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抓過的被單,都會有鮮紅的指印留在上面。
心臟越來越不堪負荷,他的全身都抽痛著,力氣逐漸地流失,似乎身體裡的所有器官都在迅速地衰竭。
連每一口呼吸,都那麼困難,刺痛……
那麼多的被單,白雲裳只能依靠腳步聲來辨別司空澤野的方位。
她最終被逼到天堂護欄前,再沒有被單可以遮擋,也沒有可以逃跑的退路。
站在天台的護欄欄前,天空蔚藍,白雲裳看著九樓下高高的草坪……所有的人類在這高度下就像螞蟻一般渺小。
她的身體全是汗,用力喘息著,雙手也緊緊地抓住了護欄
如果從這裡跳下去,是否就可以躲避這種如夢魘一般的追捕?可是她沒有死亡的勇氣……
掀開最後一床被單,終於,司空澤野看到女人背對著他站在防護欄前。
他的意識卻開始迷離了,視野就像無數波動的水流,搖搖晃晃的……
他眼中的白雲裳也是搖搖晃晃的……
其實搖晃的是他自己。
他朝她走去,如果不是要得到他的信念支撐,他早就在這一路昏厥了無數次。
他的身體此時怎麼允許他跳樓?跑步?甚至是爬9樓的樓梯?
那種沉痛,比死亡還痛,似乎隨時下一步都會遊走在死亡的邊緣
最後,他還是戰勝了一切,找到她了。
「雲裳,雲裳…」他猛地從身後抱住她,炙熱滾燙的氣息噴在她耳邊,「為什麼要躲著我?」
重新回到這個懷抱,白雲裳全身都僵住了。
聽到他的聲音,她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會有扯痛的感覺。
就連他噴薄在她頸上的氣息,都彷彿像針一樣,刺著她的思維。
她被抓到了,被魔鬼抓到了
她又要重複從前的生活了
一種悲哀從心底不住地往上冒。她悲哀自己這任由人主宰的命運,悲哀自己的生不由己,她最悲哀的是,這個時候了,她居然有一種認命的感覺。
她居然有點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的氣息。
這些天,她只要一閒下來,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他的容貌來。而只要一靜下心,就彷彿聽到他在叫自己
用那帶著司空澤野的一貫口吻和腔調,叫她:雲裳,雲裳。
溫柔的,暴戾的,深情的,容忍的,無奈的……
只有他叫這兩個字的時候,才會具有這麼大的衝擊。
白雲裳怕自己這次被捉回去了,就再也失去想要逃的能力。不但身被霸佔,連心也……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掙扎,體內就像有兩個白雲裳在打架。
一個說妥協吧,認命吧,一個拚死也想再力搏一番。
司空澤野緊緊地抱著她,滾燙的唇凌亂地落在她的頸上。
每一個吻,都述說他的思念……
他狂亂地吻著她,完全沒有章法,似乎是害怕她又從他的眼前逃脫,似乎又是被這重獲她的巨大狂喜而擊潰……
司空澤野死死地抱著她,他胸上的傷口壓在她的背脊上。
骨頭摁住他的傷,他也彷彿全然不覺得疼……
可是他那麼努力地想要抱緊,手卻還是變得沉重而無力,一點一點的,緩緩地垂落下去。
等白雲裳意識到不對勁時,身後的男人,已經貼著她緩緩地朝地上滑落下去。
司空澤野倒在地上,意識徹底迷離。他的目光微醺著,正好直面迎著射過來的陽光
金色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瞇起,疼痛,在那耀眼的金光中,他看到天使一般的她,依然是背對著她的。
她怎麼也不願意回頭頭來看他?
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他又開始分不清了。
「雲裳……」他叫她,聲音裡有明顯的痛楚,眼睛漸漸睜不開了,「不要走。」
「……」
「就算是夢也不准走!否則你就試試看?」
夢?
「每次在夢裡……你都跟我捉迷藏……」他低低啞啞地笑起來,聲音卻是破碎的。
白雲裳的心更是抽痛了一下,沒有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她在原地愣了半晌,回過身時,司空澤野已經半昏迷狀態躺在地上。
他胸口的血將他的衣服染紅了一大片
白雲裳猛地想起在黑市裡的那次槍傷,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白雲裳的心用力蟄起,蹲下身,情不自禁地就要伸手去撫摸他……
他帶著這麼重的傷,卻追了她這麼遠?他是鐵打的麼?
司空澤野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強光中,他的眼睛裡出現無數眩暈的光點,根本看不清面前女人的樣子。
他緊緊地抓著她,用著最後一絲力氣:「你是我的,敢逃走,知道有什麼後果……」
這句威脅,似乎是點醒了白雲裳。
她用力地掙脫著,一點點將自己的手從他的大掌裡扳開。
就當這一切是一場夢吧,忘掉這場夢吧。
白雲裳在心裡說,終於,徹底地抽掉自己的手
然而,她腕上的鏈子吊墜,卻在這時,留在了司空澤野的手心裡,只是她並不知道。
她站起來就要走,司空澤野卻猛地抓住了她白色的護士裙。
白雲裳覺得他的手抓住的不是裙子,而是她的心……她的自由……
如果這是個普通的男人,她一定會奮不顧身地考慮跟他相愛。
可是他不是,他是全天下最可怕的魔鬼啊。他追她,只是為了佔有,為了得到,為了囚禁,不是愛!
白雲裳,到了現在,你還沒有看清他麼?
用力地拉扯著自己的護士服。
他竟然抓得那麼緊,怎麼都扯不開
白雲裳低下頭,一根一根去掰開他的手指。
司空澤野的唇一片烏紫,他親眼看著自己僵硬的手被完全掰開。
這又是夢吧……
他暗痛地閉上眼,只是這個夢尤其的讓他心痛,他已經想要快點醒過來了。
白雲裳匆匆下了樓,腳步就像要逃離獵人追趕的小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