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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百一十章 一份特別的軍令 文 / 西風緊

    馮友賢向東邊看去,只見朱雀軍中軍位置塵霧蔽天、白煙滾滾,洪水一般的鐵騎漫山遍野;而朱雀軍的方陣在洪流之中如同一個個孤零零的方舟,搖搖欲墜。

    他在朱雀軍混了幾個月,對很多東西都瞭解得很清楚。拒止方陣對抗騎兵是很有效的,但是在此時面對兩倍以上騎兵就不是那麼牢固了。因為人數眾多的馬隊造成了很大的厚度,遭受火器射|擊後也很難後退;同樣方陣兵既不能阻止騎兵靠近,也很難打退其厚重的縱深,兩輪三輪齊|射之後還會出現遠程打擊的空隙……

    最令人堪憂的是之前倒大旗的影響,勢必對士氣影響很大」「小說章節。

    馮友賢得到的命令是配合姚二郎等部步炮向敵中央進攻推進,但目前看來實難一蹴而就,官軍從右翼新調了一批步軍增援;擺在馮友賢面前的是一個個的步軍方陣,而朱雀軍這邊的步騎已經大小打了幾仗人馬疲憊,成片的鐵盔人頭叫人深感無力。

    騎兵是否要不經命令擅自回援中軍?

    或許這不能叫「擅自」,因為眼看中軍此時的光景,恐怕是很難派出傳令兵向外圍的軍隊傳達命令了。中層在特殊情況下擁有見機行事的權力,馮友賢覺得此刻自己需要自我判斷形勢。如果騎兵撤退,左翼姚二郎等部的進攻將變得愈發緩慢,甚至在士氣低落軍械損耗的情況下穩住戰線也算能耐了,左線將難以達到「迅速推進敵中央部」的意圖。但若是朱雀軍中軍被攻破了,滿盤都要崩潰,左線的推進又還有什麼意義?

    馮友賢還有一個很私人的考慮:在主公危急的情況下,作為武將居然不救,將來朱雀軍若是倖存下來,他如何還能得到湘王的信任?馮友賢雖然是朝廷官場上的失敗者,被排擠出來的,但他不是完全不懂這些門道。

    何去何從?他一個武將瞬間的念頭,彷彿能左右整場戰局的方向。

    不僅是馮友賢,這邊很多人都在關注著中軍那邊的狀況,致使新一輪的進攻遲遲沒有開始。中軍大旗都倒了一次,人們不知道張寧是不是還在。至少武將們心裡非常清楚,如果湘王戰死了,朱雀軍就很難繼續存在……在各方面都有點能耐的人,既沒有與朝廷對抗的動機也沒有那種身份威信,比如參議部長官朱恆;有身份的人,不一定有能耐而且無法約束全軍、難以得到朱雀軍舊部的軍心,就像建文或是他另外的皇子,雖然軍中很多建文余臣後代,但要他們換一個主公恐怕會失去信心。

    平日裡習慣了張寧就在身邊的將士,也沒覺得他多麼高高在上的人們,此時此刻發現他的一條命如此重要,關係萬千人的命運。

    馮友賢將滿是缺口的「寶刀」放回刀鞘,覺得自己應該當機立斷了。

    就在這時,忽然見到一隊顏色醒目的人馬飛馳而來,那是中軍的傳令兵。馮友賢等一會兒,先接了軍令,展開一看,神色也有些變了。

    他一踢馬腹,策馬衝進步騎之間的空地上,揮了揮手裡的紙張,大聲喊道:「主公親筆軍令,兄弟們且靜一靜,容我念出來。」附近許多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來,都目視著馮友賢。

    馮友賢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有些抖,展開軍令大聲念道:「傳令騎兵團馮將軍、左線步軍團姚將軍及諸將,此戰勝負之重,關係一萬三千兄弟及其數萬家眷之存亡;而大戰之關鍵,在於左翼諸軍是否能迅速擊潰敵中央部。戰局至今已難有迴旋餘地,諸將切勿中途放棄此目標。本王深感責任深重,萬死而無懼……

    人的尊嚴、身份、權利和土地,賴以活下去的一切,只有通過戰場流血才能穩固,否則朝廷官僚絕不會因為道理而妥協,更不會憐憫無辜的家眷。望諸兄弟在此關頭念及已陷敵境的家園和親人,念及我朱雀軍幾番以少敵多的奮戰,念及為了至今得到的土地而戰死的無數同袍兄弟是否要白白流血,表現出大丈夫應有之勇氣,擊破敵軍。

    湘王朱……名諱,建文二十九年十月初十。」

    馮友賢念完時已流淚滿面,遙望那人馬怒吼中的朱雀軍大旗,哽咽難以自持。他本來是個「修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的官軍武將,是為當朝皇帝而戰的武夫,而現在卻因為另一種情感而深深動容。

    戰場宛若在一瞬間沉寂,怒吼恐懼絕望的喊聲痛苦的求救似乎漸行漸遠。戰陣上的步騎官兵呆若木雞。忽然有人大喊道:「為吾王,戰至一兵一卒!」眾軍嘩然,吶喊之聲此起彼伏。諸將請戰,大吼馬革裹屍死而不退,士氣暴漲。

    位於前陣的姚二郎哇哇大哭了幾聲,當即下令所率部曲繼續進攻。就在剛剛之前,他的兩哨兵是準備後側稍許、等待後續陣營替換進攻的;因為火炮消耗很大,火藥炮彈已告罄,包括騎炮也無法開火,需要增援上來的人馬補充彈藥。但此時他似乎喪失了理智。

