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四十斤炮彈落在回軍騎兵中間,當場砸死一人一騎,炮彈尾部冒著陣陣白煙。驚慌失措的回軍騎兵,嚇得四散躲避,可周圍都是騎兵,哪裡都是人,戰馬相撞在一起,引起兵荒馬亂,還未等他們散開,巨大的炮彈爆炸了,鐵製的彈頭四分五裂,一塊塊彈片,激射向方圓五十米,強烈的衝擊波,讓四周的騎兵紛紛從馬上栽落。
另一顆四十斤炮彈提前爆炸,剛好在回軍騎兵頭頂上爆炸了,猶如一道驚天霹靂,發出威力無比的炸雷。黑煙籠罩之處,彈片橫飛,肆無忌憚的收割人命。回軍騎兵體無完膚,全部從馬下栽倒於地。
斷肢與血肉到處飛舞,很多回軍騎兵大叫,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從他們身上噴出,身上鑲嵌著一塊塊彈片。
旁邊的騎兵看著心驚肉跳,勒住驚慌失措的戰馬,一名小隊長馬大膽叫道:「穩住,穩住,往後撤,往後撤。」
馬大膽用力將皮鞭抽打馬匹,想讓胯下驚恐發狂的戰馬調轉身形。
長嘯聲中,馬大膽驚恐地抬頭看去,一顆沉重的炮彈,從天而降,己是落在他的旁邊。
「轟!」
戰馬倒地,慘烈的嘶鳴,馬大膽身上激射出一股血霧,一顆彈片擊打中他的胸膛,他的口中,大口大口冒出血泡。
「馬隊長!」一名親兵奮不顧身的撲過來,拖著一條受傷的瘸腿,身邊哀鳴一片,倒在地上受傷的回軍戰士,在為自己也在為犧牲的戰友哭泣。
炮陣上方的軍官、民夫目瞪口呆,嘴巴沒有閉隆過,很多人用力揉著自己眼睛,瞪大眼珠子看究,他們平生第一次看見大炮齊射的威力,升騰煙霧處,倒下一大片。
「打!給我繼續打!」看著對面的慘狀,荀喜放聲大喝,看看身邊臉露豪情的炮手們,繼續命令道:「狠狠打,炮擊不要停,連射二十炮,火炮延伸,讓叛軍屁股冒煙。」
「轟隆隆!」
有著救死扶傷精神的回軍戰士不肯離開死地,還想搶救自己的戰友,迎接他們的是一陣彈雨,第二波的攻擊依然是那麼犀利,再讓上百名回軍騎兵倒斃。
聽不清長官在叫什麼?回軍騎兵終於醒悟過來,這裡是清兵攻擊範圍,再不離開就要把命搭上,調轉馬頭就往回逃。
炮彈像長了眼睛在他們中間爆炸,四周升騰起一陣陣煙霧,爆炸聲此起彼伏,原來大清的大炮射程超過五千米距離,恐慌在回軍騎兵心中滋長,這仗還怎麼打?威力如此巨大的炮彈從未遇見過,敵人面孔還沒見到,就讓他們損兵折將。
一千多名回軍騎兵後撤,那座黃土坡從眼裡消失,這才敢穩住陣腳。
被親兵搶回來的參將安傑大腿受傷,彈片插在大腿上,還未正式和李字營交鋒,掛印先鋒官的安傑已經要提前退出戰場。
一名醫官搖頭道:「安將軍,這裡拔出彈片,怕是要大出血,只有用火烙,你能守受住嗎?」
「能!來吧!」安傑嘴裡咬著一條毛巾,接受最殘酷的醫療。
醫官用夾子夾出彈片,用一根燒得通紅的鐵條烙在安傑大腿受傷處,空氣裡瀰漫著烤肉的香味。「刀客」出身的安傑果然一聲未吭,頭上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好似關公刮骨療傷,英雄了得。
「安將軍果然是條好漢官網天下最新章節。」醫官把諸葛行軍散灑在傷口處,又用散佈包裹傷口。
安傑取出嘴裡的毛巾,大聲道:「這點挫折算個鳥,楊大娃子,這裡由你指揮,適才是我大意了,清狗的炮兵晚上就是瞎子,一定要在今晚給我把李字營拿下,我們還有多少人啊?」
