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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白天,腐毒草原上也是一片陰沉。厚重的陰雲,阻擋了陽光的恩澤。
在低緩的土丘背後,一頭駝狼悄悄地潛伏著。
駝狼體型龐大,堪比戰馬。它渾身長著又黑又長的狼毛,背山長著兩塊乾瘦的駝峰。一對狼眼在昏暗中,閃爍著幽幽的光。
它趴在土丘上,一動不動,宛若石像。它甚至連呼吸都放得極為緩慢,乍一眼望去,彷彿是一塊黑鐵。
忽然,駝狼的一對修長的狼耳朵,顫動了一下。
在它的目光注視下,一隻灰色的兔子,鑽出土丘腳下的一個洞穴,開始覓食。
儘管窩邊就有著豐美的野草,但灰兔不管不顧,直衝出去,尋找遠處的草。
兔子不吃窩邊草,吃了窩邊草,它居住的洞穴就要暴露了。
駝狼看到灰兔出去,它的眼簾越加低垂,遮掩住巨大部分的狼眸,只剩下一絲縫隙。
灰兔一邊吃草,一邊高高地豎起雙耳。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它都會敏捷無比地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十分警覺。
駝狼耐心十足,灰兔吃得很歡,而它卻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般。
灰兔繼續吃草,沉浸在美食當中。
當它吃飽了,它開始往回走。
就在這時,駝狼猛地出動。它從土丘上竄出來,向灰兔殺去。
灰兔回去的路,被駝狼堵截了,它驚駭之下,只好轉身奔逃。
它速度奇快,奔跑起來,彷彿化身成一道灰白色的閃電。在草叢中遊走。竟然超越了駝狼的速度,很快就拉出一段距離。
但奔跑了一會兒後,它慢了下來。
灰兔的爆發力強大,但是耐力上卻不如駝狼持久。
兩者在腐毒草原上追逐,生死時速。上演著草原上最常見的一幕——獵食者和獵物之間的死亡遊戲。
駝狼漸漸追近,眼看著灰兔已經落到自己的跟前,駝狼一躍而出,撲殺過去。
但就在這一瞬間,兔子竟然猛地提速。整個身體向旁邊一竄。立即躲避了致命撲殺,並且拉開了和駝狼的距離。
這只灰兔也十分狡猾,剛剛的疲憊只是一種偽裝,它還保留有餘力。
駝狼沒有撲中,悶頭繼續追擊。
很快。雙方又漸漸拉近距離。
駝狼再撲,仍舊沒有撲中。
連續三四次後,兔子真的力竭了,終於被駝狼撲殺。
駝狼喘著粗氣,趴在地上好一會兒,這才緩緩地站起來。在這殘酷的競爭中,獵食者也並非風光無限。而是有著許多的辛酸艱苦。
辛辛苦苦捕捉到的灰兔,駝狼並沒有享用這份美食,而是將它叼在嘴裡,回往巢穴。
在巢穴裡。還有母駝狼,以及數只新生的狼崽子需要餵養。
當時當這頭駝狼,趕回到巢穴時,卻只看到血跡和冰冷的屍體。
嗷嗚!!!
它丟下灰兔屍體。憤怒地仰頭長吼。它頸部的狼毛倒豎起來,仇恨的怒火讓它雙目通紅。
一大批的毒須狼。從四面八方,向它包圍過來。
在遠處的山丘上,方源環抱雙臂,居高臨下,俯視著這片戰場。
「呵呵呵,果然來了一頭公狼。」他淡淡笑著,覺得最近的運氣總算有些好轉了。
駝狼是北原上較為優秀的坐騎。雖然方源手中有常山陰的四轉狼奔蠱,但是消耗真元不少。遠不如騎乘駝狼,來得方便快捷。
當方源意外地發現這個狼窩的時候,就將窩裡虛弱的母狼和幼崽全部殺死,並獲得了一隻二轉的馭狼蠱。
他沒有急著離去,而是埋伏下毒須狼,等待著公狼的回歸。
駝狼和毒須狼群的戰鬥,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駝狼體格巨大,憤怒的情緒令它戰鬥起來更加兇猛。狼爪掄起來,普通的毒須狼不是它的一合之將。
但在方源的指揮下,毒須狼表現得極為狡猾,並不硬拚,而是相互間巧妙配合,你退我進,你進我退,消磨著駝狼的戰鬥力。
一直磨了大半個時辰,駝狼氣喘吁吁,再不復剛剛的勇武。
在它的身邊,躺著六十多頭毒須狼的屍體,都是它創造的輝煌戰績。當然若方源一心想要殺它,憑借方源的奴道造詣,只需要付出三十頭毒須狼的生命。但方源是想活捉它,因此戰鬥起來,就不免有些束手束腳。
「火候差不多了。」方源看著駝狼在風中,不斷顫抖的四肢,慢慢走下山丘,小心翼翼地接近。
如今,他身上大部分的蠱蟲,都通過推杯換盞蠱,轉移到狐仙福地中了。
距離駝狼還有兩百步遠時,方源手指一彈,催動二轉馭狼蠱。
馭狼蠱輕輕一爆,化為一股輕煙,罩落在駝狼的身上。
駝狼連忙後退閃避,但輕煙亦步亦趨。駝狼發出嘶吼聲,向方源展開衝鋒。但遭遇到毒須狼群的強力阻擊。
幾個呼吸之後,輕煙完全融入它的體內。
駝狼無力地趴在地上,渾身都是流血的傷口,通紅的一對狼眼,不再仇恨地望著方源,而是流露出一股臣服的意味。