    「咚咚……」鼓聲重新奏鳴,前側軍旗旁邊的短琴和橫笛也讓音樂在炮聲中響起來,武將喊道:「齊步走!」

    兩軍距離一百餘步時,忽然一陣震耳發聵的爆響,對面的火光閃成一片,官軍陣前的火器開火了,大部分是碗口銃。姚二郎部前排的士卒紛紛倒下,死傷慘重,但鼓聲未停,眾軍繼續前進,後排的人頂上了隊列的空缺。

    人們肩並肩以生死相托,絲毫沒有後退的跡象,密集的隊形讓士卒們的手臂都無法擺動,只能置身於人群中協同前進。

    對面的官軍武將的吆喝聲都能聽見了,「放!」漫天的箭矢飛向空中,朱雀軍陣營再次遭受了一輪箭矢打擊,如同被一陣傾盆暴雨沖洗。不過盔甲有效擋住了輕箭的遠程拋射,損失並不大。按照官軍的作戰習慣,接下來的一波打擊是前置輕兵弓弩手換上的重箭,不過得要距離五十步內才行了。

    八十步時,朱雀軍停了下來,前列步軍在零星的箭矢飛舞中將重火繩槍舉了起來,一兩百個槍口對準前方,無須瞄準只要方向沒錯。「砰砰砰……」終於該這邊的火器咆哮了,白煙騰起火光閃動,片刻後就見幾十步外的官軍如被風刮過的莊稼地一般倒下一片。新一輪的火器很快又向前走了幾步,銃聲繼續響起,間隔時間非常短。

    血腥與慘叫讓前方敵兵亂作一團,瞬間崩潰,大部分輕兵還能向兩翼撤退,但一些驚慌失措的人衝擊了後方的重步兵陣,讓整個軍陣都有些動搖了。

    第三排火繩槍兵前置之後,軍中的姚二郎忽然拔出刀來大喊道:「衝!吾王萬歲!」人們紛紛大吼:「殺!」前列的火繩槍兵率先向五六十步外的亂兵衝鋒,後面縱深的士卒紛紛拔出腰刀蜂擁而上,如同捲起層層浪頭。

    「砰砰砰……」前鋒驅散了官軍混亂的輕兵,對著其重步兵又胡亂放了一陣火銃。接著大伙就拿起單刀短槍等兵器奔跑而上。

    官軍步軍陣已經變形了,兩翼和後側許多人被擠得脫離了隊列,有的人乾脆丟下兵器就跑。就在這時,側翼一聲憤怒的爆喝,四騎護著一員大將率先衝出硝煙,馬刀平指前方如果幾支飛行的利箭。緊接著聲勢巨大的喊聲震動戰場,彷彿有百萬人湧來一般的氣勢,塵霧中無數的戰馬飛馳而來。眾軍高呼「吾王」,對張寧的這個稱呼是第一回,大伙都是受了姚二郎之前的影響,或許這個稱謂喊起來也是擲地有聲頗有氣勢,便迅速被人們接受。

    狂熱的馬兵如同受到了宗|教蠱惑的亂兵,瘋狂地從動搖的步軍隊列中撕開缺口,鐵蹄迅速將陣營踐踏得不成形狀。官軍的幾個大方陣一齊大潰,無數的亂兵四散奔走。

    此地靠近薛祿中軍,位於官軍右翼,屬於重兵設防,佈置各式火器無算,但此刻不下萬人的步軍規模就像山崩海嘯一樣,神仙也擋不住無數的人馬向三面崩潰。

    傾斜的曠野上屍橫遍地,草葉上全是血腥,人馬踐踏亂作一團。朱雀軍也是混亂不已,騎兵毫無隊形地掠過前線,向著旌旗成雲的官軍中央湧動。後面的姚二郎部如同一群亂民一般奔跑著衝來,人們一跑起來不可能有密集隊形,散亂稀疏的人各自為戰,方向卻全都對著一個地方。

    官軍成片旌旗的中央方陣擋住了馮友賢馬兵的亂衝,零星的騎兵在其外圍奔走遊蕩無法擊破。但沒一會兒,奔跑前進的姚二郎部就湧到了官軍跟前,在騎兵亂馬的遮掩下、姚二郎那股步軍迅速靠近了。幾千步騎亂哄哄一片卻並沒有潰退,反而陷入混戰。

    官軍的長槍對衝到眼皮底下的亂兵變得毫無作用,就算能捅|死前面的一個人,很快就有無章可循的亂兵操著單刀和短槍殺到跟前。官軍前方的隊列也散了,攪作一團廝殺不休。

    就在這時,東邊傳來一陣成片的炮響,無情的鐵球從官軍側翼|飛速地跳進了人群。人們幾乎不知道炮擊是從哪裡來的,場面十分混亂,煙霧有層層籠罩。

    姚二郎部衝上去之後,後面還有兩股步軍失去了指揮。最後達到前線的那部人馬的將領便自行決定繞行至官軍正面在遠處就架起炮來。

    而中間那一千多人的隊形還沒散,但是跟不上姚二郎和騎兵團,便從後面以縱隊衝鋒隊形迅速抵近戰場,然後縱隊向兩側展開組成了線性陣型,排槍便再次響起。

    朱雀軍前線幾股人馬總共才幾千人,卻各自為戰圍著不下萬人的官軍中央瘋狂圍攻。周圍還有大片的官軍潰兵,到處亂跑,連中軍這邊也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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