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天津下著小雨,大街上都是撐傘的人,各種膚色的人都有。湧動的人群向赤峰道而行,世紀拳擊賽就在這裡舉行,李國樓在休息室裡等待上場的時刻。這次家裡人只有謝麗雅一個人陪同,來給他打氣。他輸得起,但不想讓家人裡看他狼狽的樣子,還有他不想讓家裡的妻妾被人品頭論足。
拳擊師父傑克·鮑大聲鼓勵道:「麥克,你行的,人猿泰山真實的年齡絕不是外界所說的三十歲不到,其實他早就超過三十五歲了,作假的人空有一個花架子,不足為慮。尤金告訴我新消息,人猿泰山背著他未婚妻在玩一捉三的遊戲,身體早就被掏空了,到了拳擊台上你就會看見他蔫了,就像秋後的蚱螞長不了。你給我頂住三個回合,先讓他蹦躂三個回合。努力!絕不低頭!」
「努力!絕不低頭!」兩名副手,也在旁替李國樓加油鼓勁。
李國樓擊打的沙袋,讓身體活動開來,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人猿泰山只是洋人吹噓出來的玩意。歷史造假,經歷造假,連拳擊比賽也同樣造假,假大空的玩意,我怕他做甚,打打打!打死他!」
看見李國樓士氣高漲,已有必勝的決心。師父傑克頷首,今日可以搏殺一回,勝敗難料。
下午四點鐘,小鬍子裁判站在拳擊台上,大叫:「女士們、先生們,現在有請人猿泰山出場。」
上千名觀眾歡聲雷動,歡迎他們心目中不敗的戰神——人猿泰山。高大、雄壯、束髮,有野蠻也有男人的雄性,這就是洋人崇拜的偶像。人猿泰山神情嚴肅鑽入拳台裡,向四周的觀眾揮手致敬,飛吻給予女朋友珍妮。引來女性觀眾的陣陣驚叫聲,羨慕珍妮擁有一個完美的男人。
「泰山,我愛你!」體態豐腴的安妮塔割捨不掉對人猿泰山的愛戀,從第一排站起來,給予一個飛吻,毫不顧忌給珍妮看見。
「泰山,我們也愛你!」兩名嬌艷的金髮美女,飛眸春意綿綿,擺弄著腰肢。
人猿泰山司空見慣,他身邊從不缺美女,但女朋友只有一個——珍妮,這就是文明的西方人和封建的大清人,最大的區別。
李國樓邁入甬道之中,四周都是噓聲,連洋妞也沒有垂青他,拖辮子的二鬼子揮動著手裡的賭票,更是污言穢語辱罵李國樓。
「麥克,去抱你的雜種兒子吧······」其他更為不堪入耳的話,層出不窮,讓洋人拍手稱快。
一股怒火在李國樓胸口燃燒,他挑遜的揮動鐵拳,對著觀眾席豎起了兩根中指,這下鋪天蓋地的怒罵聲,響徹整個場館。「卡嚓卡嚓!」這一經典的動作被攝影記者拍攝下來,必將掀起一股驚濤駭浪的口誅筆伐。
拳擊台上,李國樓情不自禁的摸了一下鼻子,看著眼前的人猿泰山,孰勝孰負還未可知。史上最可怕的對手就站在他面前,比他高大,比他強壯,比他英俊,比他更受女性的歡迎。這一次他要將人猿泰山身上的榮耀搶奪過來,贏得大清拳王的稱號,戰勝不可一世的人猿泰山。
「泰山,我要打斷你的肋骨,把你的牙齒敲掉!」李國樓叫囂,對著人猿泰山噴出豪言壯語。
「麥克,辮子狗,你就等著跪地求饒吧。」人猿泰山反唇相譏,讓拳擊師父替他綁好手上紗布。
「泰山,我贏定你了。」李國樓士氣高昂,現在戰略上壓倒對手,以一種藐視的神情睨看人猿泰山。
滿臉正氣的人猿泰山長身而起,嗤之以鼻道:「麥克,讓拳頭來說話吧,你的臭嘴只配買武大郎炊餅。」
「鐺」的一聲鈴響,小鬍子裁判手勢一揮,驀地跳到旁邊,讓兩名拳擊手一較高低。
兩名拳擊手試探性的進攻,揮舞著鐵拳攻擊一下,立刻變為防守架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格擋的手臂,壓迫對方的空間。
李國樓感覺到對手的強勁實力,勢大力沉的拳頭,隨時會冒過來,交錯的手臂互相格擋,衝擊力讓他窮於應付。但他依然能沉著應變,躲開致命的鐵拳,組合拳的威力也奈他不得,擦過臉頰的拳頭,不足以讓他倒下。
人猿泰山名不虛傳,基本功紮實,動作靈敏,龐大的身軀靈活游動。每一拳都發揮出頗高的實力,好似每一次都會給對手致命一擊。旁邊的觀眾發出叫好聲,又歎息只差一點點,就擊中李國樓的要害,扼腕歎息機會落空了,加油鼓勁的吶喊,響徹整個拳館,一面倒的助威聲,讓李國樓氣勢上落於下風。人猿泰山有得是時間,按部就班的行動,不讓觀眾看出破綻,更不讓對手有機可乘。
第一回合的試探性攻擊,不分高下,場面上人猿泰山略微處於上風,但雙方都清楚,沒有使出全力。旁邊的記分牌有效點數,少得可憐,雙方都沒有去看記分牌,各自喘著粗氣坐在小凳子上休息。
師父傑克揮動毛巾,當做扇子給李國樓扇風,關切的問道:「麥克,如何?」
李國樓喝了幾口水,喘著粗氣道:「嗯,還行,這小子有點力氣,動作靈敏。不過最後的勝利,依然屬於我的。」
