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順著絲菲的面頰一滴滴滾落著,整個病房氣氛嚴肅——
這種只在電視裡發生的情節,會出現奇跡嗎,真的有奇跡嗎……
所有人屏息以待。
司空皓然的身體一次次落回床上,面色僵白得毫無反應,也無呼吸,他的一切告訴大家,他不會再醒過來了,永遠都不會。
凌亂的碎片在白雲裳的腦海中晃動著,她想要去捕捉,卻總是一閃即逝,想要趕開,卻毫無辦法克制它的湧入——
司空皓然又一次沉重落回病床上。
絲菲雙手僵硬,疼痛,全身都是淚水和汗水。
她將電極板壓下:「再來——」
護士們沒有反應。
她激動地說道:「我還可以,再來,再試——」
「請你立即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行為。你這是在對逝者進行的傷害!」醫生無法忍受司空皓然再受這樣的折磨,開始強制地勸阻絲菲。
絲菲抓著電極板,不肯鬆手,被拖著離開,狂亂掙扎著。
她已經瘋了?!
護士走上去蓋上白被單。
這一刻,白雲裳的瞳孔極力撐到最大——
白被單一點點地蓋去那個英俊邪美的少年,令她記憶中的那張臉開始晃動,龜裂。
藍色的眼瞳碎去,變成漆黑的眼眸。
微笑的輪廓漸漸演變出一張空洞麻木的臉來。
白雲裳的記憶在迅速地混淆。
她閉上眼,彷彿看到了她跟司空澤野一起坐在高高的樹幹上綁紅綢帶;
看到了海棠木下,她頭頂雞蛋,司空澤野對她舉起槍口;
又看到了,她蜷縮在衣櫃角落,第一次遇見司空皓然時,他興味十足地盯著她的目光……
看到赫管家把藥罐給她,莫流原離別時的眼神,那麼用力,用力得是最後一刻的見面。再不多看一眼,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
她的頭劇烈的爆痛起來,那種像是所有的神經都在拉扯撕裂,完全不能抵抗的疼。
司空澤野的大掌緊緊地握住她的肩頭。
「雲裳?」
「啊,啊,啊——」白雲裳抱著頭蹲下去。
司空澤野的聲音在她耳邊忽遠忽近,叫著她「雲裳,雲裳,雲裳……」
她墮入黑暗中,漸漸地,那聲音變成微微清冷的呼喚。
飄滿心形的梧桐樹下,莫流原踩著一地黃色的「心」從盡頭走來。
淡漠的面容,空寂漆黑的眼神,他走過來,肩膀上立著一隻漂亮的綠鸚鵡。
自白雲裳身後也發出一道聲音,她回頭——
司空皓然從一輛騷包的敞篷法拉利中翻身下來,懷裡摟著一個火辣美女。
又一個聲音在叫她。
不遠處,鋪著羊毛絨的軟榻中,西原斜斜臥著,那嘴角勾的是一抹陰鷙狂妄的笑容。
三個男人都朝她走來,形成個三角形,將白雲裳夾在中間。
就在要靠近她時,司空皓然幻化不見,而莫流原和西原重疊成了同一個人。
就彷彿是天使和惡魔的組合體,他一會兒是溫潤如王子的模樣,一會又是地獄裡走出來的魔鬼……
……
白雲裳猛地睜開眼,醒了。
明亮的燈光照得她眼睛微微瞇起,她發現自己回到了白家的臥室。
房間裡空蕩蕩的,除了她,沒有任何人。
床櫃邊立著杯水,杯子下壓著的字條上有司空澤野的字跡:
白雲裳把紙條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她知道司空澤野要處理的是什麼事……
想起司空皓然的死亡,又想起司空皓然以前對她的所作所為,她的情緒真的很複雜。
她已經恢復了所有記憶——
破解催眠的唯一方式,就是殺死司空皓然。
如此,體內爆發出的巨大悲傷才能「殺死」記憶中的替身。
如今司空皓然死了,被替換的記憶裡那層假面具也隨著他的死去幻滅,碎裂……
白雲裳又想起那個詭異的夢……
她起床走到一個櫃子前,打開鎖,拉開——
滿滿一櫃子的東西,都是莫流原曾送她的玩意。
蝴蝶髮髻,水鑽發卡,木質的輪船,手工布偶,還有……
她的手指一一留戀地撫摸著這些東西,每一樣,都帶著最珍貴的記憶。
就在這時,她聽到窗玻璃嘩啦裂開的聲音。
白雲裳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大床上的被子已經傳來奇怪的動靜。
緊接著,又是幾聲子彈擊穿在棉被上的聲音——
白雲裳才剛醒,被子恰好呈一個弓形,看上去,像是有人還睡在那裡。
另外,白雲裳所在的書櫃是個夾角型,如果從那面窗戶看,不會看到她的人影。
那槍聲起碼響了十幾下,才收手——
也許是察覺到了被子裡沒有人,也許是以為被子裡的人在這麼多槍下已經死了。
白雲裳全身僵硬的,呆站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
有人要殺她?!
她貼著牆,隱蔽地挪動著……緩緩朝那個窗戶靠近。
當她終於到了目的,又忽然失去了勇氣。
她很怕自己的頭才伸出去,就有子彈擊穿過來,要了她的命!
她不怕死,但她能夠活著已經犧牲了司空皓然,她不能隨便死去!
她屏息地站著,一動也不動,怕壞人還沒走,還在等待時機。
過了好長的時間,房間門被傭人打開——
看到白雲裳壁虎貼的姿勢,傭人微愣:「白小姐,你醒了?」
又看到完全碎掉的窗框,和窗戶下面一堆零散的玻璃碎片,傭人驚訝問:「發生什麼事了?」
白雲裳對傭人示意,讓她看看窗外有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