「百人魂的確實用啊,若是沒用膽識蠱的話,要奴隸這頭駝狼,必須得耗費一番功夫呢。」方源心中感慨了一下,便又催動空竅中的狼煙蠱。
狼煙蠱飛射而出,化為滾滾濃煙,包裹住駝狼,以及大部分受傷的毒須狼。
片刻之後,濃煙散盡,駝狼身上的傷口徹底痊癒,甚至新生了茂密的狼毛。受傷的毒須狼們,也恢復了活力。
不過,雖然渾身無傷,但戰鬥力仍舊不在巔峰。
影響獸群戰力的,不僅是傷勢,還有溫飽的程度。
狼群要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不能太餓,餓了就虛弱。也不能太飽,飽腹下反而影響戰鬥力。
之前駝狼狩獵,為什麼要耐心地等到灰兔吃飽返回?也是這個道理。
只有讓狼群處在半飢餓的狀態,才能讓它們戰鬥廝殺起來,更加凶狠殘酷。
戰鬥了這麼長時間,不管是駝狼,還是毒須狼體力消耗都很大,都餓了。
方源心念一動。毒須狼們就開始啃噬地上的狼屍。而駝狼則將那只灰兔吞下肚子,然後又在方源的強制命令下,將死去的母狼和幼崽也都吞食。
方源站在原地,也取出乾糧,就這涼水吃著。
距離殺死葛謠。已經過去了三天。
葛謠是必死的,當她看到定仙遊的那一眼,就注定了她的死亡。
更何況,她先是目睹方源赤身**地到達北原,又看到他埋下仙蠱,以及運用推杯換盞蠱的情景。
她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在方源的心中。早就是必殺的目標。
只是方源初來乍到,戰力薄弱,要在腐毒草原行走,葛謠的確能給他帶來幫助。
但葛謠不能活著。她的天真既然能被方源利用,那就能被其他人利用。這樣的累贅,魂魄不過常人標準,只需中了他人的讀心蠱或者回憶蠱。就能讓方源所有的安排成為一個笑話,一路掩藏的秘密公之於眾。
方源殺人是早有預謀的。
隨著葛謠和他一起闖過鬼臉葵海、鑽地鼠群、影鴉攔截。之後尋到常山陰,換了皮膚,找到雪洗蠱,埋下地藏花王蠱,她的利用價值就在一步步的縮小。同時,她的威脅則在一步步的提高。
她對於方源的愛,更令偽裝成常山陰的方源,感到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一個熱戀中的女子,自然會千方百計地瞭解所愛的人,包括現在、未來,過去。
當她發現真相時,會怎樣?
更何況,她的背後還有一個家族,她還是家族的大小姐。
被這樣的一個人熱戀,不管方源再如何低調,也會成為眾所矚目之人。
別忘了蠻家的二公子蠻多,極其迷戀葛謠的美色。
方源若隨葛謠回去,必定成為葛家、蠻家的眾矢之的。何必為了一個累贅,去吸引這麼多的仇恨呢?
方源並不懼怕仇恨,但他來到北原,絕非是來郊遊的。他的時間很緊,簡直要爭分奪秒。蕩魂山再一步步的死亡,春秋蟬在一步步的恢復,而他的修為還只是四轉巔峰而已。
他必須通向成功,不能有失敗。一旦失敗,他就將萬劫不復,屍骨無存。
他走的這條路,注定了孤獨,只有兩種結果,不是成功,就是毀滅!
所以,當兩人接近腐毒草原外圍時,方源便趁著人跡罕至,殺人方便的時候,痛下殺手!
殺死了葛謠之後,方源就令毒須狼將其分食個乾淨。魂魄當然也不會放過,用葬魂蟾吞了,如今已經送到福地中,被蕩魂山徹底蕩碎。
篝火旁的痕跡,方源也仔細地消除,沒有留下任何的隱患。
總之,葛謠徹徹底底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唯一的痕跡,恐怕就是毒須狼群排泄出來的糞便吧。
呵呵呵。
所謂的美色,到頭來,也不過是黃土一捧而已。
塵歸塵,土歸土。
美麗的少女,在天地中,不過和鮮花一樣。或是被路邊的腳步踐踏,或是時間到了枯萎老去,成為醜陋的肥料滋潤土地。
「沒有永生,再美好的東西也是鏡花水月啊。存在的價值,不過是剎那的芳華罷了。」方源越是經歷多,越是認識到天地的殘酷。沒有永生,哪怕再有價值的東西,也會沒有價值。
「所謂的流芳百世、遺臭萬年,也不過是那些孫子的膚淺念想。所謂的精神不朽,不過後輩人拿來佐證自己的工具。人難道真的只能彼此印證彼此嗎?地球上也就罷了。到了這個世界,旦有飄渺至極的可能,我也要追求啊!」
「哪怕死在追求的路上,死得比葛謠難看千萬倍,我也絲毫不悔啊……」
方源早已心生死志。
但唯有將畢生的精力,都奉獻給追求,才會令他死時,不感到一丁點後悔。
呵。
誰能明白方源這個穿越者加重生者的心?
他走的路,注定是無邊的黑暗,注定是無比的孤獨。
他朝聖的方向,只是心中的光明——永生——一絲微小到不存在的可能。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明白他。
而他。
也不需要別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