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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若士必怒伏屍二人 文 / 西風緊

    夏日的午後、寧靜的鄉村抬頭盯著刺眼的陽光看短暫的一會兒,就能看到空中的光暈,於是明淨的景色也如夢如幻,好似喝了一杯上了年月的紅酒,微微有些醉了

    河岸的竹子,在風過後就開始「嘩嘩」地作響河面的水真是清亮啊,乾淨得想掬一捧水直接喝也不會覺得髒,魚鱗般的波光就像無數的寶石手從水上探下去,能感受到上層被太陽曬得微燙的溫度,但是水下面卻冰涼冰涼的

    忽然,聽見「撲通」一聲水響,他回頭的同時、還沒看到,心裡就明白是妹妹落水了為什麼會明白呢?他慌了,大聲叫人卻無人應答一個模糊的直覺:現在離開,打撈上來的會是一具屍體,一定會變成那樣的結果

    此時此刻,和妹妹的往事早就記不起來但是意識裡還保留著一些遙遠的殘片,孤寂的黑夜、山上的夜墳、人們散居的寂靜冷清,以及兩個相互溫暖的幼小心靈有一個意識感覺難以抹去,忍受過多大的寂寞和恐懼,就會反彈出多深的依戀

    他不再猶豫,跳進了水中,將妹妹救起來了潛到水裡的窒息感、四肢無力感、恐慌,有一隻小手扶住他肩膀的觸覺,細微的觸覺非常清晰,和真實發生過沒有兩樣妹妹醒過來,小嘴張開叫了聲「哥哥」,仍然不知為何沒看清她的臉

    但是他恍惚中看到了她漸漸成長成了一個清秀的大姑娘,她還是那麼安靜可愛,上了中學、大學,戀愛了,有一段完整的平淡卻美好的人生

    「哥哥,我要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了,要走了,但你不用傷心哦」她甜甜地笑著說

    還是沒看清她的臉,但是看到她的嘴唇,光滑|美麗的嘴唇向兩邊一抿,好似月亮彎一般,笑了他心裡微微有些酸楚,卻一瞬間好受起來

    他情不自禁也露出了笑容,但是眼睛裡卻流出了眼淚;離別不一定是壞事,但真是叫人有點……十分真實的感受,眼睛會有點疼,睜不開眼,所以人們才會忍不住去擦眼淚吧

    ……

    「哥哥,我在呢」一個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張寧感覺自己的手被緊緊抓著,他睜開眼睛,果然看到了形狀美麗的嘴唇,光滑得在晨光中泛著光澤隨即他總算看清了面前這張臉,張小妹的清純的臉很快他便恢復了意識,想起了昨晚的火災,一切記憶都回來了

    「做了個夢……小妹沒事了吧?」張寧長吁出一口氣,伸手摸了腦勺,又忍不住露出笑容這時候他才感覺到臉上和身上多處都十分痛

    張小妹把手輕輕伸過來,用指尖輕輕揩著他眼角的眼淚:「你睡著了,但是我還是能感受你的心……我們重新開始罷!」

    「重新開始?」張寧咀嚼著這句叫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小妹的眼睛明亮,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上次你也差點死了,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誰?」張寧十分肯定地答道:「小妹」她微笑道:「這次呢?」張寧:「……」

    她說道:「所以重新開始了,你可以在以後的某個晚上,再抓著我的手教訓我,明明那麼捨不得,還要說如許多道理出來,最後還不是抱住人家了……你也可以再找什麼蘇公子,王公子也行,叫我去見他,然後我讓、嗯姚夫人生氣,接著你帶我走……」

    「小妹,你不能這麼想……」張寧忙道

    張小妹翹起小嘴:「又來了,好囉嗦啊,你還是歇會兒罷,有個做過御醫的老頭說哥哥需要靜養你要說什麼,我都知道了,要不我替你說,省得你把話憋著難受」

    張寧忍不住笑道:「那行,你來說,我聽著」

    「唔、哥哥你還沒嫁過人,你看小妹我又不能娶你,我已經有二娘了,又怕人家閒言碎語,咱們要講講道理……」張小妹的眼珠子轉悠著,一邊想一邊一本正經嘮叨起來

    過了許久,她才忍不住問:「你真能聽下去,沒想要打斷我?」

    「想說你就說罷」張寧道,他微微一思索,又道,「不過先問你件事,昨晚的火災是怎麼回事,查出來了嗎?」

    小妹道:「是有人縱|火,已經抓住了三個人,姚夫人說要審問出幕後主使她早上還來過,現在可能在審問壞人吧,等見到她你問問」

    ……

    一個大漢正被綁在椅子上,面前放著一張結實的粗木案板,他的雙手平放在案板上被繃得嚴嚴實實大漢滿頭大汗,瞪著驚恐的眼睛不停掙扎,原來他的一根手指的指甲縫正對著一根細長的竹籤,而一個老婦手裡拿著戒尺,作勢要將竹籤拍進他的指縫

