛平正色說道：「連機關大院我都做不好，哪有那個本事去跟基層幹部勾心鬥角。據我所知，基層工作，遠比部委機關加險惡，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栽大觔斗。就我的性格，不管是去部隊，還是地方，看不慣的事我肯定不會睜隻眼閉只眼。如今國內是經濟掛帥，以天工集團的財力，加上我在國際上的人脈，安安心心當個商人，穩穩當當在技術方面搞搞研究，是最適合我的。」
老人深深地看著楊衛平，良久方歎然問道：「真的決定了？」
楊衛平用力點了點頭，答道：「決定了！等您老人家將來黨政軍一把抓，掃清所有障礙，我再回來！」
「黨政軍一把抓？你倒是想得美！」老人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楊衛平一眼，「太祖當年就是黨政軍一把抓，使得權力失去了應該的制衡，才導致了那場大動亂。像這樣的錯誤，我們的黨和國家是不可能再犯的。」
顯然，老人現在還沒意識到，他老人家再過幾年會將一個個政治對手擺平，從而成為華夏大陸真正的一號，而不是現在只抓軍權的「偽」一號。
楊衛平當然不會說破，他笑呵呵地劃著火柴點了根煙，看起來相當的輕鬆，一點也沒為被人拿掉官帽子而感到鬱悶，反倒像是卸下了肩頭的千斤重擔似的。
「爺爺，國防科工委的工作，目前說起來有我不多，我不少。」楊衛平淡然笑道：「不過，我希望爺爺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吧，我知道在這件事上確實對你不公，你的條件，只要不違反組織原則，爺爺答應你！」老人很顯爽地點頭說道。
「國防軍工現有體系和重大項目，務必按部就班，不能停，也不能砍！」楊衛平肅然說道：「發動機工業，精密加工行業，電子工業，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工業化進程，重工業是一個國家強國之本，不論是什麼政治因素，都不能以削弱國防國力為代價！對於某些人提出的造不如買的觀點，必須堅決撲滅！堅決不能容許這種思想滋生萌芽！」
「發展重工業，可是個吞金的大窟窿啊！」老人眼裡浮現一種難言的疲憊，歎然說道：「現在搞基本建設，地方政.府都在伸手問中.央要錢，中.央財政已經是捉襟見肘，不得不拆東牆補西牆。」
「資金問題我會想辦法！」楊衛平極其認真地說道：「全力發展輕工業，固然可以在短時間內豐富人民群眾的物質生活水平，如果這種繁榮是建立在犧牲國防工業的基礎上，就好比是在沙灘上蓋摩天大樓，根基不穩，將來在國際上肯定是要吃大虧的。」
「這麼淺顯的道理，我又怎麼會不明白。」老人一邊抽著煙一邊思索著說道：「我覺得吧，按當前的國際政治態勢，我們國家與其他國家發生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性為零。如果暫時犧牲一部分軍工企業，集中資源資金和人力物力把電子和輕工業狠抓上去，等將來有錢了，再回過頭來抓重工業基礎建設，我想，應該是可行的。」
暈了暈了，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是這種想法。楊衛平不由在心裡暗暗叫苦。
「爺爺，建設基礎重工業，不是有錢就能喊上就能上得了的。」楊衛平鄭重地說道：「國家工業化，是需要通過時間的積累和沉澱，才有可能將基礎打牢紮穩，因為決定國家工業化進程最重要的因素，是國家的產業工人隊伍！我指的這種產業工人，不是那種在職業技術學校學兩三年就能勝任的工人，而是最少有十年以上一線技術工人經驗的真正技工！
我們現在之所以能在航空發動機和第三代戰鬥機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是因為我們有六千多萬從華夏建國初期就開始培養出來的產業工人！工人階級是國家工業化進程的鋼鐵脊樑，不論我們將來的經濟改革如何進展，任何時候都不能以犧牲產業工人的利益為代價！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我國現有的六千多萬產業工人，才是我們這個國家最寶貴的財富！」
老人認真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問道：「政企職能分開，國企改革，必然導致一部分工人下崗，如何妥善的安排好下崗工人的再就業問題，已經是政.府部門必須考慮的重大問題。在這方面，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國企改革，說穿了不過是特權階層侵吞國有資產，中飽私囊的一場盛宴！」楊衛平毫不避諱地冷笑著說道：「像這類情況，在東部省份可謂是司空見慣。我的公司，這兩年最少從東部吸納安置了不低於兩百萬下崗工人。
一家明明資產過億的國營企業，被有些官僚子弟巧立名目花個兩三千萬就能轉為私有，這股歪風如果不能及時糾正，將來的國企改革，勢必出現多類似的蛀蟲。因此，如何確保國有資源審計審查的權威性和正確性，以及有較的監督機制，是推行國企改革的關鍵！」
「你的意思，是有必要成立一個的國有資產統計審查部門？」老人兩眼頓時放亮地問道。
「嗯！」楊衛平嚴肅地點頭答道：「成立國資委，勢在必行！」
老人思索著緩緩點頭，忽然話題一轉，正色問道：「你覺得現在誰最適合擔任國防科工委主任？」
楊衛平被老人跳躍性的思維弄得一愣，隨即思量著答道：「我建議將國防科工委進行改組，在總政總參總後的基礎上，再成立一個總裝備部，以確保軍隊裝備與民用產品分離管理。」
楊衛平也是被某些人弄毛了，你們不讓老子負責國防科工委，老子就給你們來個釜底抽薪！
既然現在有人想跟干爺爺爭奪軍方權益，不如乾脆賣個好給干爺爺。如此一來，就可以將某些人企圖通過掌控國防科工委進而往軍方滲透的算盤徹底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