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李字營悄然拔寨,夏季蚊蟲很多,戰士們都塗抹藥油,用以驅散蚊蟲,還有提神醒腦的功能,藥油是一種胡慶余堂出品的風油精,名曰「龍虎風油精」。夜裡行軍還能避開炎熱的太陽,戰士們精神百倍,行軍速度飛快。銜枚疾進,脫離嵩武軍的指揮。
果然如李國樓所料,嵩武軍的巡邏隊,對於李字營夜裡開拔,沒有心存懷疑,以為是正常的軍事行動,軍隊長官安排的軍事行動,巡邏隊豈敢說問一句。李國樓率領大隊人馬向東方前行,消失在黑暗之中。
對於李國樓的違反軍令,擅自離開嵩武軍,手下人沒有一個提出反對意見,李字營戰士們在農村抓村民已經厭倦了,將官同樣怨聲載道,這哪裡來前線打仗,分明是服勞役的役夫,做低人一等的髒活累活。故此李國樓得以做通手下人的思想工作,順利的把將近二千人的隊伍帶走。
其他部隊是一支軍隊,有番號以及駐紮的區域,而李字營只能算一支小分隊,還沒有**成軍,戰士們也有不滿,感覺低人一等。雖然以皇家親衛軍自詡,但那時自我吹噓,總要有拿得出手的戰績,不能每次都配合大部隊,才立下赫赫戰功。
戰士們渴望一場真刀實槍的戰役,期盼能夠剿滅哥老會的叛軍,活捉敵首雷恆,對於夜裡行軍艱難,俱都默默忍受。心裡認可李國樓發起的突然夜行軍,知根知底的軍官以將要打仗來鼓舞戰士,全軍士氣高昂,向未知的地域前進,他們相信李國樓能夠把勝利帶給李字營。
這支軍隊屬於李國樓,已經烙上李國樓的印記,充滿了對他的迷信。走過崎嶇的羊腸小道,便是過險橋,爬山涉水,穿茂密的森林,隊伍走得異常艱辛。在一個石門村的地方,天已放亮,大部隊駐足停下來歇息,小股游騎放出去打探消息。
看著朝霞冉冉升起,李國樓的臉色舒緩下來,一夜的急行軍,沒有遇到起義軍的騷擾,說明鳥不拉屎的石門村,已經不適合人居住,躲在村莊裡的起義軍,離掃蕩的嵩武軍大部隊很遠盛唐夜唱全文閱讀。
李國樓在思索一個問題,補給困難的雷恆,會把搶來的糧食藏在哪裡?可惜他沒有透視眼,不知起義軍的屯糧埋在在哪塊腳底下。
「馬德全,給我地圖。」李國樓取過地圖,天空泛起魚肚白,要動些腦筋,找出起義軍的軟肋,逼迫遊蕩在鄉村裡的起義軍,跑出來打一仗。
飯大慧手提著馬鞭,跨進殘破的院子,大大咧咧道:「李長官,要是我就在森林裡埋伏,直接干翻你的部隊,不給你夜行百里的機會。」
李國樓頭也沒抬,依然看著石磨上的地圖,回道:「飯師爺,森林裡這麼容易生存嗎?敵人敢呆在森林裡,我就敢放火燒光,你信不信啊?」
「信!我怎麼會不信呢?李長官,我只是試探一下。」飯大慧眼珠子轉了二圈,已經想通了森林的弊端,人可以躲在茂密的森林裡,但遇見像李國樓這樣的敵人,那就是自尋死路。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部隊向哪裡運動?」飯大慧真的把李國樓當成神,以為能夠打仗了,沒有想過還有許多困難需要克服。
李國樓哪裡知道敵人躲在哪個犄角旮旯?但既然把隊伍拉出來了,保持自信的作風,信心滿滿的說:「讓戰士們放心吧,敵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按照既定路線,前面就有敵人的巢穴。」
「真的嗎?」飯大慧受騙上當,探頭看向李國樓手指的地圖區域。
迭部縣位於青藏高原東部邊緣,地勢西北高,東南低,東西長二百多里,南北寬一百五十多里。縣境內青山碧水,層嶺疊章,遍佈懸泉、飛瀑、神湖、秀峰、隘峽等奇麗而壯觀。氣候溫和濕潤,四季分明,冬無嚴寒,夏無酷暑。
起義軍沒有攻下天險臘子口,但大部隊也沒有離開迭部縣,這是因為這裡有山有水,部隊容易在這種崎嶇的環境中生存。若是跑到平原地區,早被清軍消滅了,那些佔據縣城、村莊負隅頑抗的起義軍,早就被清軍逐個掃清,只有在迭部縣鄉村裡游動的雷恆所部,依然頑強的生存下來。現在起義軍雖然被清軍圍堵,但還能夠在險惡的環境下生存,說明起義軍還有一些存糧,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洛大鄉!」飯大慧看著地圖上的區域,發出一聲驚歎。
「對!我料定洛大鄉就有敵人的存糧,我們直插洛大鄉,掘地三尺也要把糧食挖出來。」李國樓頗為自信,他相信自己獨到的眼光,算定雷恆自保的舉動。
在鄉村裡游動的起義軍,不可能隨身攜帶大量的糧食,需要在行動的路線上,隱藏一些糧食,便於在行軍途中得到補給,洛大鄉正合雷恆的胃口。
「好勒!這下可有勁了,我這就去發佈命令。」飯大慧瞄了一眼李國樓,產生異樣心思,好狡猾的李國樓,上次大部隊掃蕩洛大鄉的時候,一言不發。直到李字營獨自行動了,才把秘密吐露出來,連稱兄道弟的張曜也敢騙,李國樓太壞了。