副將楊大娃子欲言又止,毛瑟槍的威力他也見識過,清兵哨騎就在前面向他們開槍,而他們卻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弟兄倒下,卻一個清軍也沒射死。晚上讓十四營弟兄衝鋒,清軍除了彈炮依然犀利,黃土坡上還有一千多條毛瑟槍呢,這仗他沒有信心能贏。可又能怎麼樣?人命不值錢,反正手下的弟兄已經殺紅眼了,準備替死去的弟兄報仇雪恨。
「安將軍,你放心養傷,我把小李子的腦袋提來,讓你踢幾下解恨。我現在去整軍,待會兒向你稟告我軍的損失。」楊大娃子一拍胸脯向安傑保證,站起身離開小樹林。
楊大娃子重新穩定情緒,戰士們都看著他,一個小小的挫折,壓不垮他們的鋼鐵神經。回軍是越挫越勇,有著不死不休的執著精神,清軍只是仗著武器犀利,但一到晚上互相看不清了,就是亂戰,憑借肉搏戰的勇氣,五千騎兵必能一鼓作氣把李字營消滅乾淨,等明天清兵援軍到達,這裡只會留下二千多具缺一隻耳朵的屍體。
回軍十四營重新任命了十一名小隊長,共計三十名小隊長,每個小隊四五十人。統計也很快出來了,死傷超過七百人,其中一大半為傷員,就算回到董志原,大多非死既廢了。
得到準備消息之後,安傑、楊大娃子等十五名佰長,欲哭無淚,這還怎麼打?剩餘一千出頭的人,還要照顧傷員,死傷超過三成,就是說這支隊伍沒有戰鬥力了。這不是合圍敵人,可以有時間休整。風雲變幻莫測,大清官兵隨時會來增援李字營,他們明天就要逃回董志原。
適才還在鼓舞戰士死戰的鬥志,現在這些軍官自己都沒信心了,這是一支沒有信仰的隊伍,不似董志原裡其他回軍,人員很雜,有些是大清叛軍。
其中楊大娃子、赫明堂、穆三,手下一幫人就是劉銘傳的「銘字營」逃卒,因糧餉不濟,搶掠地方百姓,之後加入回軍,他們大多是安徽人,和李國樓是半個老鄉。
他們三人自然而然走在一起,並轡而行,前去迎接主將哈連虎隊伍。穆三滿懷悲傷道:「老四死了,我們這些老人越來越少了。」
赫明堂憤怒的吐一口痰,怒道:「就不該讓安傑領軍,怎麼他沒死啊。裝個吊英雄,還不是躺在擔架上。」
「腦子停留在冷兵器時代的刀客,和這種人談論戰術是白費功夫,悲哀啊。」穆三毫不留情的罵罵咧咧,上面的人山頭眾多,爭權奪利。下面的人同樣山頭林立,他們認楊大娃子為大哥。
性質是一樣的,認死理的人,一條道走到黑。若是大哥是忠義之人,他們就是桃園三結義的「劉關張」。若是大哥是三姓家奴「呂布」,他們就會對主子「董卓」下手。
此時一支軍隊是如此,一個營也是如此,甚至一個哨隊同樣如此,帶兵就是帶將,軍官一條心,這支隊伍就能萬眾一心。就像劉銘傳的「銘字營」,只要劉銘傳在營裡,這些軍官不會有異心。但換了一個主將,立刻軍心渙散,諸多不滿會爆發出來。
楊大娃子微微歎一口氣,不知未來他們的路在何方?大清願意招降無惡不作的叛軍,也接納像他們這種反叛的大清軍人,但有先決條件,那是要立下大功。否則像他們這種反賊,是得不到主子原諒的,被官兵活捉,凌遲處死。
「還是把接下來的仗打好,不過接下來進攻李字營,我們只能作為後續部隊,第一波的進攻,我們不參加,我們傷亡太大了。」楊大娃子大聲,讓身後的人都能聽見,現在他是主將,十四營的一切由他說了算。
馬蹄陣陣,地表都在顫動,年輕氣盛的哈連虎帶著大部隊回軍騎兵行進而至,一副軍容整肅的模樣。不過看他們的臉龐,就落差很大,有的人滿臉滄桑,鬍子拉碴,有的人青澀的模樣,看上去還沒成年新神王傳。至於青壯年,不到隊伍裡的百分之三十。
