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寧倒下的時候,她腳下不遠處便是青石砌成的台階,僅僅兩步,不怎麼高。i^而且經過歲月的洗禮,那上面已經長了許多的青苔。
跟尤其是,原本尖銳的稜角,在經年累月的打磨中,已經變得圓潤光華。
大夫看過之後,不甚唏噓的感歎道,「萬幸那台階稜角已經不再尖銳,不然夫人這一撞,怕是……」
不用他多說,慕雲薇也知道有多凶險。
頭,是整個人身體上最脆弱的一部分,尤其是她那麼沒有任何防備的,就軟軟的倒下去,側面的太陽穴剛好磕在青石板上……稍有不慎,就斷送了性命。
幸虧,幸好……
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原本心神不寧的情緒更加浮躁起來,坐在椅子上守著李秀寧,卻發現一顆心竟是怎麼也靜不下來,焦躁不安的來回踱著步。
墨蘭端了午飯進來時,怨恨的瞪了她一眼,慕雲薇這才想起,她這一緊張起來,竟不知不覺的到了下午。
而這一回神的同時,也想起了襲月帶回來的消息,孟恆禮、禮親王,薨逝……
墨蘭重重的將飯菜放在她旁邊的桌子上,口氣不善的說了聲,「慕姑娘,用飯吧!」
慕雲薇訕訕的笑了笑,墨蘭卻是立刻撇開了臉,重重的哼了一聲。慕雲薇臉上尷尬,手腳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裡擺,眼睛瞄到了墨蘭送來的已經冷掉的午飯,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
只是她怎麼也沒料到,第一口米飯放進嘴裡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噁心感頓時席捲了她,洶湧澎湃的酸意從胃裡一直咆哮著躍出她的身體。
慕雲薇心中一驚,捂著嘴便衝了出去。
身後還有墨蘭無限鄙夷的冷嘲熱諷傳來,「切,也不知道是什麼了不起的千金小姐,做什麼裝的這般嬌氣!」
「閉嘴!」襲月不高興的斥責一聲,墨蘭也不理會她,重重的再次嘲諷的哼了一聲,把臉瞥向滿臉愁苦的大夫。
「我家夫人怎麼樣了,大夫?」她小聲問旁邊的大夫,那人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襲月。見後者點了頭,才道:「這位夫人沒事,就是受了些許刺激,又撞到了頭部,才昏迷不醒,老朽開幾副安神的藥,給她服下就好。」
說完這話的時候,正好看見慕雲薇滿臉蒼白的捂著胸口走進來,不由說道:「倒是這位夫……呃,姑娘,需不需要老朽替你也把一把脈?」
慕雲薇心中有著擔憂,但是她到底不能確定,聽到這話,便點了頭,「也好。%&*」;」
說完,她逕自走了過去,掀起袖子將雪白的手腕伸了過去,那大夫愣了下,見對方神色坦然,忙歉然的扯了扯嘴角,收起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伸出手去。
襲月半路截住他,不由分說的在慕雲薇手腕上搭了一張素淨的絹子,才對大夫說了聲,「請。」那老大夫臉上更是哭笑不得。
只是須臾間,他便喜聲賀道:「恭喜這位夫人了!」這一次,夫人二字,卻是沒有半分猶豫的。因著慕雲薇先前一直披散著長髮,他也料不準這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到底是否為人婦,故而在稱呼上著實糾結了一下。
可如今,卻是真真的診出了她身懷有孕,又豈會再次猶豫。
試問,未婚而孕的事情,哪家女子會做!
慕雲薇臉上到沒有多大的震驚,至少,要比襲月臉上的表情好看的多。她早就在猜測自己的身體狀況,也做了如此打算,如今確信之後,倒也不顯得有多麼驚慌失措。
可是襲月儼然是沒有料到了,臉色僵硬的將大夫送出門之後,隔了許久才折回來,冷著臉問道:「竟然有三個月了?這消息,你瞞的,可真夠深的!」
慕雲薇已經坐了下來,對於襲月勃然的怒意,她不慎明瞭,但還是能猜到幾分,「先前我只是懷疑,要說確認,也是方才才信了的。」
襲月被噎了一噎,「孩子,是誰的?」
慕雲薇當即面上一僵,隨即冷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看起來,就是那樣水性楊花的女人?
