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大慧看見所有人的目光射向他,明白他的話有多重要,一路上李國樓就想有人來找李字營麻煩,就是沒碰到,最後把一股怨氣撒在狼群身上了,現在還有400里地的路程,到底會不會有危險呢。
「李大人,民夫經過這些天的操練,每天還給他們上了愛國主義課,懂得為祖國做貢獻的道理,我有信心在最短時間建立第一道防線,敵人的馬隊衝不進我們的車隊裡,我們3000多人,足以抵擋上萬人的進攻。」飯大慧素來愛說大話,這個時候哪能讓手下人看貶,稍微猶豫一下,就向李國樓保證。
「那好,出發,再走三個小時,在下一個烽火台宿營。」李國樓下達命令,眾人臉色一喜,紛紛走下烽火台,去指揮各自的隊伍。
李國樓揚聲道:「刀靶子,警戒線放得再遠一點,小心回軍假裝成楚軍,有人搭話一律不許靠近,鳴槍警告,打死人我替你扛著!」
「李大人,有你這句話就成。」刀鞘雲臉色從來沒有這樣凝重過,他是馬賊出身,一看地形就知道這裡對騎兵有利,運輸隊若是不能在最短時間組織防禦工事,首尾不能相顧的話,那是要被騎兵草割,所以他知道他身上的擔子有多重,出動的游騎要提前作出警告,他也有信心完成任務,一有風吹草動,馬賊最為靈敏,哪能聞不出味道。
游騎不僅要放在隊伍前方十里之外探路,而且要保護隊伍的側翼,使隊伍不會被敵人攔腰斬斷,作為游騎不僅需要騎術精湛,還需要眼力出色,若是地勢開闊,人眼可以看見萬米外的一點燭光,在高山頂上,眼力可以擴展10倍以上,水平面亦能在3000米以上。
李字營如今在平原行軍,兩翼也放了10隊游騎隊,有一名伍長帶隊,每隊游騎隊有6至8人組成,胡陰山是商隊《財茂堂》的護衛隊長,過去是鏢局的鏢師,被胡楊岳高薪聘請護衛商隊,有本事的人哪肯一路上無事可幹,胡陰山便自告奮勇做游騎,如今胡陰山帶著五名游騎離運輸隊有5里地,保護著隊伍的西側。
雲高地廖,兩隻獵犬在不停的嗅著潮濕的地面,午後冰雪有點融化,泥土裡過冬的蟲子被獵犬用爪子刨出來,一口吞食。
游騎在廣博的黃土地上奔馳,這裡是一條河的轉折口,水流較平緩,往上不遠處,就是大河與小河的交匯處,在離河數百米外的一個山坡上,正有一座破敗的土地廟,廟宇的圍牆斑駁零落,早分不清它原來的顏色。
胡陰山是一名滿腮虯髯的大漢,身材魁梧,黃驃馬上插著一桿突刺槍和一把毛瑟槍,背後還插有一把大刀,腰際還插有兩把燧發槍,大刀上還系有紅綢,穿著一身灰色軍服,頭上那頂兜兒帽兒盔,看上去和李字營的軍人沒什麼區別。
如今胡陰山已經從李字營得來整套軍事裝備,人心不足蛇吞象,胡陰山什麼也不缺,才自得意滿了幾天,又有新的目標,要立功受獎,得到一把勃朗寧手槍,向新武堂同學生蘇元春學習,早日完成夙願。
其他五名游騎同樣這身打扮,都沒有穿棉大衣,有兩個人外罩一件羊皮短襖,他們的馬鞍上都有狼皮墊子,卓顯他們天不怕地不怕的膽略。
「胡頭,上去看一下。」說話的人,手上拿著突刺槍,身後還插著兩根標槍。
這游騎名叫方志勇原為四道崗獵戶,濃密的鬍鬚,看上去要有三四十歲,其實才二十多歲,頗為老練的樣子,還未娶妻,看見李字營打家門口路過,隊伍整肅,甚是威武,便想為國效勞,自願參加了李字營,因有一技之長,被刀鞘雲相中,成為游騎的一員,那兩條躥在前面的靈緹,就是方志勇的獵犬。
