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長號角聲,沒有停歇的時候,黑沉沉的夜色裡出現了回軍的軍旗,緊跟在軍旗下的是排列整齊的騎隊。主將哈連虎來了,近千匹戰馬嘩嘩的蹄聲震醒了大地,騎兵們粗重的呼吸,躍躍欲試的表情。
軍旗下哈連虎勒住坐騎,看到了山丘上浴血奮戰的場景,也看到了李字營一面面軍旗屹立不倒。
勇敢無畏的回軍戰士冒著炮火前進,沒有坐騎的戰士,高舉彎刀殺向黃土坡。短兵相接的戰爭,歷來是勇敢者的遊戲,看向密密麻麻的的戰士們殺上黃土坡,哈連虎充滿自信,子彈是狗熊,戰刀才是英雄。
「四哥,讓我沖吧。」旁邊老五哈連龍催馬來到軍旗下,打斷了哈連虎的思緒,一張年輕的人充滿對殺戮的渴望。
「別急,先看一看,有得是時間,少不了你的功勞。」哈連虎對於這種攻堅戰素來有心得,大清官兵沒有城牆保護,又沒有火炮壓制,只要貼身肉搏,回軍戰士一個頂四個清兵,今晚他贏定了。
漫山遍野的回軍戰士高舉紅旗衝向黃土坡上,眼前的大清官兵眉目那麼清秀,還未成年,哪是百戰強兵的對手。
「殺殺殺殺!」
眼前露出一門門臼炮,炮口朝下被推到前沿陣地,那粗大的炮口對準了湧上土坡的回軍,嘶嘶冒著白煙,一聲轟鳴,一顆霰彈從炮膛裡噴出,猶如一朵浪花,在海面翻湧。
「啊啊啊啊!」陣地前都是淒慘的叫聲,第一批爬上土坡的回軍,全身被鐵釘、鐵砂子,打成篩子,不停的在地上翻滾。
轟隆隆一聲,又一門臼炮冒著白煙,發出震撼人心的怒吼。陣地前推出一門又一門火炮,開了一炮又消失在陣前。
臼炮自身輕,重的臼炮有200多斤,輕的臼炮不足100斤,兩名炮手就能推動。因臼炮射程短,炮管也短,使得炮管不容易炸膛,所以射速很快,裝填霰彈炮彈迅速,有些炮管粗壯的臼炮甚至一次可以裝填二三顆霰彈,巨大的殺傷力,無人可以躲避。黃土坡前已經變成恐怖的炮戰,不斷出現的一門門臼炮,向著密集的回軍炮擊。炮手各自為戰,哪裡有危險,哪裡就有炮手推著臼炮推到前沿陣地,向著回軍開炮。
炮手身後搬運炮彈的民夫,提著一筐炮彈跟在炮手身後,民夫不顧危險,冒著槍林彈雨把炮彈搬運到最前線。
李國樓只是站在營地裡,靜靜的看著身邊奔跑的民夫,這就是人民戰爭的力量,奮不顧身的人,都為了一個神聖的國家,華夏民族用鮮血和悍勇保衛國家的領土完整。
領土不容許分割,不容許任何人鬧獨立,起義者都是反動派。
回軍為了獨立,把一個民族拖入深淵,讓一個國家變得孱弱,更是做出一樁樁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想要獨立就要承受雷霆震怒,火炮就是對那些自以為勇悍無畏的回軍最好的回答,顫抖吧大地,讓死神去和亂軍講道理,殺光所有舉著刀槍的亂軍,不肯臣服的民族,殺到他臣服為止。
「發射燃燒彈!」荀喜大叫,高興的手舞足蹈,李字營炮聲大作,數十顆大小火球呼嘯而來,亂滾亂跳中,把土坡照亮,回軍始終處於慌亂之中,突然他們的身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四周都被火球照亮。
炮彈呼嘯,到處是淒厲的嚎叫,十幾顆十斤的炮彈咆哮而至,有了火球的亮光照射,土坡上的子彈像爆米花一樣射向回軍,無數顆子彈紛至沓來。一群回軍如無頭蒼蠅般亂竄,沒有地方躲避身形。那些戰馬成為巨大的目標,被子彈打成馬蜂窩。