李國樓抬起眼皮,對著飯大慧微微一笑,只要肯動腦筋,他就能猜出敵人的一舉一動,與生俱有的天賦,讓他顯露無人匹及的軍事才能。李國樓對做高級參贊已經厭煩了,還要不停的解釋給長官聽,還是自己**成軍,戰事部署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幹。偷師學藝完全可以學以致用,這一次他率領將近二千人馬,能夠獨自和起義軍打一仗。雷恆所部死的死,逃的逃,軍心渙散,殘留在迭部縣鄉村裡的起義軍不足四五千人,也許還要少,看這架勢,還會有起義軍在戰地起義,豈能錯過千載難逢的良機。
最主要的一點便是迭部縣的原住民,已經被清軍清剿得差不多了,這裡只有兩支敵對的軍隊在互相搏殺。在廣博的鄉村裡游動的人,不是清軍隊伍,就是起義軍的游擊隊,逮著機會就能功成名就,李字營要變成新武軍,就要再立新功。野心勃勃的李國樓,彷彿看見新武軍的軍旗插在天津小站鎮上空,而他成為一路諸侯,成為有軍事發言權的一方統帥無限之美劇空間。
雖然李國樓附庸在李鴻章的羽翼之下,以李鴻章的親信自居。但他從來不認為李字營是淮軍的一份子,這是一支皇家新軍,完全按照同治皇帝載淳偉大思想,建立起來的新式軍隊。恩師翁同龢是新武軍的奠基者,而他恰好是在新時代的風口浪尖,幸運的成為新武軍的一名指揮官,而且是唯一的一名指揮官。李國樓心眼活絡,使出陰謀詭計,還帶連環計,暗地裡架空恩師翁同龢,還想踢走前輩劉銘傳,要把新武堂變成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李國樓居安思危,在一個論資排輩的社會裡,協調各方關係,能被朝堂上各派勢力接納。在同治皇帝親政之後,飛速的異軍突起,卓顯領軍人物的風範。誰都不敢小瞧他的存在,這一次在大西北硬生生從陝甘總督左宗棠手裡分得一份戰功。
清晨李字營官兵駐紮在石門村,埋鍋造飯,大部隊行軍不能隱蔽蹤影,李字營官兵按照戰時的條例,保持高度的警惕,防範敵人偷襲。各支小分隊分為明哨、暗哨,派遣在村外,巡察周邊地區的情況。
按照左宗棠制定的戰略,清軍戰勝起義軍只是時間問題,對付遊蕩在廣博農村裡的起義軍,清軍秉承一貫的作風「圍堵」,首先控制戰略要地,不讓起義軍逃竄。臘子口戰役就是清軍看穿起義軍行動目的,劉錦棠率領老湘軍成功的實施圍堵,沒讓大股起義軍逃入四川,以一場大勝,宣告清軍已經佔據戰場的主動。讓起義軍沒有膽量,不敢正面與之決戰。
之後各路清軍壓縮起義軍的生存空間,清軍雷正綰所部把流竄在延安南部的小股起義軍消滅,勝利收復甘泉縣、富縣、洛川縣。
淮軍張曜所部在迭部縣施以殘暴的大掃蕩,不給起義軍發展壯大的機會,縮小包圍圈。但最後的勝利需要時間,清軍還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按照既定戰略部署,讓起義軍成為無源之水,坐以待斃,困死在狹小的迭部縣境內。
這場鬥智鬥勇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到底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垂死掙扎的起義軍還有多大力量,能不能打破左宗棠設定的鐵桶陣?戰爭充滿變數,李國樓的冒進,就是給起義軍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李國樓善長賭博,也喜歡和敵人博弈,他是故意賣一個破綻給雷恆,把李字營暴露在起義軍面前,就看敵人有沒有膽量鏖戰一回。
留在迭部縣農村的起義軍已經沒有迴旋餘地,要麼打出一片根據地,使數千起義軍得以修生養息。要麼突圍出去,跑到清軍兵力薄弱的地方,再創哥老會的驚天偉業。但這兩點對於如今的起義軍來講,都是千難萬難,因為他們遇見一位戰略家左宗棠。
左宗棠是偉大的軍事家、農業家,而且是一個陰謀家,對於回軍各支軍隊的態度,最能體現他的出爾反爾,詭詐多變的性格。對於敵人不講信譽,翻臉無情,不認老賬,實施遠交近攻的策略。
清軍從來不提「解放大西北!」「解放新疆!」這種不切實際的口號,而是針對眼前的局勢,做出最合理的戰術調整,像這次哥老會起義,就是突發事件。左宗棠戰略部署略微有些修改,但總體思路沒變過,一如既往的以軍事行動,收復被回民侵佔的大清國土,不給哥老會起義軍容身之所。左宗棠調整戰略,清軍主力重點對付還未成氣候的雷恆所部,積小勝換大勝,把起義軍困死在荒無人煙的迭部縣。
如今的陝甘地區,已經沒有滋生造反的土壤,早就被回亂折騰得殘破不全的鄉村,養不起這麼多起義軍戰士。
留在山地修生養息的起義軍自從臘子口一戰,軍心渙散,每天有戰士逃跑,再加上小股的起義軍被清剿,雷恆所部從竄入迭部縣時的上萬人,到如今不足三四千人。軍心已失,民心全無。
四周都是殘破不堪的村莊,莊稼地裡雜草叢生,叢林化為灰燼,清軍美其名曰「燒荒山!」這就是起義軍面臨的困境,東躲**的起義軍分散在廣博的鄉村裡。
雷恆又不敢把大部隊聚集在一起,分散在鄉村裡的起義軍各自為戰,飽一頓,餓一頓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