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月騎在馬上。一路上一言不發。榮圓和高耀烏雲也不敢多嘴。昏暗的大街上有在走動。三人駛入燈火通明的《謝家客棧》。進入內室孫月向李國樓稟報了一天的收穫。也把心裡的存疑吐露出來。
「李隊長。我看先天道不過是傳播他們的一種信仰。三教合一有點雜罷了。就像佛教一樣。對社會沒有什麼危害。你看是不是······」孫月沒有說下去。但心裡盼望著李國樓改弦更張。
李國樓對著油燈凝視微笑。還沒有開口。高耀烏雲發出嗤嗤笑聲。插話道:「美猴王。你也太好騙了。給你這麼多時間和那些教友接觸。你還沒有看出反常的地方。」
「高耀捕頭。什麼呀。」孫月發出不滿的聲音。他可以走南闖北的經驗。屬於老江湖了。
高耀烏雲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樣子。有了捕快的精明強幹。肅容道:「美猴王、水上漂。你們進入東震堂沒有感覺異樣嗎。」
「沒有啊。」孫月毫不客氣的回答。
「師弟。你的眼睛不行呀。」榮圓看得比孫月仔細。也發現不尋常的地方。
高耀烏雲瞥眼道:「那是你認人不淑。這麼大場子。前排的人都是托。老教徒起到烘托場面的效果。新人放在後面。還有人為他們指點迷津。散場後那些阿普薩徒弟們做什麼。都像登子徒一樣圍著年輕的女性轉悠。耐心的現身說法。接下來薩頂頂陪我們說話。他還能套話不斷。其他幾名徒弟哪裡懂什麼教義。一看就是闖江湖的人。就是一個社團和你們沒什麼兩樣。接下來讓我們參觀後花園。那是浪費我們時間。這麼大的楓林屋只給我們看了一個角落。吃飯時幾名徒弟不停的掃聽我們剿匪的事。既然信教了。還這麼關心官兵打仗幹嘛。」
孫月沉思不語。想要理出一個頭緒。
李國樓緩緩說道:「孫月。若是先天道只是讓人修身養性。修行長生不老之術。我管他們作甚。就算他們教義有男女合練的內容。我也只當睜眼瞎。可先天道教義裡裝著『天下』。一個關心黎明百姓疾苦的門派非常可怕。他們組織嚴謹。竟然管起地方治安。把手伸到外面來了。好似讓地方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讓地方上的百姓歌功頌德。先天道真正的目的。太可怕了。將來就是一呼百應。山呼海嘯的場景歷歷在目。白蓮教、太平天國、小刀會都是以這種形式出現的。一個包含政治、經濟、思想的門派。與生俱來就是國家政權的敵人。不論他包裝上是多麼華麗。宣講的世界是多麼純潔。最後為了更大的權勢和地盤。就會像蝗蟲一樣蔓延。先天道布道會越擴越廣。向四周發展。支脈相連。長成參天大樹時。上面有人罩著。下面盤根錯節。我想動他們也會束手無措。我決不讓這條蛀蟲在這裡生根發芽。現在為時未晚。我用的手段有些卑劣。會讓朝堂上的人詬病。但我捨得一身剮。就做這個卑鄙小人。清除一顆毒瘤。可以讓地方清平六十年。和先天道宣講的一甲子。正好不謀而合。」
蠱惑人心的話。讓周圍幾個人哄堂大笑。所有的心結打開了。
孫月凶神惡煞的拔出靴子裡的短刀。撩起衣袖。在手臂上劃一刀。鮮血慢慢滲出。血一滴滴流淌而下。猙獰的面孔。咬牙切齒道:「李隊長。在下知錯了。以後我再也不自作主張了。」