「別光想著擊中他,有效點數也很重要,打他的腹部,那是他的軟肋。」拳擊師父傑克通過觀察,已經發現人猿泰山抗擊打能力有所欠缺,特別是缺少脂肪的腹部,害怕經受李國樓的鐵拳。
「嗯,我知道,泰山今不如昔,力量不如我想像中的強大,我會打敗他的。」李國樓堅信不疑的站起,凌厲的目光射向對手。強大的對手只是一隻紙老虎而已,他有著堅強的意志,一往無前的奮勇拚殺。
「麥克打敗人猿泰山!」身後一群「麥克後援團」的死忠份子,在謝麗雅的帶領下,發出尖利的嘶吼,這群由闊太太組成的社團,如今改頭換面,依然跟隨在李國樓身後。她們揮動著手裡的賭票,告訴身旁的人,以實際行動,一如既往的支持民族英雄李國樓的愛國比武。
第二回合從試探性進攻,變為雙方的肉搏戰,兩隻跳動的羚羊,各自使出渾身的本事,左勾拳、直拳、組合拳。一陣陣的猛攻,在驚呼中,誰都不肯退讓半步。血性男兒的鮮血流淌在拳擊台上上,嘴角、鼻子、眼角都滲出血液,鐵拳上的紗布也浸滿了鮮血。李國樓和人猿泰山雖然都受到重擊,但誰都沒有倒下。
叫好聲此起彼伏,此時觀眾的人,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拳擊台上的兩人誰都有可能倒下,勝負難料的場面,讓押在人猿泰山身上的賭客,感覺到巨大的壓力。其中就包括黑龍會的成員老大喬本龍行、太一郎、山本二十七等人,這一次他們沒有替李國樓喝彩鼓勁,筆挺的坐在觀眾席裡,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凝重,恨不能幫助人猿泰山,來贏得比賽。
太一郎神情緊張的說:「八格!山本君,你不是說李國樓變弱了嗎?我怎麼看他比上一次更加強大。」
山本二十七苦著臉道:「大哥,我是說過李國樓變弱了,外表比過去多長几塊肌肉,也掩蓋不了李國樓身體素質變弱的真相。可我不支持把資金押在人猿泰山身上,法國人不可信,更何況這次比賽的組織者是一名賭徒。你們不聽我的,怎能讓我背黑鍋呢?」
「八格,我當然按照實際情況制定目標。山本君,你這是推卸責任。」太一郎憤怒的喝罵,難不成讓他來但當責任。
「嗨!對不起大哥。」山本二十七嚇得站起身,一個九十度鞠躬,向他的大哥太一郎陪禮道歉,若是這次押錯地方,黑龍會賭輸了,這個責任他要扛起來。替大哥太一郎背黑鍋,自殘身軀,切掉一節手指。
「你們倆別吵,比賽才剛開始,人猿泰山還沒有發狠呢。」黑龍會老大喬本龍行豈能認錯,不管是贏是輸,他都要扛起這個責任,若是輸了,老大的地位不保,他要破腹自殺。若是贏了,黑龍會將更加強大,他將成為黑龍會總舵主。
「嗨!」心懷鬼胎的太一郎畢恭畢敬的彎腰鞠躬,心裡盼望李國樓贏得比賽,要想上位就要會使卑鄙的伎倆,他才不管黑龍會的大業,權勢最為現實,天津黑龍會舵主的位子,才是他夢寐以求的寶座。
山本二十七不顧與李國樓的老交情,從和服的寬大袖管裡掏出扇子,「噗」的一聲甩開扇子,擅長的民俗舞蹈跳起來,好似木偶狀,做出各種動作。
這種日本民俗舞蹈是用於祭司活動的,稱神樂,有男性跳的。原始社會的這種舞蹈根據祭祀活動分為定期和不定期的兩種。定期的與狩獵、農耕等有關,根據季節和時令而定;不定期的因人間的生死、災病、婚姻、戰爭而舉行。流傳在民間的神樂稱鄉神樂或裡神樂,在黑龍會看來這場拳擊賽就是一場事關生死的戰爭。
山本二十七戴天冠,著白衣緋,執扇而舞,以請神祇降臨,擊敗李國樓。其他黑龍會成員伴奏樂器有大鼓、銅鈸子等。一面唱歌一面跳舞,替人猿泰山鼓舞士氣。觀眾席上數十名身穿民族服裝的日本婦女大聲唱歌,博得洋人的喜歡,紛紛替他們鼓掌喝彩。「露花倒影,煙蕪蘸碧,靈沼波暖。金柳搖風樹樹,系彩舫龍舟遙岸。千步虹橋,參差雁齒,直趨水殿。繞金堤,曼衍魚龍戲,簇嬌春羅綺,喧天絲管。霽色榮光,望中似睹,蓬萊清淺。時見鳳輦宸遊,鸞觴禊飲,臨翠水,開鎬宴。兩兩輕舠飛畫楫,競奪錦標霞爛。罄歡娛,歌《魚藻》,徘徊宛轉。別有盈盈游女,各委明珠,爭收翠羽,相將歸遠。漸覺雲海沈沈,洞天日晚。」
李國樓坐在小凳子上,抬眼看了一下觀眾席,黑龍會的人竟然拉來一幫日本妓女唱曲,想擾亂他的心神,替人猿泰山助威。這就是所謂的江湖朋友,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朋友,小日本太會算了,料定他會輸。可這一次他豁出命了,絕不屈服於人猿泰山的威名之下,輸贏只是一線之隔,他有信念贏得最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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