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29485");
「只有煙花姐姐,還有冰月師姐一直鼓勵我,保護我。尤其是煙花姐姐,有一次我被門派裡最霸道的遠烈師兄欺負,她那麼怕人,居然不顧一切衝上來,用身體為我阻擋師兄的拳腳……」
冷冰淚如雨下。
那次煙花被打成重傷,她卻不讓冷冰稟報長老,追究遠烈的過錯。
她說,戒律長老懲罰弟子極其嚴厲,怕遠烈師兄會受不了……
她連打傷自己的無賴都能原諒。
她將全部心思用來照顧一個被整個門派蔑視的廢柴身上。
這樣的人……會給魔族做事麼?會害大家麼?
冷冰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黎辰那麼討厭煙花?
難道就因為煙花癡癡的樣子,無法跟別人正常交流麼?
好哇,那我冷冰是被癡女養大的,我只有比她更笨,更癡!我可以容忍你百般欺負捉弄我,但是對我的煙花姐姐不敬,我絕對不能原諒!
但是不能原諒又怎樣……
南黎辰劍術那麼好,那麼聰明,又打不過他……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變強?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被欺負,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流雲催雪,回答我,回答我啊!
「冷冰?」
冷冰在武陵春懷裡半晌都沒說話。武陵春叫她:「你怎麼了?」
「我沒事。」
冷冰已經下定了決心。
不能再等了。
即使成功的幾率很小,她也要做點什麼,絕不坐以待斃。
明天……
夏孤臨就要去黛花山,硯部的總壇見晏離兮了。
盜取情報的奸細,一定是晏離兮安排過來的!
冷冰做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大膽的決定。
她也做好了必死的覺悟。
悄悄跟著夏孤臨上黛花山——
用一切辦法逼晏離兮說出奸細到底是誰,為煙花姐姐洗脫罪名!
****************************
很久沒來黛花山了。
夏孤臨站在山腳下,仰望著滿山蒼翠的樹木。
五年前,就是在這裡,和師兄分別的……
「師兄。」
夏孤臨抬了一下斗笠。師兄的眼神藏在劉海的陰影下,看不出他的悲喜。
一黑一白兩個少年人面對面站著,山風在漫野綠草中吹起波浪,殘紅亂飛。
「師兄真的決定不回硯部了?」
「嗯。」
晏離兮冷峻的臉上似乎從未露出過笑容。但是夏孤臨能感覺到他內心的快樂。
將要跟珍愛的女子一起,隱居在這座風景秀麗的山上,忘卻所有江湖往事。
不正是每個有情的劍客在內心深處真正渴望的結局。
「如果落襖再來滋事,孤臨必來相助師兄。」
兩人互一抱拳。
他們腰間的劍在日光下流過一絲光彩。
簇水,西風。
也許是因為有這兩把劍,任是誰,都可以輕易斬斷離別。
誰也沒有問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誰也沒想到,下次見面,是辛夷下葬之日。
晏離兮在亡妻墓前發誓,定要找到兇手,將他挫骨揚灰。
但即便是這樣……辛夷也不會活過來了。
深秋的落葉鋪滿了整個院子,雨水打在上面,發出凌遲般的鈍響。
極度悲慟之下的晏離兮做出一個並不理智的決定。
他要重返硯部,繼位硯主,借助魔族的力量找到兇手。
他並非執著於仇恨。
他說,等手刃仇人之後,就去陪辛夷。
夏孤臨至今記得師兄說那句話時的神情。
提到辛夷的名字,他的目光中馬上充滿了溫柔。
如果說師兄的劍心是冷,那麼辛夷,就是他劍心中僅有的一絲暖意,讓他即使握著世上最冷的劍,也不會感到寒冷。
可是如今……
晏離兮已經握著那把足以凍傷任何人內心的劍尋找了三年,真相,還是沒有浮出水面。
反倒是他身不由己得為魔族做了很多事。
像是這次,安插奸細,逼迫自己的師弟交出獵魂殘頁。
夏孤臨知道師兄已經在黛花居等著他。
但在上去見他之前,他還要處理一件事——
「你們,出來!」
四周靜悄悄,好像……沒有什麼人。
「冷冰,黎辰,出來!」
靜了一下,兩個人分別從左右兩旁的樹後出來。不願被別人稱作「你們」麼?夏孤臨無奈了。
「跟著我做什麼?」
「嗯……是……是她先跟著你的!」
「是我跟著又怎樣,上次硯部老大差點殺了我,我不能找他報仇麼?」
夏孤臨指指冷冰腰間的玉牌。
「你是六公子的一員,行動要聽從指揮,明白麼?」
「啊?啊是啊是啊,大哥是吩咐我們……不,我,跟那個——什麼都不做來著。我想來這裡散散心看看風景也不算做了什麼,所以就……」
「我找晏離兮是報私仇。我做自己的私事也需要六公子下命令麼?」
黎辰恨得咬了咬牙齒。眼看夏孤臨已經生氣了,冰癡怎麼還一個勁在惹火他,不想要命了啊!