李國樓滿意的頷首讚許。為了不讓蝗蟲蔓延。他只有先做惡毒的小人。防患於未來。可以省掉多少麻煩。若是凡事講事實、擺道理。哪會有大清帝國存在的道理。做奴才就要替主子分憂。忠君愛國的臣民。就當如斯。敢為天下先。
讓手下人熱血沸騰。爭先做敢為天下先的卑鄙小人之後。李國樓將一張楓林屋的地圖攤在桌子上。微微歎道:「孫月畫的地圖沒有什麼問題。明天的突襲盡在掌握中。可有一件事我們要考慮到。楓林屋建造得這麼奢華。一定有地道。阿普薩我能制住他。但先天道其他骨幹不能讓他們逃掉。所以我們要在謝家營東西兩處出口。埋伏人手。等到我們發動突襲。任何人不許離開謝家營。我們人手怕是不夠。所以這裡的差役還是要用。艾海。由你帶著刑部簽令。明天清早去衙門調人。給你十個人。跑了一個先天道的人。為你是問。」
「扎。」艾海翻身跪下。接過刑部簽令。氣血翻湧。跟隨這樣的長官就是帶勁。打道回京還能大幹一場。又問道:「李隊長。不追究這裡衙門失職之罪了嗎。」
李國樓嗤之以鼻。冷哼一聲道:「艾隊副。秋後算賬。擼掉一批人在所難免。哪能便宜這些小人。」說完李國樓掃視一圈周圍的民團成員。告訴他們幹得好。以後就吃公家飯。「公職」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差事。跟著他有得是好差事。
心領神會的民團成員。互相對視。笑容掛在臉上。這是民團向外擴張的開始。他們就是跟隨「三哥」李國樓、「五哥」王五打天下的功臣。
看著手下人躍躍欲試的表情。李國樓甚是滿意。戰前的動員大會順利舉行。交代完諸多事宜。眾人散去。已經是半夜時分。
李國樓看向旁邊聽得津津有味的吳佩佩。說道:「佩佩姐聽得懂嗎。」
「哼。小樓。別小看我。不就是主子交代奴才做事嗎。像你這樣做事怎麼行。我那老公尤高明和手下下達命令都是三言兩語。哪像你這麼囉嗦。你還是太嫩了點。」吳佩佩說話很沖。沒有說好聽的話。
「哎。佩佩姐。那尤高明是二品武官。養了幕僚一大堆。自有人出謀劃策。我說得好聽一點是九品官。不好聽就是末入流。手下連一個像樣一點的書辦也沒有。考慮事情連一匹馬被驚嚇了。也要擔肩膀。我真叫累啊。」李國樓哀歎。能者多勞。多出來的事都是他自己找來的。擔上肩膀就要考慮周詳。在手下人面前囉嗦幾句。也是無奈之舉。
吳佩佩捲起桌子上的地圖。嫣然一笑道:「那好。以後這些東西。我替你保管。我來幫你研磨。」
李國樓回眸一笑百媚生。一把將吳佩佩擁在懷裡。說道:「小寶貝。沒想到你還能整理文檔。那你以後要辛苦了。」
「我願意嘛。只要讓我看到你的進取心。」吳佩佩不停的在李國樓身上扭來扭去。真以為自己還小著呢。
這麼多女人肯為他付出。李國樓頗為感動。輕撫吳佩佩臉龐。說道:「我會疼你的。不斷的進取。早日昇上去。不會比那人差。佩佩姐快去躺一會兒。我要去巡夜。」
「嗯。小樓。我想問一聲。抓住先天道教徒。你要怎麼處理他們。」吳佩佩好奇的問道。
李國樓狹促的擠一擠眼。賊兮兮的笑道:「到時我讓你見識一下。群眾的人力量有多大。」
「小樓。那你的力量呢。」吳佩佩解開了衣衫。坐在桌子上面。勾引李國樓。她從頭至尾聽李國樓從策劃到實施方案。感覺更加好了。不由想付出一份愛意。
「嘿嘿。我就知道佩佩姐沒安好心。」李國樓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戰爭讓人熱血沸騰。火力旺盛。難怪史書上會寫明朝大將常遇春打仗時還要帶一群營妓上戰場。果不其然他也感同深受。
