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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第二百零九章 故國 文 / 西風緊

    永定衛城坐東向西,北面臨水、南面靠山,主要作用是作為防禦西部少數民族進攻湖廣平原的據點。

    不久後探馬來報,衛城附近的南邊樹林裡有馬隊,無法看清數量。張寧猜測可能最多一兩百騎,不可能有太多騎兵;因為南方不是有山就是水網縱橫,本來就不適合騎兵運動,地方偏僻的永定衛不可能養著大量的馬匹。

    眾將都等待著他的決定,是不是要出戰?也許大部分將領都希望他當機立斷、下令整軍備戰……今天早上看起來天氣晴朗、微風撫繞,敵兵出城對決,看起來是個廝殺的好日子。可是他卻猶豫了。

    「傳令,集結訓練半個時辰,然後繼續昨天的安排,修營寨。」張寧乾脆地說道。韋斌等人臉上掩不住有些失望,而周夢熊倒是微微點頭。

    猶豫就是沒有把握,在要他馬上拿出決定、無法搖擺不決的情況下,以他的性格只能下這樣的命令。他見將領們的表情,又道:「兩軍相距約十里,少量騎兵突襲過來毫無意義,步軍前來至少要一個時辰,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聚集佈陣。不用管他們,修建營寨便是。」大伙只得領命而去。

    眼前這幾百號人,張寧花了半年多時間才陸續湊齊,而且在各種有利的機遇下;來之不易,不能隨便就拿去葬送了。

    實際上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現在這種時候一旦吃了敗仗,以後便再沒有機會起兵:人們不會第二次相信他能幹出什麼名堂,很難有人願意跟著送命;在沮喪的情況下,人們寧肯坐以待斃也不容易拿出勇氣。

    人道失敗是成功之母,但有時候卻只能勝不能敗,脆弱到了極點。

    張寧想起了姚姬作的那悲傷的曲子:明白勝利的珍貴,對勝利的渴望。

    「叫那幾個人過來,試試新練的軍樂《故國》。」他回頭對站在中軍帳前的侍衛道。

    不一會兒,幾個人就走了過來,除了後面的幾個學徒,主要的樂工是父子倆人。他們都穿著田野灰色的軍服,卻不帶兵器,老頭背著一張油布包的箏,後生手裡拿著一根長笛。他們得到張寧的贊同,便在帳前擺開了樂器。

    叮咚的琴聲奏響,起初是緩慢的節奏,笛聲隨後響起,張寧的心情為之一變,彷彿覺得這一切都有意義起來。遠處的山脈、矗立的箭樓,彷彿都在時光的長河中流淌,就如澧水河面的粼粼波光,蒼涼而又美麗。他向河對岸看去,想像著原野深處耕種的農夫以及村莊裡織布的婦人。

    漸漸地,他抬起頭看到了初升的朝陽,如同希望、如同鐵戈錚鳴中的鮮血和奮戰。他的手緊緊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眼前好像又出現了華麗的宮殿,女神般美麗的貴婦……

    樂聲逐漸歸於平靜,張寧轉過身時,見周夢熊等人正看著自己。張寧心道:或許自己太矯情了?

    年近五十的周夢熊一臉淡然,忽然開口說道:「劉鶴舉指揮使會主動來攻的,他自恃兵多,定然立功心切。」

    張寧微微點頭,心道周夢熊是在支持自己的明智決定?不知怎地,他忽然又想起胡瀅來,胡瀅教會了他官場上要沉得住氣;也不知這老「同僚」現在混得如何了。

    周夢熊又道:「馬隊不會率先出擊,劉鶴舉將馬隊佈置在側翼林中,目的應該是想等我軍潰散時進行追殺;如果兩軍僵持,馬隊也可能在期間從側翼或後方試圖破陣。」

    「周將軍言之有理。」

    「若是能正面擊潰官軍,追擊至城下,須得防著城內有投石炮。這東西一般都佈置在城牆內,沒接戰之前發現不了;明軍的投石炮一般射程三百步到四百步。弩炮和火炮一般會放在城牆上,既然探馬沒看到,永定衛應該是沒有的。」

    ……

    兩天後,臘月二十七日清晨,衛城兵終於向西挺進。除夕之前,也不知那劉鶴舉存心想讓很多官兵過不了這個年,還是想年前立個大功歡喜一下。

    這邊的營寨基本修好了,周圍挖了一條深壕溝,修築八座箭塔,四面用木頭和土牆構築了防禦圈,牆外用削尖的木頭和竹子弄了拒馬樁,整體完全是座臨時的小城一般。正東門修築了一道轅門,木匠出身的士卒不忘在上面的木板上刻了五個字:永定營左哨,另雕刻一隻朱雀圖,甚是美觀。

