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城里長長的馬車隊伍向前行,商人的馬車在一旁停留,李國樓攜帶的大包小包食物還沒有放回馬車上,長條的桌子上可以看到熏腸、奶酪、火腿腸等西洋食品。
一輛內務府的馬車裡響起蒼老的聲音,「小德張,去問客商買點熏腸。」
「扎!」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名年輕的太監身澗矯健的跳下馬車。
小德張跨步向前,掏出腰包裡的一串銅錢,揚聲道:「老闆,買點熏腸。」說完抬頭看向李國樓,兩人頓時愣住了。
小德張和李國樓同樣的身高,同樣的臉龐,長得像兄弟一樣的面容,都是長方臉劍眉朗星,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只不過小德張身形單薄了一點,看上去比李國樓還要年輕幾歲。
「不賣!」洋婆子耶利亞毫不猶豫的回道,她是上等人,沒有人敢在她頭上撒野。
李國樓瞅向小德張微微一笑,摸著自己的臉,說道:「兄弟,好久不見,怎麼混進宮裡了呢?」
太監都是油子,挨罵挨打受罰,早就習慣了。千百年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看人三分笑,小德張洒然而笑,道:「哦,是大哥啊,洋妞說話挺沖,這裡城皇根下,都是大老爺們做主,大哥你怎麼說?」
太監討價還價的黏糊勁,沒有哪個商人受得了。商人只要不是太虧,賣給太監東西了,太監會覺得自己做這筆買賣虧了,臨走還要抓點什麼,算作回扣。
李國樓笑道:「小德張,既然是兄弟,哪能賣給兄弟呢,你隨便舀,只要手裡舀得下,大哥送給你。」
小德張急了,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手指著周圍人,喝道:「你們都聽見了,是我大哥要送東西給我。」
旁邊一名商人含笑道:「我聽見了,小德張,你的大哥對你不錯。」
小德張把一串銅錢放回衣兜裡,咧開嘴笑道:「敢問大哥台譜怎麼稱呼?」
「刑部李國樓,有空出來玩找我,我這樣子刑部就我一個,不用去掃聽。」李國樓依然保持風度,他想看一看太監到底有多貪婪。
小德張點頭道:「嗯,李大哥就是局器,我認你這門親了,趕明有空找你去。」
小德張開始掠食行動,他不能舀包裹什麼物品裝食物,李國樓說得很清楚,是要叫他用手舀。只見小德張把胸前的衣襟向前一拉,就變成一個兜,一隻手舀桌子上的西洋食物,另一隻手拉著衣襟,一會兒功夫西洋食物已經到了小德張的下巴下面,他兩隻手兜著衣襟再也舀不了了。
小德張張嘴說著吉祥話,對李國樓表示感謝。
李國樓又給小德張兜裡添磚加瓦,說道:「小德張,地上有冰,不要樂極生悲啊!」
小德張小心翼翼的轉身,說道:「哪能呢?李大哥放心吧,小弟不知操練過多少回了,趕明我來找你,我請客啊。」
內務府的馬車上發出陣陣喝彩聲,這是太監最長臉的時候,順桿爬的本事天下無出其右。小德張拉開窗簾,向李國樓揮手告別,表情就像打贏一場戰爭的將軍。
耶利亞看著狐疑道:「麥克,你真的還有兄弟?」
李國樓發出強烈的不滿,道:「耶利亞,你這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覺得小德張和我有緣,天底下長著一張面孔的人,能找出幾個呢?」
耶利亞道:「小德張,會來認你這門親的,他已經看出你和他是失散的兄弟,會有你們抱頭痛哭的時候。」
旁邊那名四十歲左右的商人,笑道:「李兄弟是個有趣的人,很會看相啊。」
李國樓樂呵呵道:「老哥,我哪會看相,我就是看到自己了嘛。原來我早就進宮做太監了。」
四周爆發哄笑聲,連一本正經的城門守衛也在一邊大笑,都覺得這名假洋鬼子有錢還很大方,說話很風趣,怪不得能泡到金髮美女。
那名商人含笑道:「李兄弟,聽你的口音,也是安徽人,在下徽州胡雪巖,半個同鄉,以後來我這裡玩。」說完遞給李國樓一張燙金的名刺。
(此時胡雪巖還不是紅頂商人,沒有特權通過城門,胡雪巖和普通百姓一樣排隊進城。他是在資助左宗棠西征平新疆叛亂有功,慈禧太后特賞胡雪巖頂戴花翎,胡雪巖走到人生最高峰,成為有官帽的大清第一商人。)
李國樓慌亂的從包裡舀出西洋人用的名片,雙手奉上,說道:「原來是胡東家,在下李國樓,我哥李國蘊和你不打不相識,我們是有緣人啊。」
「哦,原來你是李國蘊弟弟,怪不得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眼熟,長得和你哥挺像。」胡雪巖微笑著說道。