正所謂:
兩下春心應自懂。憐玉惜香那情歡。
顛鸞倒鳳姿英雄。風月**提精神。
「哼。小樓就是喜歡賣關子。我不理你了。」吳佩佩過足了癮。衣衫不整的走進臥室。
李國樓束好皮帶。整理一下儀表。推開房門。璀璨的星河灑在天際。夜風已經不是那麼寒冷。守值的官兵不穿羊皮大襖了。看見李國樓走出來。立刻抖擻精神站得筆直。經過一道道崗哨。李國樓看見手下人都能堅守崗位。做到令行禁止。
新人就是好**。可惜文化層次低了一些。他組織上百人的隊伍尚能得心應手。再多就不行了。大清帝國有更多知識型人才就好了。現代戰爭需要有文化的人。該怎麼樣更上一層樓。
那些有文化的滿人貴族子弟。該如何使用。李國樓思緒早就不再這裡。「先天道」尚未成氣候。疥癬之疾罷了。呆在大清帝國的那些洋人才是心腹大患。李國樓站在迴廊的燈籠之下。心神有些游離。滿人不成器。這個國家還是沒得救。
「頭。你歎什麼氣啊。」高耀烏雲從黑暗裡走出。無聲無息的走近李國樓。
李國樓瞥眼道:「沒什麼。在想當權派都是老頑固。包大人一柱擎天。可惜這樣的好官太少了。」
「頭想那麼多幹嘛。包青天已經有座生祠了。以後有一方百姓供奉。你還是想想以後我們這些手下人。我們就想跟著你幹大事。順手發財。」高耀烏雲莞爾而笑。被人疼愛之後。讓她少許有了一些女人味。
李國樓上下打量一番。歎道:「可惜你晚生一百年。就像手槍一樣。越造越先進。人的力氣卻會越來越弱。高耀捕頭。你落伍了。」
「什麼呀。」高耀烏雲聽也聽不懂。不知「頭」腦瓜子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哎。和你聊不到一塊去。我還是和那巴子說去。」李國樓搖一搖頭。衝鋒陷陣的「功狗」。他越來越多。有趨之若鶩之勢。隨便叫個人名。就有人做「功狗」。
「功臣」卻只有稀罕的幾個人。物以稀為貴。直到現在還沒有遇見一個比那巴子強的人願意輔佐他。為他的事業出謀劃策。
「哼。不理你了。」高耀烏雲轉身想走。又轉了一個身。賊兮兮的說:「頭和你商量個事。明天嘛我別的無所求。那兄嘛信佛······」
「停。」李國樓心如明鏡。止住話題。說道:「高耀捕頭。我只有一雙眼睛。少了一兩件東西。我豈能顧得過來。你只要替本官把《東震堂》牌匾砸了。佛像也給我砸碎······哎。我真恨不得燒掉楓林屋。這樣才沒後患。」
高耀烏雲心頭竊喜。「頭」不會治她偷盜之罪。順著話題。說道:「頭。那就燒掉嘛。不然以後一定還會死灰復燃的呀。」
兩人都是捕快。以史為鑒。地方官對於「邪教」興建的廟宇、香堂都是採取焚燬的政策。這樣才能保一方平安。不讓心懷叵測的人利用「邪教的遺物」來聚攏人心。
「哎。那是民脂民膏。我心腸不夠狠辣。」李國樓捶胸頓足。看向黑夜上空的啟明星。
高耀烏雲默默的搖頭。不好再說些什麼。她官職卑微。沒有人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有時得失就在一念之間。「頭」預見到未來。卻還是心存僥倖。盼望地方上的人不再信仰先天道。可人有了信仰就不會回頭。先天道死灰復燃之時。將會成為大清帝國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