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炊事隊從後方送來兩桶臘肉米飯和大鍋的羊骨頭湯.李字營戰士用銅製飯盒盛臘肉飯,美美的吃了一頓。
「媽的,我們的飯菜怎麼還沒來啊!」哥老會大哥胡大貴惱恨的脫掉鋼盔,他的後勤運輸隊,還沒看見人影,後勤保障能力,還比不過哨官李運捕,讓他感覺很丟臉。
「胡營官,戰前不是光靠用嘴下達命令,演習很重要,到了戰場連人影都找不著。」李運捕把銅盒遞給胡大貴,吃不了的食物,都分給其他隊伍。
「唔唔唔好吃,還是李字營伙食好,我現在回到郭守備這裡,一時半會兒還適應不了。」胡大貴大口吞食,哥老會投降派的隊伍和李字營結下的友誼,讓二支軍隊,自然而然並肩戰鬥。
李運捕笑了一笑,說道:「白天的戰鬥,也就這樣了,回軍也在試探我們的虛實。到了晚上就麻煩了,不知晚飯能不能吃上?」
「我現在多吃點,二頓並一頓吃,晚上有水喝就夠了。」胡大貴拚命猛吃,他不用擔心,現在跑在最前沿戰鬥,晚上他們都會向後撤退,由其他部隊打前站。一支部隊哪能一天打到晚,每支部隊都需要休息。但也不會撤離前線,若是前面的清軍頂不住了,往後撤退,他們的防區又成為前沿陣地了。
「哎,殺人是樁技術活,可惜這裡施展不開,否則回軍早就敗了,任憑我們宰割。」李運捕好似一名老兵,看不起打巷戰的回軍。沒有哪個指揮官喜歡打巷戰,消耗戰的戰果,拿不出手炫耀。
「哎,這裡的回子太頑固了,自己找死,人還是應該圓滑點,像我這樣多好啊。接受過多種思想教育,我早就看開了。李哨官千萬別聽李國樓所謂的布道,什麼為國殺戮,上帝也會寬恕你的,這是洋人的鬼話。我是準備死了進十八層陰曹地府,烈火焚身渾不怕。哈哈哈哈!」
胡大貴大笑著離開,讓李運捕不由自主的觸摸一下脖子上的十字架項鏈,嘴裡在向上帝懺悔,異教徒不值得憐憫。
槍炮聲在耳邊轟鳴,可是戰場上的老軍伍,尚有閒情逸致,抽煙閒聊,聽慣槍炮聲的軍人,不把周圍的殺戮當回事。摧毀回軍一座工事都需要時間,先要試探火力的佈置,而後做出相應的部署。
巷戰的進展緩慢,一會兒前進,一會兒敗退,清軍和回軍膠著在一起,爭奪一座座工事,用人命去填漏洞。雙方兵力同樣施展不開,都以小股部隊接觸戰為主,清軍除了武器上佔有優勢,而且單兵作戰能力也比回軍技高一籌,人員均是青壯年。回軍則是老中青三代人,甚至兒童都有。
如此殘酷的戰爭,說明馬正和窮兵黷武到何種境地,給回民灌輸了為民族**死得其所的大道理,讓整座城市淪落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回軍悍不畏死,保持很強的反擊能力。回軍兵力上還沒到枯竭,經常和清軍展開肉搏戰。董志縣城戰役是名符其實的消耗戰,大致是三比一的比例損失,而且清軍一成的比例,還包括受傷的人數。也就是說,清軍攻下董志縣城,傷亡人數大致在五千人左右。這只是理論上的數字,其中還有回軍在戰場上零星投降,這讓清軍的傷亡數字直線下降。
無論回軍怎麼打?這場拼消耗的戰役,必將以回軍慘敗而告終。
有時回軍發起反攻,上百名回軍會一股腦從小巷裡衝出來,排槍沒射兩槍,就要展開肉搏戰,第一線的清軍絕對不能後退,端著刺刀展開肉搏戰。身後的清軍戰士飛速的扔手榴彈,再往後就是運輸部隊,不斷的運送槍炮、子彈、手榴彈。前方打仗,後方搬家,傷員被抬出戰場,死人沒有人去管,除非軍官戰死,立刻被擔架隊抬走。
