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漁村。舒骺豞曶
偏西的落日,染紅與遼闊無邊大海纏綿交接的天空。
湛藍的海水,也映上絢麗的色彩。
蘇靜雅提著小竹籃,赤腳走在軟軟的沙灘上,海浪就像頑皮的孩童,快速吻上她的腳丫,又急急歡呼著轉身逃跑。
彎腰撿了一籃子的貝殼,每撿一枚,她就暗暗在心裡發誓:遺忘那個男人,並且要遺忘得徹徹底底湄。
鄭君南來海邊找她回家吃飯的時候,蘇靜雅正蹲在沙灘上用貝殼勾畫一個人形輪廓,他不由輕輕歎了聲。
「靜雅,回家吃飯了!」鄭君南低聲喊道。
蘇靜雅抬頭看了眼鄭君南,她點頭,然後把籃子裡的貝殼,全數鑲嵌在沙灘上,最後一枚落下,寬闊平整的沙灘上,赫然出現一個男性的體型輪廓堆。
站起身,蘇靜雅提著籃筐,久久凝視著,最終,她喃喃自語:「其實,不管這貝殼鑲嵌得多深多緊,明天一大早,它們統統都會不見!」
而不見的,何止是貝殼,就連沙灘上所有的痕跡,一個晚上都會全數被撫平。
愛一個人,就像在心口上印貝殼,不管印再深再緊,只要自己告訴自己不再愛了,總有一天,傷痕會被撫平,終究有一天,她會微笑著告訴皇甫御,她真的不愛了。
回家途中,鄭君南走在前方,蘇靜雅默默跟在後面。
快到家門口,鄭君南停下步伐,問:「真的決定了嗎?要離開?」
「……嗯!」蘇靜雅咬著嘴唇,看著鄭君南耳鬢越來越多的白髮,看著他眼角和額頭,越來越多的皺紋,她心裡真的很不是滋味。她的父親,真的老了。
「離開,或許是好的!」鄭君南點頭,「只要是你決定的事情,爸爸都支持你。」
「爸,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和億念離開嗎?」蘇靜雅的眉頭皺得很緊。
鄭君南微微笑著點頭:「爸爸老了,已經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再去其他地方扎根,更何況,你媽媽還在這裡呢。住在這裡,至少時常可以去看看她,如果去了其他地方,想見她一面,真的難了!」
蘇靜雅聽了這番話,莫名的想流淚。
雖然鄭君南做過很多不可饒恕的錯事,可是……他對母親的情誼,真的讓她很感動。
她常常想,為什麼皇甫御對她,就做不到專一呢?!
是她愛得不夠深,她的愛無法牽絆住他,還是……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會因為任何一個女兒而有一丁點改變?!
「炎子今天已經去學校,替億念打點好轉學的事情,給你訂了明天下午的機票。小雅,去了c城,記得照顧好自己和億念,不要再犯迷糊了。」鄭君南語氣平緩地叮嚀,「爸爸不在你的身邊,無法再照顧你了。」
「爸——」蘇靜雅望著鄭君南,眼眶紅通通的,「我……不想離開了!」她覺得她很不孝。鄭君南如果不跟她離開,把他一個人留在春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作為子女,就應該在父母上年紀了,好好陪在他們的身邊,讓他們安度晚年,而她……
不僅沒有當好一個女兒,好好照顧和孝敬他,反而,處處讓他擔心和操心。
「你就別擔心爸爸了,爸爸身體還強壯著,更何況,炎子會照顧我,以及東方叔叔他們,你放心好了。為了億念的安全,你們還是先去c城,好好避避。」
「……」蘇靜雅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小雅,你馬上就要走了,c城你人生地不熟,爸爸真的很擔心。有句話,一直想要告訴你!」
「爸,有什麼話,你說,我聽著!」
「如果逃避和退讓,依舊不能解決問題,那麼……就不要處處忍讓了。有時候,一味的委曲求全,只會助長他人囂張的氣焰。你性子太柔弱,爸爸真的很擔心你被欺負。你現在有了億念,就算為了億念,你也要堅強,必要的時候,你不能再這樣下去,爸爸說的話,你明白嗎?」
「……」蘇靜雅沉默良久,才點頭,「明白。」
「明白就好。」鄭君南眉目含笑,撫了撫她的頭髮,摟著她往屋子裡走,「我們趕快進去吃飯吧,不然,他們等不急了。」
晚飯,東方敬和東方決也來家裡吃飯,大家圍著桌子吃飯,卻吃得異常的沉重和沉默,各懷心事。