    張寧下令雜兵守營,戰兵出寨集結,背營結陣。

    牛角號以三聲長三聲短的節奏連續吹響,各小隊在隊正的帶領下小跑著出營,步調整齊秩序良好。中軍大旗在空地上豎了起來,各隊以此為坐標列隊結陣。

    全哨有三種旗幟,一面中軍大旌旗、畫著黑墨朱雀,第二種是各百戶大隊的方旗、寫著數字,第三種小隊的朱雀三角旗插在隊正的背上。中軍大旗是黃色,其它紅色,一時間人群中旗幟飛揚,十分漂亮。

    陣營分作五個部分,成密集方陣排列。中軍位於中央;最前面是第三大隊,兩排全副武裝的步軍,每排六十一人,手持兩丈長的長矛,背著鐵皮木方盾和短槍兩枝、腰佩單刀,身披竹甲,基本是武裝到了牙齒;後面是第一、第二大隊火槍兵,四排縱深,裝備火繩槍和單刀圓盾;右翼是第四大隊,面向南,防禦側翼;第五大隊在最後面背靠營地,作為預備隊。

    整個陣營憑借澧水河為左翼,背靠營寨,兩面暴露的防禦性隊列,以火繩槍隊為核心,等著迫不及待的官軍來攻。

    等了許久,東面還算整齊的腳步聲大響,人馬嘈雜,黑壓壓的一片人馬自地平線上湧了過來。因為地面植被較好,並沒有灰塵滿天的景象。

    等越來越近了,張寧看清楚官軍果然還是步兵為主,南面側翼的一小股馬隊跟著大部緩慢前進。遠遠看去,官兵的衣甲其實和張寧軍有點相似,將領一身鐵甲頭盔不同,士卒著甲不全,衣服也是灰色的、褲子顏色較淺,同樣戴寬沿帽,只是帽子上插著一些紅纓。人馬上空豎著的如林兵器,看來還是長矛為主。

    估算著官兵的進軍速度,他們肯定無法攜帶重武器。當然官軍也應該認為「叛軍」沒有重型遠程武器,因為從西部山區下來,太重的東西根本搬不動。

    於是官軍行進到二百餘步的距離才停下來,幾個弓兵拋射弓箭,定住陣腳,後面的大股兵馬陸續前進結陣。旌旗飛揚,一面大旗上寫著字:永定衛指揮使劉。目測官軍總兵力超過一千,佔地面積幾乎是這邊的兩倍。張寧策馬到陣前,注意觀察那些剛從村子裡訓練出來的農戶軍士,人們的臉色不出意外地露出了緊張。

    其實張寧的感覺是陣前幾乎沒有什麼畏懼感,因為很多人在一塊兒,居群動物的人類抱團時其實並不會覺得恐慌。他此刻反而有些興奮。

    這時對面走出三騎,揮舞著旗幟走了幾十步,大喊道:「來者何人,出來見面認一認。」

    打之前還要屁話兩句,但也不能不接招輸了氣勢。張寧想起在徐州時漢王的干法,可能見面就幹起架來,當下便點韋斌和張承宗同往,這兩個人在校場上格鬥時張寧見過,很有些身手。

    這邊三騎也扛著一面朱雀旗出陣,前行了七八十步停下來。張寧朗聲喊道:「大明建文皇帝三皇子在此。」

    「哈哈……」那邊三個大漢突然大笑起來。中間的胖漢拿著長矛回頭指了一番,喊道:「強弱分明,你們招搖撞騙的什麼三皇子現在來投降,本指揮使可以免你一死。」

    張寧道:「劉指揮莫非腦殘了,我等率軍攻城,難道大老遠跑來投降的?建文皇帝乃大明正統、天下皆知,我軍以正義伐不義,難道要向依附篡國者盤剝士卒百姓乞要榮華富貴的無恥小人投降?」

    「糙!」胖大漢罵了一句,「反賊居然倒打一耙!」

    張寧笑道:「多費口舌無益,劉指揮請回,咱們戰場上真刀真槍的來豈不更好?」說罷拱了拱手,喊了聲走,帶著兩員武將調馬便回。

    張寧策馬從陣前橫著飛奔而過,大喊道:「諸位堂堂七尺兒郎、忠臣良將之後,願意一輩子背負冤屈罵名躲在深山苟活嗎?」眾軍紛紛吼道:「不願意……」張寧又道:「南京、江南、中原膏腴之地,我們的故土,奪回一切!痛殺奸賊,復我大明!」

    「萬歲!復我大明……」陣營上頓時吶喊震天。

    「擊鼓備戰!」

    片刻後牛角聲的蒼涼嗚咽在朝陽中鳴響,鼓聲震天如雷。對面的鼓號也很快響起來,一時間山水之間熱鬧極了。

    很快對面五排弓兵就向前挺進。韋斌扯著嗓子大喊:「準備盾牌!火槍手擅自開槍者,斬!」

    弓兵行進至一百五十步開外挺了下來,在吆喝聲中拉開了弓弦,箭頭斜向天空。低空的一隻白鶴驚飛,撲騰著翅膀向澧水河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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