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中,銀輝爛漫,草木招展。
坐在涼亭裡,方源把玩著手中的地魁屍蠱。
此蠱形如蚯蚓,通體嫩黃,有嬰孩的前臂長短,此刻盤繞在方源的手指之間,宛若蛇般蜿蜒遊走。
正是用了墨瑤提供的改良蠱方,在地魁萬獸王的屍軀血肉的基礎上,煉製而成。
不過,方源卻沒有催動試用。
他生性謹慎,這地魁屍蠱乃是改良蠱方所煉,出了問題怎麼辦?
雖說和腦海中的墨瑤意志達成了妥協,對方又是正道靈緣齋仙子,且又是煉道宗師,卻不可不防。
「不過宗師就是宗師,我的煉道造詣,已經是大師境界。但是和墨瑤相比起來,卻彷彿幼稚如孩童。」
回想起煉製地魁屍蠱的過程,方源心中感慨。
整個煉蠱過程,墨瑤只是提點了三句,卻是提綱挈領,畫龍點睛。方源受益匪淺,醍醐灌頂,。
他卻不知,墨瑤意志此刻也在他的腦海中暗暗感慨。
「雙大師……沒想到這小子不僅是奴道大師,而且還是煉道大師。這麼年輕,就是雙大師,這樣的才情天賦,就算在我的記憶中,也是不多了。難怪他野心勃勃,想躋身尊者,媲美盜天、樂土、巨陽。」
「年輕人少年得志,狂妄自大些也是自然。」墨瑤對方源媲美尊者的「壯志」仍舊嗤之以鼻,但卻可以理解了。
「不過,成為大師,單靠天賦才情還不行,還得有充分的資源供給。甚或是名師指點。看來這小子背景深厚啊。」
之前,墨瑤已經知道,方源坐擁狐仙福地的秘密。現在再結合「雙大師」的情報,她更覺得方源大有來頭。
「狼王大人,葛家、常家族長前來覲見了。」就在這時。有奴僕過來通稟。
方源收回思緒,這兩個人本就是他召喚過來的,淡淡而道:「宣。」
「是。」門外,奴僕恭敬而退。
不多時,兩人過來,跪地而拜。連磕了三個響頭,神態極敬且畏。
經過王庭之爭的洗禮,又身處高位,資源不缺,在狼王這棵大樹之下,葛光、常極右已經都是四轉蠱師了。
方源瞥了兩人一眼。沒有令他們起身,而是直接問道:「我前些天,吩咐你們的事情,完成的如何了?」
方源得勝,回歸聖宮之後,就下令兩位族長,令兩族蠱師齊齊出動。替他打掃戰場。
「回狼王大人的話,戰場已經打掃乾淨,共有……」葛光剛想回報收穫,就被方源打斷。
這些戰利品,他並沒有真正放在心上,只是問道:「拘拿了多少蠱師?」
葛光這次沒有回答,而是跪在地上,以目示意身旁的常極右。
眾所周知,常極右乃是常山陰的親生兒子,方源執掌常家之後。就命常極右擔任族長之位。
方源詢問,葛光讓常極右回答,也是看了這層關係,刻意示好常極右。
常極右神情恭敬,目光中卻又透露出狂熱的崇拜。他朗聲道:「人心叵測,慾壑難填,儘管有父親大人公告,但仍舊有不少蠱師潛入戰場,偷取獸屍或者野蠱。這幾日,孩兒和葛光族長合力,共拘拿了一百八十多名蠱師,如今都關押在地牢當中。但仍舊有許多狡詐奸猾的,趁我們不備,偷偷進出,不勞而獲。孩兒通過審問,已經掌握了不少情報。只要父親一聲令下,孩兒必定盡心竭力,將這些漏網之魚也都捉拿歸案!」
常極右雖跪在地上,但上身挺得筆直,他鼻挺眉黑,狼背蜂腰,語氣昂然,大有英武之氣。
方源微微一笑,他對抓捕漏網之魚毫無興趣,道:「戰場寬闊廣大,沒有門戶關隘可以把守,能夠拘拿這麼多蠱師已經不錯了。你們倆多做得很好。至於其他人,能讓他們偷去,也算是他們的本事,就不必追究了。你們退下,將這些俘虜都押到我這裡來。」
「是,屬下(孩兒)領命!」
不多時,兩人將近兩百位俘虜,都押解過來。
依方源之命,專門騰出一座大殿,關押這些蠱師。
「你們都出去,緊閉大門,護衛左右,方圓百步以內不得有外人出沒。若有強者,提前告我。」方源將其他人員盡數遣散,只留下他一人以及俘虜。
大門關閉,又沒點燈,大殿陷入一片黑暗。
這無疑加重了俘虜們心中的不安和焦慮。
「狼王大人,你抓我們,意欲何為?你可知道,我乃是黑家族人。若論關係……嘿,黑樓蘭大人還是我的表哥呢!」俘虜中,一位年輕蠱師叫出聲來。
方源冷笑,催動蠱蟲,彈指一揮。
砰。一聲輕響,將其頭顱打爆,宛若破裂的西瓜也似,間雜花白的腦漿。
眾人大嘩,受了驚嚇,頓時一片慌亂。
旋即一人帶頭,無數人響應,紛紛跪在地上。
「狼王大人,小的該死!」
「千不該萬不該,去偷大人的戰利品,小人是被豬油蒙了心啊!」
「求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啊……」
方源本來就凶威赫赫,如今一言不發,就動輒殺人,實在凶殘。
