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車隊來了雙橋鎮,李國樓拉開窗簾看向小泉客棧,他的臉色變得古怪。急忙把窗簾拉好,眼不見為淨。
真由子穿著白色的縞衣在小泉客棧恭送來賓,一個又一個九十度鞠躬,嘴裡不停的感謝來賓,雙眼紅腫堅強的沒有倒下。旁邊還有兩名小日本婦女攙扶著喪夫的真由子,淒淒慘慘的場面,顯得嚴肅莊嚴。
在一行送殯的人群中有李國樓的隔壁鄰居山本二十七,他那矮小的身形在一大幫矮個子黑龍會成員之中,顯得並不突出。
二十名黑龍會成員一起離開小泉客棧,他們沒有散去,而是一起跑到一家大清人開的澡堂子去洗澡。
天津分舵黑龍會老大是天津三家日本妓院的老闆喬本龍行,四十多歲額頭錚光發亮,腦後扎三根小辮子,寬大的臉龐一臉凶相。
此時二十名黑龍會成員光著膀子,長幼有序的跳進熱氣騰騰的澡堂子,順手拉掉褲襠上扎的三角兜襠布。兩名黑龍會大哥賣力的給喬本龍行擦背,山本二十七鞠躬致意,拉掉褲襠上扎的兜襠布最後一個跳進水池子。
山本二十七在黑龍會裡地位低下屬於小弟的小弟,從他開的店舖規模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實力,他能夠擠進這些大哥的行列是因為他是李國樓的鄰居。
天津分舵黑龍會即將做出一個重大的決策,社團想要在李國樓和魯濱遜之間的拳擊對決上賭一回。如今天津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場賭局,黑龍會的人也不能免俗,想要參和進這場賭局。他們是有組織有紀律的社團,所有的利益最後歸於社團。他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日本黑龍會屬於抱成團就不能分開的社團。不像大清國的黑社會裡的人可以金盆洗手脫離黑幫,加入日本黑龍會永世都是黑龍會成員。就像天主教徒結婚一樣,成婚了就不許離婚。
山本二十七有幸加入大哥級別的會議倍感榮幸,他還沒有資格給大佬喬本龍行擦背,只能泡在水池裡給他的大哥太一郎擦背。
二十名黑龍會成員全身刺著刺青,刺青的花式多少不同,大佬喬本龍行全身滿是刺青,後背上龍形的圖案張牙舞爪。
從花姑娘話題聊到世紀拳擊賽,太一郎微閉的雙眼,說道:「山本,把你探聽到的李國樓消息向喬本大哥說一下。」
「嗨!」山本二十七立刻停止給大哥太一郎擦背,站在水浸沒到胸口的澡堂裡,人一動不動,右手掌觸及在心口處,真心話報告:「喬本大哥,諸位大哥,我有幸和大清國的大種馬李國樓成為鄰居,對於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摸清楚了。他非常非常的厲害,我和他扳手腕,一二三!我就被他扳倒了。所以你們不要信心大記者尤金的胡扯,那是大種馬在糊弄真理報記者,他故意在記者尤金面前亂打拳。」
喬本龍行睜開雙眼,威嚴喝道:「山本君,你敢保證嗎?」
「嗨!我向大哥保證,以我的忠勇向黑龍會的旗子發誓,我已經收買了李國樓家裡的管家婆以及她的老公,他們每天向我報告李國樓的訓練狀況以及他家成員押在他身上有多少錢?」
「多少?」喬本龍行急不可耐的問道。
「早就超過二十萬法郎,這還是明的數字,李國樓的大哥到底在他身上押了多少?我的線人也不知道。李國樓的大哥狡猾狡猾的,他是我們大日本民族紡織業的敵人,我們民族紡織業只有和大清帝國民族紡織業世代友好下去,否則兩敗俱傷,便宜了西方列強。報告完畢!」山本二十七依然挺立在洗澡池裡。
「嗯——這個情報很重要,你們看呢?」喬本龍行滿意的摸了摸兩撇小鬍鬚,讓山本二十七放輕鬆。
「大哥,我相信山本君的情報,這是第一手資料,還有更精彩的呢。山本君把你瞭解到李國樓獨戰一品堂十三太保的事情,向大哥清楚。」太一郎命令道。
「嗨!」山本二十七臉上一本正經,心裡樂開了花,他深入到天津黑龍會高層了,富貴之門向他打開,大哥以後給他一家妓院管理,他就有享用不盡的大日本美女。
「喲西!山本君你立了大功,現在不急還有三天時間下注,我們喝酒時再說,開路!」喬本龍行大踏步從澡堂子裡走出來,雄赳赳氣昂昂,準備在鐵鉤船長賭場押上身家性命。
二十名刺青好漢大搖大擺地走出澡堂子,每個人不忘拍一下山本二十七既是表示讚許,又是告訴山本二十七,若是提供李國樓的情報錯誤,就讓山本二十七剖腹自殺。
「請相信我,我不會讓大哥和弟兄們失望的。」山本二十七跪在水池邊上的石板上,眼睛裡滿含淚花,成功在此一舉。山本二十七攥緊拳頭,大聲吼叫:「李國樓你要贏啊,不然我的兩個老婆就要你照顧了!」
