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急的人是建文帝朱允炆,他像熱鍋上的螞蟻,被直接弄到火上燒了。
周圍的人有馬皇后,鄭洽、郭節等一干大臣,及曹太監等人。朱允炆快步踱著步子:「現在最先搞清楚的,是不是下面有人私自矯詔幹的事?」
鄭洽幾乎不假思索就回答道:「陛下,這種事是不可能的。您身邊的諸臣都是進士士大夫,誰會幹這等蠢事?要是一些無關要緊的人物,卻沒實力找到如許一眾刺客,更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無論怎樣,事情已經發生,而且鬧得風風雨雨,連武昌城都進入了戒嚴狀態。建文一黨的嫌疑最大,因為當場搜出的證據就十分直觀了。
馬皇后冷冷道:「如果是我們做的事,怎麼會把把柄留在現場?這分明就是栽贓陷害!說不定就是姚姬那邊的人自己唱的一齣戲,既害了咱們,又替自己戴上了一具無辜受害的面具!」
眾人聽罷無言以對,不好當面說馬皇后什麼,但無不在心裡有一句話:婦人之見。
姚姬張寧一黨有什麼意圖才會自己在內部製造矛盾衝突?如果他們只是想除掉建文黨、而不是利用,當初為啥要名正言順迎建文登基復辟?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建文帝此時已沒有多少實權,但湘王終究是在試圖搞好關係的;並且建文余臣也同樣希望形成和睦的局面……也就是在湖廣格局中,所有人都希望內部太平,人心所向。
鄭洽上前兩步作揖道:「臣有一言。」
朱允炆道:「鄭學士有話但說無妨。」
鄭洽從餘光裡審視了一下馬皇后,其實他很不想在這個婦人面前談論機要之事,但她是皇后也沒辦法。「刺客總共人數應超過十人,這些人謀刺貴胄本身是得不到好處的、且風險又極大,背後必有一個勢力支持才能發生這等事。目前看來,微臣出於覺得京師偽朝官僚的陰謀最有可能。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件事對宣德偽朝最有利:
他們先以太子為由散佈流言、製造離間,然後出了這件刺案。如果刺殺湘王成功,湖廣必然陷入內亂,屆時偽朝大軍兵臨城下,剋日便可平復湖廣;如果不成功,則嫁|禍於陛下,順理成章做成陛下與諸臣同謀謀殺湘王、為太子報仇的表象,如此一來湖廣內部芥蒂叢生,湘王的名分威信受質疑,同樣對偽朝極為有利。他們是怎麼算計都能隔岸觀火、漁翁得利。」
建文一聽頓覺合情合理有理有據,眾臣也更認可這個說法,到底還是士大夫大臣說話靠譜得多。
鄭洽話頭一轉,又再次提到:「如果王狗兒的消息中稱太子在京師詔獄,確實屬實;那麼近日刺案出於偽朝官僚之手便**不離十了。他們先就有陰謀施展離間計,王狗兒也稱密押太子散佈流言只是第一步,尚有後招;王狗兒提及的後招,正應了當下這件事,是先有徵兆的,所以不應該有什麼差錯。」
鄭洽這麼一論述,建文帝想起王狗兒的消息中確實強調了一條諸奸臣正在謀劃另一個陰謀步驟,這不已經印證了麼?
幾個人議論紛紛,陸續附議鄭洽的說法,並建議應對主張。
但鄭洽卻忍不住再次提及之前的想法:「此事有稍顯不密之處……陛下可下旨將王狗兒召回,並救出太子為好。」
馬皇后難得地覺得鄭洽說了一句人話,立刻贊成道:「鄭洽說得好,把太子救回來要緊!」
建文雖然已不如當初當皇帝一般有實權,但他依然不是一個婦人能左右決策的;而且因為太祖祖制嚴令後宮和宦官干政,建文對皇爺爺的這句話是身體力行,最不聽的就是女人的話。
不過建文有個傾向就是特別願意相信學問大的士大夫,召回王狗兒並救太子的建議不僅是馬皇后的意思,鄭洽也這樣說了。建文帝不是不關心太子的死活,他主要的顧慮是覺得這樣做沒用,王狗兒最可能的是不會遵詔;而且鄭洽的意思也只是試探王狗兒,並且已經想到了詔令不遵的可能……可是如果王狗兒真的沒有從命,應該怎麼辦?馬上撕破臉、還是再次揭開自己軟弱的傷疤?再次讓大家都看看,朕的聖旨就是一紙空文……
再則,建文帝也覺得根本就沒有試探王狗兒的必要。他自己揣度,鄭洽也不是真的懷疑,他只是為了一種苛刻的嚴密和謹慎。
建文從登基起到現在五十歲了,性格基本沒大的變化,他願意聽士大夫的話,但首先得說服他,因為他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初登大位時的削藩等國策,就是他自己決定的。
一番思量,建文帝便道:「最緊迫的還是當下如何應對,別的事稍稍稍延後也無傷大雅。」
鄭洽在建文帝身邊呆了二十多年,也早就摸準了他的脾性。這是鄭洽第二次諫言,眼看沒湊效,是自己的說法方式沒有說服力的關係;他尋思著不能死諫,得另外想一種辦法……反正總有說服皇帝的法子,因為他知道皇上心裡就是信任士大夫的,這就是前提。
這時連堂弟被姚姬殺掉了的郭節也說道:「目前得派個人到湘王那邊遊說。要讓他們真相信此事是朝廷陰謀,一時難辦;但只要說服湘王為了大局,暫時穩住局面也是有利的。」
郭節堂弟被殺,但後來發生了王宮縱|火案,那邊卻沒有過多牽連追究,最後不了了之,讓郭節的仇視也消了幾分;最主要的原因,是建文黨眾臣都不希望雙方發生衝突……現實擺在面前,已經有風聲傳出來,湘王集團要組建六部九卿,並且會重用一直以來追隨建文帝的忠臣。
在郭節看來這事確實難辦,之前就有個縱|火案,才過不到半年又出了鬧市刺殺的事件,都和建文諸臣有牽連。接二連三的叫別人怎麼相信一點關係都沒有?
建文回顧左右,目光在鄭洽身上停留:「還是鄭學士去為好,你與姚貴妃和文表都曾有往來,相熟便更好心平氣和地商榷大事。」
鄭洽無法推卸的,只好拜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