    「最後問你一次,誰指使你們的?!」老婦的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俯身質問時,佛珠嘩地掉出來

    大漢忙道:「我句句屬實,沒人指使!干了就是干了,咱們沒想著能活,給我個痛快,給個痛快……」

    「啪」

    「啊呀……」大漢仰起頭,叫得比殺豬還響竹籤直接釘進了他的指甲縫裡,流血只有一點,但十指連心,其痛苦是非人的這漢子身材魁梧,倒是一條漢子,慘叫了一聲,竟沒有昏過去

    「招不招?下一個侍候的法子是騸了你,給你淨身!」冬常侍惡狠狠地盯著大漢的臉

    大漢破口大罵:「你個老怪丑娘們,想叫老子說誰?」

    冬常侍怒道:「來人,把褲子拔下來……省了,給我扒光,燒開水準備刷刑!」

    旁邊一個婦人忙湊上來,悄悄說道:「這麼弄就要弄死了」冬常侍回頭看了一眼屋子另一頭的竹簾,說道:「三個犯人中,此人最難對付,而且查了他是無家無室的人,完全了無牽掛最沒用處的一個,死了就死了!」

    刷刑就是用鐵刷子在沸水裡泡過,然後在人的身上刷下皮肉,殘忍至極的一種刑法,錦衣衛用過因為刑具很好辦,所以容易被人模仿不過只要用過刷刑,受刑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明代的醫術沒人能治好大面積損傷

    侍從們忙著準備刑具,兩個內侍省的後生正除去犯人身上的衣物冬雪冷冷道:「等會兒,你身上的皮和肉會被一塊塊刷下來餵狗,露出白骨,死無完屍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哼哼,你不說也沒關係,還有兩個人肯定會招供,你算白死了」

    「哈哈……」大漢大笑,笑得面部扭曲,「誰是幕後指使?咱們三個就是幕後,所有事都是咱們商量著干的招供誰?無非再牽連冤枉一些人出來,有什麼用?奸人當道,把持大權,你們要殺誰儘管殺,最好把全天下的人都殺光!」

    冬常侍冷笑道:「人要尋死,何苦要用這般生不如死的法子?後面沒有個厲害的主子,怎能犬養掌控你們這樣的死士?」

    大漢道:「主使便是郭勇郭將軍,不錯,咱們三人就是郭將軍的死士,死而無憾」

    冬常侍道:「可是郭勇已經死了,如何能指使你們?」

    大漢憤怒道:「郭將軍是御前大將,就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害,咱們要不為他找回公道,還是人嗎?還要人指使嗎?你這老娘們、小人,懂個屁!」大漢咬牙切齒道:「郭將軍對咱們恩重如山,性命是他老人家給的,自然要還給他」

    他情緒錯亂,已經有些瘋癲了,剛剛還惱怒不已,馬上又大笑,高歌而唱,「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於殿上……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

    ……夏雨在姚姬旁邊俯首低聲道:「這三人確是郭勇的家臣,有可能他說的是實話,並未說謊郭勇於前日晚上被斬首,其家眷和家臣仍住在楚王宮中,我們一時疏忽未加防範,才讓他們有機可乘其家臣從外宮過來,穿過宮內大道就直到夫人的寢宮所在,只要沒被發現,那便一點阻擋也無」

    姚姬難堪地開口道,「彗星襲月、白虹貫日……此人倒真是個士叫個人去帶話,別辱他了,給他個痛快讓他們從另外二人身上再想法子」

    「是,夫人」

    夏雨察姚姬顏色,趁機進言道:「屬下多嘴,以為此事最多止於郭節,而且牽連了郭節也不是上策此人在余臣中名聲很好,夫人要是殺他,輿情人心總是不利的」

    姚姬不動聲色,她顯然沒有因為生氣而情緒失衡生氣歸生氣,現在反而有些後怕……無論博弈還是權力爭鬥,規矩是死的,最怕就是出現這種不顧一切的人來個魚死網破;雖然那種人很難遇到,但一顆污穢就壞整鍋湯的事不是完全沒有

    見好就收,韜光之術,比得意忘形盛氣逼人要妥當……姚姬回憶起種種經歷,總算感覺到了這一點

    她微微側首道,「傳令下去,昨夜只是因燈燭不慎而失火」

    「夫人英明」夏雨忙道自己的見識和建議得到了承認,總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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