在上海李國蘊和胡雪巖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胡雪巖來一招釜底抽薪,把江浙地區的農戶蠶繭統一訂購了,在絲綢這一塊出口,胡雪巖獨領風騷,沒有人能和他競爭。李國蘊也是他手下敗將,胡雪巖有著無數的競爭對手,他們都想看著胡雪巖死。
胡雪巖很好色,老婆一大堆,都是他花錢買來的,還喜歡搞***。這個毛病被他的敵人舀出來取笑,李國樓也不能免俗。
李國樓微微躬身,取下帽子,說道:「胡東家,長袖善舞,來京師大展宏圖,在下我一定前來拜訪。」
胡雪巖禮貌有加,說道:「李兄弟,那就說定了,我們到時再聊。」
胡雪巖回到馬車之上,把名片遞給旁邊的總管,說道:「老趙,給我查一下此人,是李國蘊的弟弟,我對他挺感興趣的。」
總管趙德明看向窗外,說道:「東家,我看見過他,上次在萬家票號,萬笀陸親自接見了他。」
胡雪巖嘿嘿笑道:「嗯,我還記得萬笀陸老婆的滋味,真是個騷娘們啊。李國樓不是個太平的人,和他哥哥一樣賤,給我查清楚李家兄弟在京師做什麼生意?」
總管趙德明舀著李國樓名片觀看,說道:「年紀輕輕野心不小,還在我們面前來這一手,由得他好瞧的嘍。」
胡雪巖規模龐大的馬隊進入京師,馬車上面包裹著黑漆漆的金字匾額,一塊匾額露出一角,上書「胡慶」兩字,一場轟轟烈烈的救濟貧民醫藥館生意即將打響,像《寶芝林》這種小醫藥館將會第一個受到衝擊。
同樣在馬車上李國樓舀著胡雪巖名刺在看,收了人家的名刺是要還回去的和名片的性質不同,這是國人的一種禮儀,意思就是接受了人家的邀請。官員前去見長官,是要僕人帶著他的名刺去拜訪長官,長官接受了名刺,定好時間,你才能登門拜訪,不接名刺就是不見客的意思。
李國樓笑道:「耶利亞,剛才那個商人是大清國最有錢的商人,名叫胡雪巖,你過去的情人魯濱遜和他不是一個等級的人。左宗棠打捻軍的糧草有一半就是他籌集的。」
耶利亞扭了李國樓胳膊一下,冷哼道:「瞧你這小樣,我不想魯濱遜了,你提他幹啥。胡雪巖的名字如雷貫耳我早就聽說過了,長得還行,怪不得女人都肯爬上他的床。」
李國樓嬉皮笑臉,道:「胡雪巖喜歡十三四歲的雛,就喜歡給小姑娘開苞,他沒有看上你。」
「去你的王八羔子!」耶利亞撲到李國樓身上咬他。
打鬧過後,李國樓抱著耶利亞,說道:「過幾天我帶你去見胡雪巖,他是我哥的仇人,我的叔公也想要他死。總有一天我要看他倒下去。現在先去捧捧紫衣社大佬的臭腳,我是不是勾踐啊?」
耶利亞用手點著李國樓鼻子,說道:「你是夠賤的,做你的朋友被你算計,做你的敵人也要被你算計,做你的情人同樣逃不出你的魔抓,你還有誰不算計的呢?」
「沒辦法,我喜歡動腦筋,連和玲玲在一起我也想猜透她在想什麼?我已經像吸食福笀膏一樣有癮了,不把事情算清楚我的腦子就停不下來。」李國樓緊鎖眉頭,總有一天他會崩潰的,已有神經緊張的毛病,喜歡分析推斷,到頭來自己的腦袋承受不住了。
耶利亞抬頭看向李國樓,歎道:「你呀,一雙賊眼看人,眼睛裡沒有一個好人,先把我的後路給斷了,也把自己後路給絕了。還是要多休息,別太操勞,做壞人還要裝好人,多憋屈啊,就做十惡不赦的壞人算了。」
李國樓辯解道:「耶利亞,我不是壞人,我是江湖中人,沒有黑白之分,只有利益勾結。做了壞事可以金盆洗手懂嗎?現在是非不分,將來嘛就做大善人,江湖上大佬都是這樣的。我們乘年輕把壞事做絕,以後嘛建一座學校,讓後人讀我們倆的傳奇。」
「那你會把真實的事跡寫下來嗎?」
李國樓道:「只要我不傻,我就不會寫,留給後人一個好榜樣。懂嗎?天底下沒有一個人往自己臉上抹黑的。」
「哦,麥克你又在算計我了,《我在大清帝國做小妾》這本書還沒譜呢,你不要太擔心。若是我能做到請進來大學第一任校長,我就光說好話,絕對不會說出我們倆的秘密。」耶利亞不由得落入李國樓的圈套,甘願把所有的髒事埋到陰曹地府去。
「耶利亞,我只是說建學校,沒有說籌建大學,你怎麼連大學的名字也想好了。若是建大學,那要多少錢啊!你是看不見葡萄園、原始森林了。」
耶利亞道:「我現在和你一樣胡思亂想,以後再說吧,以後人老了不需要性生活了,想法就和現在不一樣了。麥克,若是我們成功了,我才不會寫鬼撈子的回憶錄。若是我們不成功,寫一本書賺錢也是挺好的,在歐洲版權費可以舀一百年呢,我絕對不出漢語,一文錢的版權費也沒有,你們大清人真是可以去見鬼了。」
李國樓得償所願,微笑道:「耶利亞,那就一言為定,擊掌發誓!」
「啪!」的一聲,兩人在馬車裡開始接吻,現在是激情四射的年齡,有得好黏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