存活的回軍趴在地上,向著山坡上射擊,做著絕地反擊。有了這麼多死屍、死馬,可以用來遮擋,肉搏戰就是殘忍無情。
「滴滴滴!滴滴滴!」土坡上吹響軍號聲,那聲音就似一道催命符,李字營戰士向土坡下扔出無數顆手榴彈。
轟鳴聲此起彼伏,碩大的手榴彈,不斷的在爆炸,把躲藏在遮蔽物之後的回軍炸得四分五裂。
一團團血肉接連爆起,一個個手臂在空中亂飛。
一名回軍騎兵,不可相信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臂,那處慘白的斷骨是如此的刺目。看著上面殘留著的血肉,一股股噴湧的鮮血。猛然間他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哭叫。
一名回軍的下半身己經沒了,大量噁心的腸子流出來。在後面拖了長長一列。不知什麼力量支撐他在地面爬動,但是難以形容的痛苦。讓他額頭青筋暴起,他瞪著眼,極力朝向一個方向,口中荷荷有聲。
一名回軍被炸得面部血肉模糊,依然高舉著戰刀往土坡上爬,什麼也看不清,胡亂的揮舞戰刀,沒有一名清軍對他開槍,好似在可憐他,陣地上發出陣陣的哄笑聲。
「楊大娃子,還是你小子聰明啊,我不應該自作主張。」佰長鐵蛋打馬往後逃竄,數百名衝鋒的馬隊,不見有人活著回來,他帶著親衛隊往後逃竄,害怕李字營還有何種利器,會把他們一隊人馬消滅。
黃土坡東側的攻勢嘎然停止,只剩下北面、西面的黃土坡上,回軍戰士前仆後繼的殺來,長號角聲音不停歇,悍不畏死的回軍騎兵,衝上堆滿屍體的黃土坡。
土坡上一灘灘鮮血,一具具無頭的屍體橫臥,短短時間內,李字營的火炮,讓哈連金從信心滿滿,己經落差到雙目呆滯,信心全無。第一波攻勢回軍用了3000多兵馬,還沒展開肉搏戰,就倒斃在土坡上,那座依靠戰馬就能踏平的土坡竟然變成回軍的死地。
「李字營的手榴彈,怎麼能扔這麼遠啊。」哈連金實在想不明白,回軍騎兵攜帶有碩大的手榴彈,但還沒有在敵人陣地裡引爆,敵人的小型手榴彈已經扔進了回軍的馬隊裡。
看看前方,儘是狼奔豕突的情景,密集的炮彈呼嘯而過,戰馬哀鳴亂叫,李字營炮營連連發炮造成了沉重的恐慌與傷亡,直到現在大炮依然在吼叫,造成一撥又一撥回軍騎兵傷亡。
突然一個碩大的火球在哈連金不遠處落地,瞬間把哈字大旗照得透亮。
「將軍快走,敵人要開炮了。」親兵隊長猛然醒悟,一揮馬鞭抽在哈連金的馬屁股上。
李字營炮兵就是依靠燃燒彈的亮光搜尋躲在黑暗中的敵人,那面哈字大旗是最好的目標,看清楚旗子的炮兵觀測手,毫不猶豫的調整炮口,大叫,「發射!」
轟!
轟!
轟!
十幾門榴彈跑都發出怒吼,對著哈字大旗附近開炮,炮彈橫飛在回軍陣營裡亂炸,這一次來個一鍋端。
回軍那名高大威武撐旗官,臨死依然緊握哈字大旗,不讓大旗倒下,但那面哈字大旗,被炸藥的火星燃燒,絲綢製作的哈字大旗在空中燃燒,預示著回軍第一波攻擊,就被李字營打得體無完膚。
黃土坡炮聲震耳欲聾,凌厲的呼嘯聲響起,那方空中,又是一**炮齊射,咆哮而至的轟鳴,那哈字大旗周邊變成一塊死地。
轟!
逃竄中的老五哈連龍,被一顆炮彈的彈片擊中,他不是死在衝鋒陷陣之時,而是死在可恥的逃竄之時。
轟的一聲巨響,竟是一顆四十斤重的炮彈,正好砸在哈連龍身旁,瞬間哈連龍屍骨無存,變成肉碎。
轟!