這些蠱師,又都非強者,多以一二轉之流,出身不好,進不得八十八角真陽樓,面對方源這樣的五轉巔峰強者,想要對抗只能是自找死路,只有討饒一途。
「聒噪。」方源輕喝一聲,聲音響動大殿。
隨手一揮,又隔空殺了位求饒聲喊得最淒厲的某人。
「誰敢再吵鬧,都殺了。」方源淡淡開口,音量不大,偏偏縈繞眾人耳畔。
整個大殿,噤若寒蟬。死寂無聲,掉下一個針頭都能聽得見。
方源這才滿意,腦海中詢問墨瑤意志:「接下來,該如何試驗?」
墨瑤輕笑一聲:「這個容易,小弟且聽我吩咐安置蠱蟲便是。」
她直接稱呼方源為「小弟」。語氣透出一股親暱的意味。方源心中冷哼一聲,卻沒有反駁,而是順著墨瑤的囑咐行事。
墨瑤每關照一句,方源就應聲飛出一隻蠱蟲。
這些蠱蟲,都是組成六臂天屍王殺招的蠱蟲,地魁屍蠱、修羅屍蠱、天魔屍蠱等等。或被投放到大樑上,或是安置在角落裡。
一隻隻的蠱蟲劃空而去,在眾俘虜的眼中,留下一道道彩色光影。
這些人惶恐不安,卻不敢詢問什麼。他們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宛若小雞崽子。
方源殺的兩人,無頭屍體還躺在他們的腳下,從斷頸處汩汩流血,血腥氣味漸漸瀰漫大殿。
將這些蠱蟲安排妥當,方源又按照墨瑤之言,接連調動真元灌注。
這灌注的順序似大有講究,忽而選擇東南角落裡的蠱蟲。忽而直奔西北角落,又忽的轉移到左右兩側。時而是主蠱,時而是輔助蠱蟲。
即便是方源,也是一頭霧水,暗暗警惕。
待蠱蟲全數催起,各團光輝漸漸勾連,很快形成一片瘟黃之光,覆蓋大殿內部,形成一座光屋,將殿中一干俘虜俱都囊括進去。
「這是?!」方源心頭震動。瞳孔擴張。
腦海中,墨瑤意志輕笑一聲,解釋道:「這就是蠱屋了。」
方源不禁失聲:「這六臂天屍王,其本質難道是一座蠱屋?」
墨瑤呵呵一笑:「呆小子,你難道不知道蠱屋的本質就是殺招麼……六臂天屍王是殺招。蠱屋也是殺招,本質相同,自然可以互相轉換了。」
方源眼中精芒爍爍,他察覺到墨瑤的言外之意,立即追問道:「照你這麼說的話,豈不是所有的殺招,都能轉化為蠱屋了?」
「這是當然。」墨瑤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人是萬物之靈,蠱是天地真精,大道載體。一隻蠱蟲,功效單一。殺招是什麼?就是將不同的蠱蟲組合起來,功效相互疊加,或令單方面效果絕倫,或令功效繁複,兼顧多面。」
墨瑤點到即止,能不能有所領悟,就是方源自己的事情了。
方源愣神,靈光閃現不停!
墨瑤的這番話,像是給他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將他的眼光抬升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是了!蠱屋的本質是殺招,只是形式固定下來。譬如八十八角真陽樓,再好比近水樓台。前者覆蓋王庭,影射北原,收刮資源,貯藏傳承。後者飄渺隱匿,又有防護貯存之用。這些功用,單個的蠱蟲提供不了,是蠱師們將這些蠱蟲組合起來,才達到的效果。」
「換個角度想,蠱屋不過是殺招的一種表現形式罷了。六臂天屍王既然能只作用我一人,為什麼就不能形成蠱屋,同時作用許多人呢?」
念及於此,方源再看眼前。
蠱屋之中,那些蠱師俘虜的身體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我,我怎麼了?!」眾人驚恐大叫,他們發現自己的皮膚上,迅速長出金色鱗甲。
「啊,好痛,好痛!」「癢,太癢了,我受不了了,乾脆殺了我吧!」很快,他們接二連三倒在地上,有的狂抓皮膚,將衣服都撕扯成縷,有的彎弓如蝦,摀住心口,口鼻溢血。
「這,這是什麼東西?我的背後怎麼長出了怪臂!」不久後,人們驚動的尖叫聲達到了頂峰,聲震屋瓦。
手臂接二連三地長出來,每條手臂都不一樣,有的墨綠,有的暗紫,有的枯黃,且又粗細不一,畸形難看。
但方源從不計較外表這種細枝末節,他雙眼微微瞇起,感受到蠱師們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他心中喜悅之餘,又有凜然——
「墨瑤對殺招的理解,可謂精深超凡。但為什麼旁人就沒有這樣的領悟?還是因為大多數蠱師,乃至蠱仙,都沒有將殺招隨意轉變形態,化為蠱屋的本事!煉道宗師……這樣的境界,真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