「哦?你有自信能殺得了晏離兮?」
「大哥你,你別生氣啊……冰癡又在說傻話,她早飯沒吃飽,大腦缺氧,不用理她……」
「我就是能殺得了他——不信你們等著看!」
冰癡不可一世得看著夏孤臨。
夏孤臨卻意味深長得看著她。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只有黎辰急得手心冒汗,生怕夏孤臨手起劍落把冷冰給廢了!
「嚓——」
夏孤臨把劍往地上一插。
「那——你們去吧,我就不上山了。」
他在樹下盤膝而坐,真是要完全放手不管的樣子。
冷冰「哼」了一聲,真的沿著路往山裡走了——夏孤臨動都不動——真的不攔——
這不是讓冷冰去送死?
「你為何不去?」夏孤臨問黎辰。
「我……我?」黎辰把手一攤,「我跟晏離兮可沒仇。」
「你一路跟來不就是為了保護冷冰。」夏孤臨閉目調息。
這拆得也太穿了。
既然都拆穿了那還裝什麼!
黎辰身形嗖嗖幾下消失在林間,去追冷冰了。
還真是一對推不離打不散的冤家……
夏孤臨閉著眼,聽到這兩個腳步聲越走越遠,卻有一大隊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耳力極佳。那些人一邊往這裡走,一邊還在竊竊私語:
「海隊長,你聽說沒,老大的師弟,也就是六公子的頭兒簇水公子,要來咱們黛花山了!」
「是啊,就是那個簇水公子,殺害了紙主大人……何等的厲害啊……」
「厲害?簡直是可怖!我就見過紙主大人一次,他從我面前經過的時候,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那氣勢!便是那樣厲害的我族高手,竟也被簇水公子……」
「對,待會兒巡山萬一遇見他,咱們,咱們可得小心著點。」
「你們幾個就不能有點出息,何必怕他!江湖傳聞,他的劍法可比不過我們硯主大人!」
原來是硯部的魔卒在巡山。
夏孤臨睜開眼睛。
簇水公子。硯部之主。
簇水。西風。
劍。
劍術。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劍。
許久未遇到相配的敵人。
許久未出鞘。
他一定……也寂寞了吧……
十年前。棠溪獨家鑄劍池。
棠溪之金天下利。作為棠溪最有名的鑄劍池,它的名字本來叫「唯吾獨尊」的「獨尊」來著。
但是因為鑄劍師的怪癖被改成「獨家」了。
他說,他的鑄劍池是天下獨一家。
師父對他們師兄弟說,若想得到一把屬於自己的好劍,就去天下獨一家。
那裡出名劍是沒錯的,只是那個自稱是夏赫連氏傳人的鑄劍師卻很奇怪。
首先,她是個對帥小伙色迷迷的醜老太婆;
其次,她要求晏離兮和夏孤臨手持木劍與他鬥一場,得勝才准入內選劍;
最最變態的是……如果在任意一回合內被她閃避三次以上,就要留下來陪她一年……
師兄弟兩個當時就捏了一把汗。
死都不能輸啊。
那次的一招一式夏孤臨至今記憶猶新。
師兄的劍,冷,快,絕,准。他揮劍的姿勢更是翩翩如濁世佳公子,異常地好看。
而他自己的劍,霸道,兇猛,有著蕩平一切橫掃千軍的氣勢。
他們戰勝老太婆的時候,雙劍自然交疊到一起。
他們是聯手作戰的師兄弟,是攻無不克的雙劍盟。
直到見到世上真正的名劍之前,他們不相信,劍可以改變人的命運。
簇水劍。
它躺在冰藍色的劍池中如同一葉琉璃舟。
像冰一樣冷,像「無」一樣薄。
它沉靜而冷冽。
它是劍中的貴族。藍色的淡光是它的美麗,略去了劍格是它的氣質。
見血封喉是它的殺傷力。
這有這句有點殘忍。
它的出世,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它的宿命之敵,另一把劍——
西風!
劍之霸王。所過之處,西風蕭瑟,萬木枯萎,天地變色,乾坤消亡。
它也不是一把殺戮的劍。它是……毀滅的劍。
也同樣被放在單獨的劍室中。
老太婆說,她所鑄的所有劍,除了簇水——只要和西風放在一起就會變成徹徹底底的廢鐵。
師兄弟冒著成為醜老太婆私人禁臠的危險與她大戰三百回合,到最後卻只看了這兩把劍。
也不需要看其他的了。
他們兩個將在兩把劍之間做出選擇。
在他們的手伸向劍的時候,老太婆又說了一句話。
此刻你們選的劍,將暗示你們今後的命運。
晏離兮沒有說話。他選擇了他想要的。
夏孤臨在拿劍之前說了一句話:「大師,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麼?」
醜老太婆笑了:「呵呵,這世上還有別的詞,比『醜老太婆』更容易讓你記住我是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