「啪啪!」兩聲清脆的聲音,太一郎站在山本二十七面前,甩手給了山本二十七兩個耳光,怒叱道:「八格!叫這麼大聲幹嘛,小心給大清暗探聽見。」
「嗨!」山本二十七懺悔的把腦殼向石板砸去,痛苦流血起瘤也在所不惜,山本二十七萬分感激他的大哥太一郎,長輩是一生尊敬的對象,他將永遠服從大哥太一郎的教誨。
黑龍會是嚴謹的社團組織,讓每一位成員感覺到身上的擔子有多沉重。日本黑幫想要在異國他鄉生存難上加難,但他們成功了,很快融入到大清帝國中去和當地的黑幫勢力和睦相處結成同盟。如今黑龍會在大清帝國的勢力並不強大,反而要依附在地方黑幫勢力的羽翼之下,大清帝國很多行業不讓他們參與進去,也讓他們喪失很多賺錢的機會。
日本黑龍會在大清帝國做生意並不顯山露水,名聲上佳在江湖上也是一塊響噹噹的招牌,和江湖勢力稱兄道弟。日本黑龍會和那些反清志士有著相同的理念,他們也想推翻日本政權,呆在異國他鄉等著天意到來的那一刻。此時正是日本黑龍會脫胎換骨的時刻,而這一切都是從一場爭風吃醋的賭局開始。
李國樓交了一位日本黑龍會朋友「山本二十七」,上了一位日本黑龍會成員的妻子「真由子」,這兩件事合在一起就是天意弄人。
此時寡婦真由子一個人打開了一隻懷表的表殼,上面有李國樓的照片,她的臉色從哀怨變得欣喜,自言自語道:「麥克,為了你,我什麼事都願意做!」
夜色臨近周圍靜悄悄,真由子把懷表放在枕頭邊上合起眼睛,她的夢裡都是和李國樓相聚時的擁抱親吻。
山本二十七在酒宴上載歌載舞表演著日本民族舞蹈,黑龍會成員整齊的拍手大聲的唱歌,笑容滿面儀態可掬,和善的民族,富士山般純潔高貴的心靈。
第二天李國樓站在敞篷車裡進入法租界,西洋儀仗隊在前面開路,大鼓、長號、小號、薩克斯管、手風琴一應俱全。身穿筆挺制服的法蘭西護衛騎在高頭大馬上前後左右護駕,在雄壯的音樂聲中李國樓脫帽向街道兩邊的人致敬。
街燈的柱子上以及商店門口都是李國樓和魯濱遜**上身握緊拳頭的海報,耶利亞的畫像在李國樓和魯濱遜的頭頂上方,好似聖母瑪利亞。
喝倒彩的聲音不絕於耳,李國樓依然保持風度謙卑的媚笑。臭雞蛋扔了過來,白菜皮也跟著飛過來,李國樓躲閃了一下,還是滿身的污穢,他趕緊坐了下來,臉上都是笑容。
不錯法國人的亢奮情緒上來了,再多的錢也會押在魯濱遜那裡,他要讓這些法國人輸個底兒掉,穿著拳擊短褲滾回法國去。看在清法兩國世代交情上,拳擊短褲李國樓免費發送。
敞篷車的頂拉起來了,躲在車廂裡的李國樓開口道:「耶利亞,今天真理報上怎麼說?」
耶利亞手裡舀著真理報,白眼怒叱道:「麥克叫你別站起來,你偏不相信,看看現在這個樣子,不是讓我丟臉嗎?」
「搞活氣氛嘛,讓法國朋友看看大清的大種馬到底長什麼樣?」李國樓用手帕擦拭著身上的污垢,毫不介意被路人攻擊。
耶利亞惱怒道:「就你這樣只有我喜歡上你,我也變成法蘭西公敵了,你看看我的畫像給人塗抹成什麼樣。」
有些耶利亞畫像,變成一個小鬍子男人還戴上了眼鏡,甚至有些畫像上耶利亞正在吸食福笀膏。
「哎!」李國樓輕聲感歎一聲,讓耶利亞覺得他心裡同樣充滿憤慨,說道:「親愛的耶利亞,別看外面了,既然來了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魯濱遜不愧為大商人有商業頭腦。這次他大賺一筆,就是不知他會不會把賭資押自己身上?」
「押了!這次你賠率下不來,就是因為魯濱遜做局,把身家全部押上去了,報紙上已經寫出來了,上面有記者對魯濱遜的專訪。他說他要在三個回合裡幹掉你,讓你躺著離開法租界。」耶利亞依舊看著真理報,一字一句的反覆在看,把文章快要背出來了。
「哦——」李國樓哀歎,身旁的耶利亞也耗上了,也把身家押在他身上,別人就算不說,他是神探也能從旁邊的人語言神態裡看出蛛絲馬跡。
「放心吧耶利亞,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為了你,我刀山火海也敢上。我要讓魯濱遜和他的祖宗一樣滾回荒蠻的小島去,破落得像他祖宗一樣只有一條狗跟隨著他。」李國樓說出了心聲,握起兩隻滿是老繭的拳頭,手上的疤痕見證了他每天刻苦訓練的成果。
耶利亞凝視著李國樓默默無言,心裡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就是不敢說,壓力只有自己承受,要麼走上大富貴之路,要麼混在大清當小妾。
一隻手握在李國樓拳頭上,兩人默默無聲,緊緊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