靈緹產於中東地區,黑色發亮的兩條靈緹細腿、窄背、線條優美,是世界上奔跑速度最快的狗。
方志勇看了旁邊一人一眼,低聲道:「胡頭,這兩日我右眼皮跳,怕是有事發生,小心為妙!」
「嗯,持槍。」胡陰山惜字如金,以最簡潔的命令,告訴其他幾名游騎,土地廟就是一道坎,雖說兩頭獵犬已經告訴他們上面沒人,但依然還要提起精神,不容有半點馬虎。
六名游騎以作戰隊形,勒馬向山坡而行,胡陰山一人行進在最前面,兩條獵犬早已如利箭般躥上山坡,其他五人分為兩個梯隊,慢悠悠向土地廟行進。
在廟前一個大石後,方志勇不住對著河對岸探頭探腦,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說道:「胡頭,那道山崗上有人!」
「嗯,是嗎。」胡陰山沒有看出遠處山崗上有人的動靜,有些不相信的舉起望遠鏡。
身旁一人低聲道:「胡頭,我也看見了,至少四人,看打扮是楚軍,應該是副帥徐占彪的游騎吧!」
旁邊一人沉聲道:「不對,那裡有道溝渠,他們怎麼跑過了溝渠,很可能是回軍的探子!」
說話的是一個叫李運捕,年紀在十五、六,人長得偏瘦,相貌英俊,舉止沉穩,他是新武堂的學生,是李國樓的小老鄉,和李國樓沾親帶故,也是李國樓重點栽培的對象,在隊中不怎麼說話,平日總是靜靜的記筆記,善於動腦筋。
胡陰山看了一會兒,臉色陰沉下來了,放下望遠鏡,頷首道:「不錯,楚軍軍法嚴苛,哪有這麼隨意的游騎,他們是偵查我們運輸隊的探子,在估算我們在哪裡安營紮寨,搖鈴,向隊伍報告情況!」
李運捕從褡褳內,取出一個銅製的鈴鐺,左右搖晃起來,「叮鐺······」
鈴聲警告對面山崗上的人,他們已有所準備,也告知大部隊,他們這裡發現情況,但沒有吹小號,就是說只是小股部隊的接觸,還沒有到開槍的時候。
李字營的運輸隊慢慢消失在地平線上,對面山崗上早已沒有人影,又過了好一會兒,胡陰山才道:「好,我們走吧!」
一時間,土地廟周邊的游騎都往山坡下走,他們個個神情緊張戒備,手上牽的馬匹,看向遠處的灌木叢林。
由不得他們不小心,那裡離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到1000米,冷槍射來怕生命危險,回軍也有好槍,除了從官軍這裡繳獲得來,俄國人也暗中資助回軍,回軍的武器裡俄國製造很多,心懷叵測的鄰居俄國人,就希望大清內亂不止,讓他們永久佔領新疆的伊利六城。
一行六人,依然不緊不慢的在運輸隊側翼萬米之外的平原,沙崗上游動,作為游騎,既刺激,又危險,要藝高人膽大才能勝任,當然他們的俸銀,同樣比普通士卒高,每月有3兩白銀的收入,還有數額不等的花紅,已經和八旗精兵相差無幾,那些條件最好的八旗精兵,一年也只有36兩收入。
轉過一個坡地,方志勇忽然低喝一聲:「停!」
眾人都是停了下來,策馬向方志勇聚了過來,胡陰山低聲道:「小方,有什麼不對勁的!」
方志勇指著獵犬,說道:「丫頭告訴我山坡後有人!」
兩隻靈緹爪子刨地,嘴裡發出短促的嗚嗚聲,向主人警告這裡有危險,眾人都是一驚,胡陰山沉著冷靜,低聲道:「不要慌,別上山崗,我們繞路走,離開敵人的視線,再想辦法!」
一行人好似搜尋到另一條捷徑,慢慢離開了近在咫尺的死亡之地,過了一道山梁,六名游騎留下來了。