晚飯後,大家坐在客廳聊天,東方敬他們一句一句的叮嚀她,到了c城應該做什麼,注意些什麼,東方炎默默坐在一旁,而億念早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散會之後,她抱著睡得很熟很沉的億念回房,替他蓋好被子,坐在床沿,蘇靜雅盯著他的睡容良久,才回房間收拾東西。
臨睡前,蘇靜雅聽到手機「嘀嗒嘀嗒」的響,她拿起來一看,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
猶豫了下,她才接通:「喂,你好,我是蘇靜雅,請問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久久的沉默,鴉雀無聲,蘇靜雅對著手機又吼了吼,依舊沒有回聲,正納悶是不是有人打錯電話,或者有人惡作劇時,她剛準備掛電話,手機那頭卻傳來了低沉的男音。
「明天早晨十點,準時來黑幕報道。」
語氣很輕緩,淡淡的,柔柔的,卻滿滿的全是命令的意味,霸道十足。
蘇靜雅呼吸一窒,緊拽手機的指節泛白,她抿了抿唇,良久才說:「對不起,我已經辭職了,而且辭職已經被批准了。現在很晚,我要睡了。」
「……你可以不來報道,但是,蘇靜雅你應該知道惹怒我的下場是什麼。」皇甫御毫無感情的聲音,就像窗外無盡的黑,透著寒意。
冷得蘇靜雅的眼淚都快掉下來。
「為什麼?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蘇靜雅問,「我徹底不出現在你的視野裡,污染你的眼睛,徹底滾蛋,不是正好遂你心願麼?」
既然如此不想見到她,為什麼還要讓她去黑幕帝國上班?!
這男人有自虐傾向麼?!
還是沒事找事做,實在太悠閒了?!
「目的?」皇甫御雲淡風輕的悶哼,「目的的確是想你滾,但是……蘇靜雅,你以為我皇甫御是個大善人?我不會輕易原諒害死我父母的人,聽清楚了嗎?」……」蘇靜雅一聽皇甫御的這番話,腦子「砰~」的一聲炸開。不會輕易原諒害死他父母的人?!
什麼意思?!
五年前,他不是放過鄭君南了嗎?!
而現在又提起這件事,到底是為什麼?!
「皇甫御,你明明答應放過我爸爸,你是個男人,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蘇靜雅全身都在哆嗦,對著手機大吼大叫。
「出爾反爾?!呵~,我何時出爾反爾了?!蘇靜雅,你不要太天真了,我當初是說,放過鄭君南,但是僅僅只是那一次。」皇甫御扯唇笑了笑,一襲黑色浴袍的他,剛從浴室出來,烏黑的短髮,還在滴水,他走至窗前,高大的身軀,週身纏繞著攝人心魄的死亡氣息,宛如剛從地獄而來。
他望著窗外無盡的黑夜,唇角的笑意加深,而說話的聲音,卻愈發陰寒,「蘇靜雅,憑什麼你們一家人可以過得這麼開心和快樂?而我枉死的父母,連選擇死或活的機會都沒有?!在你們口口聲聲乞求我的時候,你要知道,我父母早在二十三年前,已經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在你們一家人開開心心吃著團年飯的時候,蘇靜雅,我和我父母,已經陰陽相隔了。
我不原諒,永遠不會原諒你們!」
「……」蘇靜雅聽了皇甫御的話,莫名的說不出來,只是捧著手機掉眼淚。
「五年的時候,我已經徹徹底底把你放下了。既然放下了,我就必須回來復仇。沒錯,我有目的,我的目的很簡單:要讓你們一家人,連本帶利償還當年施加在我,和我父母身上的一切痛苦。
蘇靜雅,到時候,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皇甫御在掛斷電話之前,又冷冷地說了句:「明天上午十點,你不出現在黑幕帝國,我想……這一次鄭君南就不是破產那麼簡單了。或許,你應該給他買口棺材,替他預備著,指不定,不久之後就能派上用場!」
嘟嘟嘟——
蘇靜雅腦袋一片空白,耳畔縈繞的全是手機掛斷後的「嘟嘟~」聲。
許久,她才無力跌坐在地板上。
原來,鄭君南當年倒閉,是皇甫御暗地裡動了手腳……
原來,他回來不是因為她,而是……前來復仇的。
難道,他非要也搞得她家破人亡才心滿意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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