回軍就是靠肉搏戰收復失地,效果明顯,讓好多支清軍部隊吃了敗仗,丟下一具具屍體,逃離戰場,也讓戰場繼續膠著下去。
前方失利,後方的長官發怒,有些軍官被軍法從事,直接槍斃。郭寶昌換一批軍官上前線指揮,軍法無情就表現在這裡,逃回來的結果也是死。
「郭守備,讓我帶弟兄們贏回尊嚴吧,我不怕死。」一名受輕傷的哨官,豪氣萬丈的說道,這種時候,再不表態,下一個就輪到他被槍斃了。
「我再給你一個哨的士兵,不把陣地奪回來,你自己自殺吧。」郭寶昌擰著眉毛,丟下狠話,把一把左輪手槍,狠命的放置在這名軍官面前,什麼自己親戚?這個時候就是拚命的時候。
「多謝郭守備給下官這次機會,我一定不辱使命把陣地奪回來。」這名同樣姓郭的哨官,拎起左輪手槍,衝了出去,戰鬥英雄就是這麼打出來的,活下來就是英雄,死了也要直面敵人的大刀。
李國樓看著倒斃在他面前的一名軍官,丟失二條街道的軍官就要死,長官不要聽理由,郭寶昌帶兵夠狠,將狠兵才會狠。膽小鬼從戰場上逃回來的人,立刻變成不要命的殺神,又殺奔最前線。兵好練,按照楚軍軍制練兵,三個月就能成軍,個個是敢死隊員。將難求,通過戰爭讓一批將才脫穎而出,這次李字營來大西北還是值得的,有才能的學生兵脫穎而出,以後都是國家棟樑。
「郭總指揮,下官認為應該停止對公劉殿附近炮擊,讓回軍誤以為我軍要保護古跡,回軍的部隊就會向公劉殿集結,清晨時分再對公劉殿施以猛烈的炮火,這樣效果更佳。」李國樓看著地圖,又想到一個狠辣的招數,腦海裡對於保護文化古跡早已沒有概念,只要多消滅敵人,這個主意就要用。
「這個;;;;;;」這下郭寶昌倒是猶豫起來,猶豫不定的說:「命令荀喜停止對公劉殿附近炮擊,準備明天一早對公劉殿附近施以最猛烈的炮擊,等明天由我下達最後命令,看看今晚戰鬥情況再說吧。」
郭寶昌把命令拖了一個尾巴,沒有說死,終於瞭解李國樓是個兩面三刀的壞傢伙,說過的話,從來不作數。那副悲天憫人的情懷都是裝出來騙老百姓用的,骨子陰毒狠辣。
「李長官,你們文人不是最喜歡憑欄追憶古人,你怎麼連這種戰術都想得出啊?」郭寶昌看著盯著地圖觀看的李國樓,沒鬧明白為何李國樓會出這種傷陰德的主意。
「郭總指揮,一座古建築而已,我們重建一座以後也是古建築,犯得著為一件死物糾結嘛。若是一座糧倉,我倒是真的捨不得,以人為本,就體現在我這上面,這才是實際,其他人嘴巴上講得好聽,實際行動就是要戰士赴死,你倒是說說看,誰到底是高尚的人?」李國樓的通天本事,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反正對自己有利,就說哪一條,深刻領悟事物的兩面性以及多重性。
郭寶昌張口結舌,前一天還聽見李國樓不同的觀念,現在又在給他上新的思想教育課,猶自不滿道:「學政大人,學生倒要請教,先生的思想邏輯上講不通,你不是自相矛盾嗎?先生還能怎麼狡辯呀。」
李國樓嘿嘿一笑道:「郭總指揮,我告訴你吧,當權派就是兩面三刀的小人。什麼有利就拿出來說什麼?就像大清簽訂不平等條約一樣,可以叫做民族恥辱,也可以叫做臥薪嘗膽,告訴老百姓這是委曲求全,甚至可以稱為雙贏。你不懂政治,等打完仗就呆在軍營裡練兵,不要跑出來丟人現眼。學習左宗棠會嗎?不行就學我?」