回軍全民皆兵,可以說一個地區,甚至一個民族都反了,民族的抗爭,民族的自強,在回回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歷史該如何評述回民軍的起義?以史為鑒,西夏王朝對宋朝的稱臣納貢,就是民族獨立成功的典範。
沒有任何王朝允許自己國土上出現這種國中之國,對於一個有著各個民族的大國,是決不允許各個民族鬧獨立的,不管起義時提出的綱領是多麼得順應民心。
李運開一隊騎兵,乘著火炮延伸痛擊回軍騎兵的機會,又拍馬轉回適才的戰場,撿了一些槍械,一個人割了一顆頭顱,插在突刺槍上,而後凱旋而歸。
迎接他們隊伍的是一陣陣,「萬勝!萬勝!萬勝!」的歡呼聲,李國樓高興的罵道:「臭小子,舉人頭回來幹嘛,都給我扔了。」
「報告李大人,親兵侍衛第三小隊,一個不少回來了。」李運開得意的一笑,把一顆人頭扔下山坡。
「嗯,休息,吃飯。」李國樓惜字如金,沒有表揚回來的人,自有書記官朱定河記錄下戰果。
如今每個人都變成戰士,600多役夫大都不會使用槍械,飯大慧發了一把刺刀,一把突刺槍給他們使用。
在沿途收留的流民、村民有500多人,其中會開槍的100多人,加入長夫的隊伍。
這樣長夫的隊伍就有700多人會開槍的,由飯大慧直接指揮,他也想表現一下勇武,指揮民夫裡最強悍的一支隊伍。
那些不會開槍的民夫共計1000多人也都發了一把刺刀,一把突刺槍,打仗不用教,一聲命令,直接衝鋒殺敵。活下來就是勇士,想活下去就會殺人,很簡單的道理。
當吃飯的時候,鍋子裡是紅辣椒燒牛羊肉,李運開拿出一把從屍首上尋來的銀刀來,挑了一塊牛肉,很酷的樣子,拿把銀刀炫耀。咬在嘴裡,大聲道:「好吃!」
一看李運開吃肉的樣子,好似在咀嚼屍肉,好像看到那個刀口的血跡,旁邊劉光才把銅缸子一丟,在旁邊就吐了,吐還沒東西吐,就吐酸水。劉光才當場就吐,想到那一刀上的血,那個牛肉就是紅顏色的,真是牛肉紅顏色的,就像刀口的顏色,看起來真噁心。
李運開就看劉光才出醜,嗤之以鼻,毫不在乎道:「很香啊,你吃一塊吧,等會兒有力氣殺敵,別像奶娃子一樣,要人保護。」
劉光才喘口氣:「你吃,我不吃了,我感到特別噁心。懷裡有囊餅,真的餓了,有東西墊饑。」
李運開非常冷靜的描述著他的殺人經歷,給旁邊劉光才的感覺,或多或少的都有一點彆扭,不只是血腥,不只是猙獰,因為在戰場上面對敵人,有時候真的只有一個選擇,你死我活,這是個單選題。這個時候沒法從道德、從人性、從戰爭罪惡,等等任何一個角度去評論戰鬥中的人。
誰都不是生來就是戰爭機器,誰也不願意做殺人狂魔,但是敵人又是個什麼概念呢?
那些回軍除了衣著髮束,除了稍微黝黑的皮膚跟我們又有什麼不一樣呢?上戰場之前,磨刀霍霍,殺敵立功的口號叫得震天響,但是真正要殺了敵人,誰也都會承受來自內心的巨大衝擊。
劉光才無法消化李運開對他影響,嘴上道:「我懂了,你怎麼這麼囉嗦呢?我有毛瑟槍,會保護自己的。」
「嘿嘿!劉光才這就是歷練,你跟著我好生學著點,靠萌陰得來的功名不算啥,大哥我都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李大人就是長官,我就是從一個兵。」從一個軍人的角度來看,李運開完成了自己的蛻變,他是一個有能力應對複雜局面的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