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有九德,棋也有九品。舒榒駑襻冷冰只見入神、坐照、具體三閣前的地面鋪做棋盤模樣,棋盤之上置有黑白二色大石所雕棋子。使勁推了推,也推不動。
冷冰將花園游了大半個,卻未見「書」、「畫」兩閣。難道說是和「琴」一樣,在於意而不在於形?
也的確如此,武府本身就是一幅絕妙書畫,只怕比畫中更美。冷冰走了一圈,正好趕上回餐廳吃晚飯——
卻有一處不起眼的景物吸引了冷冰的眼光。是一黑漆漆的銅屋,銅屋旁是兩棵大槐樹。
乍看一眼很是陰森。與整個園子的風格很不搭調。
冷冰決定上前一探究竟。銅樓上無匾額,門上落鎖。雖然進不去,但冷冰畢竟還會窺探之術。
偷偷看一眼,應該不要緊吧。
冷冰不過是好奇。但她看到的東西,卻讓她大為驚訝——
這裡就是整個園子體現書、畫、二藝的地方。只不過這種體現的方式,大大出乎冷冰的意料:
裡面空蕩蕩,只放了四口棺材。左首第一口,是以筆為形;第二口,通體墨色,黑沉無光,其中盛墨汁;第三口,紙質,肉眼看去似乎和紙飛鳶所用的紙甲紙刃同種材料;第四口,仿端硯形所制。
是為……筆墨紙硯魔族四將所準備的棺材麼?
天下有文房四寶,始有書畫;有魔族四將,則無詩可書,無景可畫。
武陵春故意置此銅屋,是為了表示自己誓滅魔將的決心麼?
沒想到武陵春,看上去笑盈盈的,心中卻深藏如此仇恨。
還……真是腹黑啊……
冷冰不願多看那屋子一眼。遠遠得,她望見一人在橋上遠眺。青色衣袂隨晚風而飛,一頭長髮如暮色蒼翠。
難道是六公子中的簇水大哥,已經回來了?
冷冰的心不由怦怦直跳,沒想到,會在武陵春不在場的情況下和簇水大哥單獨相見……
不知道他有沒有武陵春帥,他的眼神是如夜雨蓮花般柔潤,還是雲夢青山般神秘?抑或,是像他的劍一般美麗而無情?
冷冰矜持得邁著蓮花碎步走過去。不敢走得太快,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焦急;不敢走得太慢,怕他如幻境般從眼前消失。
好容易走到了橋上。冷冰腳下軟綿綿地幾乎要站不穩了。那個人,始終背對著她……
不要太快轉過身來,讓我再想像一下,再緊張一下……
冷冰激動得快要哭了。她就是有這樣的直覺,能拿世上最美之劍的人,一定也是世上最美之人!
那人轉過身來。
清風裁就水藍衣,明眸如川蕩浮塵。狂氣為魂劍為骨,悠然一笑亂芳心。
那人轉過身來,剛才冷冰離得遠並未看清,原來他一手拎著酒壺,敞開了衣襟在吹風。
冷冰看著他眼前這個人,臉紅得火燒一般,說不出話來。
好吧……
想像了半天,全廢了……
為什麼是南黎辰……
為什麼他會穿成這樣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無聲無息得就出現了?」南黎辰喝了一口酒,「是想偷襲我嗎?」
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麼一打扮,真是顯得南傻子有幾分姿色,冷冰差一點就沉淪了。
「你怎麼會穿成這樣?」冷冰就是這點不好,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嘴上沒個把門的。
「哈哈哈,嚇到你了吧。剛才洗了個澡,沒有衣服換,武大哥叫我換上這套,說是他二哥以前的衣服。怎麼樣,帥吧?你不承認都不行,連武大哥看了都看呆……」
「砰」。冷冰狠狠給了黎辰一拳。得意忘形。還在那裡胡說八道。武陵春才不會看他看到呆!
不過……武陵春二哥的衣服?踏月公子從前穿過的?這不可能吧——南黎辰這貨一定是在吹牛皮。武陵春怎麼可能把那麼重要的人的衣服給別人穿!
「你不信拉倒。我穿好以後,武大哥一動不動直愣愣看了我半天,那熱切的小眼神~~他還衝過來把我的衣服解開——」
「啊?什麼啊?」
南黎辰得意得指指自己坦露的胸膛:「喏,就是這樣。他說踏月公子以前就是這樣穿的。這樣穿更像他,哈哈~~」
更像。
南黎辰……像踏月公子?
好吧……看在南黎辰長得有那麼一點點氣質的份上,像就像吧。也不算玷污了美男。
冷冰趴在橋欄上。天色漸漸暗了。
「喂。」
「啊?」黎辰晃晃幾口就被喝空的酒壺,看來他酒量不差,「怎麼了?」
「你……你不再追問那天的事了嗎?」冷冰歪頭看他。
奇怪,和他這樣並肩站在橋上看著暮色,好像……沒有之前那麼恨他了。
「是你不叫我問的啊,殺氣騰騰的,我還敢問麼?」黎辰委屈道,「還是……你現在想說了?」
「不,不是!我已經說了我都忘了!」冷冰摀住臉。臉啊,求你別再發燒了,求你了……
「我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吧?我沒打你罵你吧?你沒受傷吧?」
這毫不知情的語氣。這自然而然的關心。
冷冰又要哭了。
她轉頭,看到了南黎辰裸露的胸膛。雖然直到今天她都記不起「中間的部分」,但是她現在肯定,這個上半身她見過。
然而南黎辰那個傢伙居然……居然全都忘了……
就像……什麼也沒發生……
憋。把眼淚憋回去。根本沒有哭的理由啊。
憋。我再憋。我一定不哭!
「嗚哇……你、你最討厭!南黎辰是大壞蛋,最壞最壞的大壞蛋!」
「喂,又怎麼了啊,小姑奶奶,我關心你都不對啊?」南黎辰給冷冰哭得手足無措,酒壺扔在一邊不管,仍像上次那樣給她擦眼淚——
「你別過來,不許你碰我!」冷冰鬧得更凶,哭得也更凶,一把推開了黎辰。
這特麼算怎麼回事啊?每次總莫名奇妙地就哭,上次還是你先抱的我,我還沒說被你佔便宜呢,你倒先喊起「別碰我」來了,就好像我對你做過什麼似的!
這些話黎辰只敢在心裡想想。算了算了,真是怕了這好哭的丫頭。哄吧。沒辦法,還得哄。
「喂,冰冰。」黎辰雙手托膝,矮下身子來問冷冰,「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能不哭?你告訴我,我一定做到。馬上去做。」
冷冰哭聲漸止。她像想到什麼似的一抹眼淚:「我,我要你答應我。」
「什麼事啊。」黎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