李字營的炮彈,依然在逃竄的回軍頭頂上爆炸,好似知道他們在逃跑。
李國樓驚喜的看著回軍被草割,還沒有展開殘酷的肉搏戰,回軍騎兵就被打回黑夜裡。
「向北面衝鋒!軍號手,對著北面衝鋒!巴特爾給我帶領李字營馬隊給我沖。」李國樓爆發出萬丈豪情,把老底全部晾出來,殺他娘個片甲不留。
「滴滴嗒滴嗒!滴滴嗒滴嗒!」
一排軍號一起吹響,黃土坡上,李字營三百騎兵,從土坡上俯衝而下,「殺殺殺殺!」
揮動突刺槍的騎兵們,巴特爾毫不猶豫的殺奔北面的回軍騎兵,三百名騎兵衝出去殺敵。
土坡的北面是鄒保和的十六營的五百精兵以及二河州親自率領的八百精兵,可是此時他們一千多騎兵早就被打殘了,十六營的五百精兵連參將馬壽大也陣亡了,早就不成建制,只要有馬的回軍騎兵都在拚命逃竄,連戰馬也丟了的回軍四散奔逃。
二河州原本是在壓陣,等到看見火球在四處燃燒,嚇得連指揮官也不做了,帶著親衛營率先脫離戰場,至少要跑出一萬米之外,李字營手段多樣,能帶回一半人馬回去,算是燒高香了。信心全無,心裡忿忿然,騎兵哪能和大炮打仗?李字營是一個炮兵營,上百門火炮,一個齊射就要上百條戰士性命。而他作為策應的後隊已經傷亡慘重,東面的楊大娃子和北面的哈連虎,如今的境遇比他還慘。
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二河州身形為之一澀,轉頭看向昏暗的黃土崗,李字營竟然出動騎兵在追殺身後的回軍。
「二河將軍,我們要不要和敵人拼一回?」旁邊一名佰長,不甘心的問道。
二河州稍微猶豫一番,下定決心說:「算了吧,改變不了戰敗的結局,若是敵人把火炮拖下黃土崗,我們就回不去了,吹號回家,不和李字營打了。」
二河州很清楚,夜裡馬戰打不起來,一個交錯馬隊就無影無蹤,還是平安回董志原。李字營的騎兵也只是在黃土崗四周打掃戰場,不會尾追過來。
二河州對於帶領殘兵敗將回董志原還很有信心,大清官兵地理沒有他們熟悉,也不敢在夜裡追擊回軍,很篤定的說:「傳令官,立刻聯絡哈將軍,說我軍先撤了,讓他向我軍靠攏。」
傳令官還沒走多遠,一大群回軍騎兵蜂擁而來,急道:「二河將軍,大事不好了,哈連龍陣亡,哈連虎將軍被楊大娃子偷襲,連腦袋也割了。楊大娃子投敵了,我們追不上那群叛徒。」
一群大老爺們,哇哇痛哭,全軍震動,主將被自己人割掉腦袋,這士氣跌入谷底。二河州驚訝得瞠目結舌,很無助的怒叱道:「漢人都不是好東西,都該殺!」
「二河將軍慎言,安傑將軍可是受重傷被制,十四帥藍明泰深明大義,回去別擾亂軍心。楊大娃子原本就是大清官兵,要區分開來。」旁邊副將肖金低聲道,此時一舉一動都關係到軍心,不能讓心懷叵測的人圖謀不軌。
二河州心神一動,產生異樣心思,別人可以投降,為什麼他不可以?看來回去探聽一下四帥崔偉口風,未雨綢繆,說不定以後還要和楊大娃子合作,聽見旁邊的人痛罵楊大娃子無恥行徑,而他卻不吭聲了,長歎一聲:「時機不對,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現在我命令,全軍撤退。肖副將你帶領中軍壓陣,由我殿後······」
殘存的回軍騎兵,還有三千多人,但他們早就膽氣皆無,一支大軍損失三成,已經算是大敗,他們損失超過四成,可以說是潰不成軍。三名報告李字營消息的探子,被回軍戰士割喉,扔在荒漠的黃土地上。
呱噪的一群禿鷲早早的站在屍體上,迎接曙光到來。
土狼也尋跡而來,驅趕恬不知恥的禿鷲,「呱呱呱呱!」蒼茫茫的原野上動物也在為生存而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