「領教領教,我還是現學現用,向學政大人多學幾招。」郭寶昌抱拳行禮,準備大幹一場,留下一個爛攤子給地方官。
收集的戰報,不斷的變更數字,高參贊把一連串數字累加起來,笑道:「報告郭總指揮一個好消息,已經消滅回軍4700多人,抓住戰俘超過500人,我軍戰果輝煌啊。」
簡易工事裡的人,紛紛鼓掌起立,身臨戰場不會鬧虛的,真實的數字躍然紙上,這是值得慶賀的一天。郭寶昌心情還不錯,清軍火力完全壓制回軍,巷戰的失地奪回來了。
「向全軍傳達這個好消息,向前線的指戰員致敬。前線的所有部隊,在十八點以前前線停止進攻,鞏固我軍的陣地,不讓敵人有可乘之機。向回軍喊話,繳槍不殺,脅從不論,只殺首犯;;;;;;」一場大勝讓郭寶昌心情愉悅,竟然對回軍施以寬大政策。
拖至前沿陣地的榴彈炮、劈山炮,不時的發出怒吼,清軍有大炮配合作戰,讓一座座堅固的堡壘變得不堪一擊。
炮彈發出的巨大氣浪,會把人震聾,甚至憋氣而死。硝煙還未散盡,清軍戰士已經衝入堡壘裡展開血洗,刺刀刺向倒地的回軍。
英雄人物層出不窮,每一條小巷裡,都有熱血男兒為了祖國統一而戰鬥至死。長夫不斷的運送手榴彈,還是不夠前線戰士使用,戰役打到傍晚時分,手榴彈已經用去五萬顆。清軍為了減少傷亡,用手榴彈探路,房間大門打開,直接向裡面扔手榴彈。
轟鳴聲此起彼伏,董志縣城的建築物破敗不堪,被炮火摧殘得體無完膚。一個白天的戰役,讓回軍丟失半座城市,殘缺不全的城牆上佈滿了清軍的戰旗,那一面面雪山獅子旗,在晚風中飄揚。那種場景鼓舞著每一名清軍戰士,預示著這座城市的主人,已經發生改變,負隅頑抗的回軍陣地上的飛鷹戰旗,無力的下垂。
殘陽如血,董志縣城上空的晚霞,非常詭異,是赤黑色的,一層層的雲霧,彷彿是一座座蓮花台,超度死去的亡靈。
黃昏來臨,倏忽之間,嗩吶的回音響徹整個董志縣城上空,清軍竟然在超度死去回軍戰士,那種空靈的悲鳴聲,讓人無法煥發鬥志,沉浸在對戰友的哀思之中。
薩滿教的巫師在屍體旁跳躍,搖動著鈴鐺,超度著亡靈。
熟讀兵書的郭寶昌使出了四面楚歌,八面埋伏的招數對付負隅頑抗的回軍,盡可能瓦解回軍的鬥志,不讓頻臨死亡的回軍做出玉石俱焚的狠招。
戰場上開始唱賀,「回軍同胞們,繳槍不殺,脅從不論,只殺首犯!」
「這裡有饅頭!」一名清軍戰士加了一句,吃上晚飯才是最好的獎賞。
大批的清軍立刻回應,「這裡有饅頭,回軍同胞們,繳槍不殺,脅從不論,只殺首犯!」
李國樓咬著饅頭,點頭道:「郭總指揮,你這招高明,用嗩吶這招誰教你的呀?有點子房的韻味在裡面。」
「這要人教嗎?我的腦袋瓜子裡計策一大堆。如果我們是敵人,你被我整死。」郭寶昌吃著饅頭,把自己當做蓋世奇才。
李國樓窺探郭寶昌的舉動,難道郭寶昌要造反,洒然而笑,一句戲言而已,誰會去當真。只要左宗棠一死,沒人打得過他,有戰略眼光的人,只能在政治上一較長短,戰場上和左宗棠打仗,贏了九場戰役,也要被他算死,他才不會造反呢。
夜色就要來臨,夜戰火炮威力銳減,接下來就是簡易工事裡的肉搏戰。
清軍每一伍為十人,至少有兩至三名老兵,這些老兵,不怕死,敢於肉搏戰。由老兵帶領新兵打仗,經過一場炮火的洗禮,那些新兵就變成敢於肉搏戰的死士。
夜戰最考驗軍隊的意志品質,敢於打夜戰的隊伍,才算得上勇猛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