適才鬼門關前走一遭,有誰不害怕,心臟噗通噗通聲音都能聽見,李運捕擦拭著冷汗,問道:「胡頭,要不要吹小號!」
胡陰山鷹梟一樣的獰笑,搖頭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李大人應該知道情況了,我們也不能空手而回,想辦法把山崗上的情況搞清楚,李運捕,你一個人回去,向刀把子報告,我們五個留下幹一票!」
「不,我要留下,我對戰術在行。」李運捕頗為自信的說,一副想立功的表情。
戰場上不容許說「不」的,除非有很大的決心和理由,胡陰山睥睨一眼,道:「好,你留下,馬大胯子去向李大人報告,這裡有小股敵人,但大股敵人暫時還沒發現!」
馬大胯子領命而走,其他五人慌忙下馬,隨方志勇身後,躡手躡腳的套上馬嚼子,用布包上馬蹄,不讓戰馬發出聲音,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往回走,把五匹馬栓在一處叢林中,而後五人提著長槍,貓著腰,往山崗上爬。
卻見高坡上二百多步外的一塊平地上,有回兵七人,有馬九匹,或許以為官軍的哨騎走了的緣故,這些回兵都沒有趴在地上,而是坐在地上聊天。
其中有六人身著大清軍人的衣服,不過沒戴帽子的腦袋,一看就是沒有剃髮,一眼就看出他們是回兵,另一個小頭目模樣的回兵,手持一桿長槍,正在訴說剛才他瞄準了敵人,若不是怕打草驚蛇,六名辮子狗早就被他射殺。
五人查看清楚後,聚回來議事,都是臉漲得通紅,方志勇道:「胡頭,那名頭目,我包了,由我先開第一槍,一槍幹掉他!」
李運捕沒有往常的冷漠,眼中閃著火熱的神情,拔出一把勃朗寧左輪手槍,聲音卻是沉著,低聲道:「胡頭,我個子小,由我爬過去,能幹掉幾個是幾個!」
這一次勝算頗大,如果殺了這七個回兵,或是捉幾個活口回去,這功勞就大了,花紅就不是幾兩碎銀,胡陰山臉色漲得通紅,急促的呼氣,一咬牙道:「好,李運捕注意隱蔽,若有動靜,小方第一個開槍!」
他一聲低喝小隊中人紛紛準備,把子彈壓上膛,方志勇從身後取了一根銳利的標槍,放在毛瑟槍旁邊,眼中凶光四射,胡陰山也是將手中兩把短筒燧發槍的保險伐打開,為眾人打氣道:「殺了這幾個逆賊,大伙都是大功一件,兄弟們,拼了!」
這麼點距離,李運捕趴在冰雪覆蓋的地上往前爬,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兩名回兵已經完全進入射程之內,李運捕在等待最好的時機和角度,其實李運捕到現在為止,別說殺人,就是連隻雞都沒有殺過,他把槍口又調整了一下。
腦海裡想著新武堂課堂上教官成昆的話語:「從下往上打是這樣,你要打他的腦袋,你要能瞄到他腦袋頂,你瞄準他腦袋,就打中胸部,從上往下打,你瞄準他的肚子,就打中胸部,瞄胸部就會打到腦袋!」
成教官的這種描述,帶著某種冷酷無情的東西,面前畢竟也是活生生的年輕人,但在戰場上,只有你死,方能我活,就這麼殘酷。
爬行至敵人50米距離,李運捕很有把握的開了一槍,瞄準了一個,啪一槍,當場一名回兵就躺地上,另外一個好似被擊傷,就第打滾,在地上滾滾滾,滾到荊棘邊上,邊上有那個溝,他就躲在溝裡面,這個時候周邊都是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