襲月沒有被她的態度嚇到,冷冷的回答她,「我可沒別的意思,只是如今這個關頭,你確定,你還要懷著皇帝的孩子?」她倒不是真的沒有一點懷疑,她懷孕的時間太過巧合,與孟恆禮回去見她的時間幾乎相差無幾。
而且,那麼多個深夜裡,他們單獨相處,她不相信那兩人之間還是清白的。
慕雲薇也料到了她會這麼想,所以臉上的笑意冷冷的,嘲諷的看著襲月,冷聲說道:「孩子是我的,與旁人無關。」
不需要對她解釋什麼,因為沒有必要,但是孩子她一定會保下來。已經親手扼殺過一個自己的孩子了,她不可能也不捨得再殺另外一個。
雖然孩子的父親……他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了。但是沒關係,孩子是她的,她生下來她養著,至於孩子的父親,只當他死了便是。
「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來。」襲月冷著臉說道,然而慕雲薇只是詫異了一下,仔細打量她的時候,才發現她眼底裡有些莫名的光芒。
這下她才是真的不懂了,然而關於孩子的問題,她已經很堅定了,「不可能,這是我的孩子,襲月,你不是我的誰,你做不了我的主。」
「娘娘!」襲月低喝一聲,臉上已經是極度的不耐煩。
慕雲薇退後兩步,手搭在腹部上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冷眼看著她,「誠然,你還叫我一聲娘娘,這就說明你還是把我當主子的。可是襲月,我要告訴你的是,如今我已不是什麼娘娘了,離了皇宮,我便再不是了。今後,你若是願意跟著我,那便跟著;若是不願,我們大可就此分道揚鑣。」
「你……」襲月愣了一愣,這個問題,她是從未想過的,她還有別的計劃,怎麼可以分道揚鑣?「王爺為了救你,死在帝都了!你現在居然說得出分道揚鑣這樣的話,你還有沒有心?!」
是啊……子卿為了救她,死在帝都了呢……慕雲薇所有的情緒都僵在這一刻,冰冷的感覺就這麼席捲了她的全身,站在那裡的姿勢還保持著方纔的模樣,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動不了。
襲月滿意的看著這一幕,壓下心裡的痛楚,站起身來走到她跟前,冷笑著繼續刺激她,「王爺他死了,難道你就打算,繼續在這個地方窩著,窩囊一輩子嗎?你想讓他,死也不瞑目嗎?!」
慕雲薇呆呆的坐在那裡,夜色蒼涼,初春的天氣還帶著微寒。院子裡的迎春花在月色下變得朦朧,一滴一滴的露水在嫩黃色的小花瓣上面,將枝頭壓的彎彎的。
她就這麼看著那一叢一叢的繁華,然後心裡,慢慢冰涼成一片。
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切只是一個陰謀,一個,逼著她,重新踏足那個地方的陰謀。可是她不願意相信,子卿廢了那麼多的辛苦,才把她從那個地方救出來,是怎麼也不會希望她重新涉險的。
那麼,襲月?
她分明記得,在離開的那天夜裡,襲月後來是折回去了的,如果子卿那晚就出事了,她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一直拖到現在?可是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呢?
慕雲薇還記得,襲月回來的時候,滿身的血。那血,是誰的?
「你在想什麼?」李秀寧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慕雲薇幾乎是立刻就站起來回身,看著一身白衣白裙的李秀寧,長髮披散,月光籠在她身上,頭上一朵白花格外的刺眼。
「李秀寧!」她一驚,看了看她身後,再打量她,白裙下一雙玉足踏在青石板面上,「你醒了?怎麼鞋子也不穿就跑出來了,快回去,不怕著涼嗎?」網不跳字。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將方纔的情緒掩藏的很好。
然而李秀寧顯然不想讓她如意,她堅定不移的站在那裡,看著她,面上逐漸浮起冷笑,聲音冰冷的像是地獄中傳來的幽怨低吟。
「慕雲蘅,我知道是你。」
她一僵,雖然和襲月沒有刻意解釋或掩飾過,但是,她一直用的都是慕雲薇的名字,只有襲月私下裡才會叫她一聲阿蘅。
李秀寧定定的看著她,眼中怨毒的光芒逐漸濃烈起來,她說,「除了你,沒有人能夠讓王爺,那樣,奮不顧身。」
慕雲薇看著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卻不能掩飾住她心裡的澎湃。
李秀寧冷冷的看著她,終於道出她心中壓抑了許久的話,「我聽襲月說,你不打算替王爺報仇了?」
「我……」
「慕雲蘅,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王爺帶你如何,天地可鑒!你何其忍心、何其狠心,眼睜睜的看著他為你送死,而置若罔聞?!」
「我和王爺,我們沒有成婚,那是我騙你的!慕雲蘅,王爺他心裡一直都只有你,我守在他身邊那麼多年,即使你已經嫁給了別人,他也捨不得把心從你身上收回來!」
「如今他死了,你終於滿意了吧?網不少字你懷著別的孩子,踩著他的屍骨,過你的安生日子。慕雲蘅,我倒要問問你,你能睡的安穩嗎?」網不跳字。
見她面上的冷然終於崩潰,李秀寧笑得格外惡意,「慕雲蘅,我詛咒你,夜不能寐!」她說完,恨聲笑著,拂袖而去。
白衣長裙在夜色下劃出一道波光瀲灩來,**著的雙腳踏地無聲,她離開得很快,彷彿從頭至尾,這整個院子裡,就只有她一個人。
可是她的詛咒還迴響在耳邊,那一聲聲詰問和指責,那一聲聲淒厲的叫著她慕雲蘅,叫著,被她放棄了許久的名字。
她是慕雲蘅,永遠都是,無論她怎麼逃避,用著慕雲薇的身體,用著慕雲薇的名字,可是,她卻用不了慕雲薇的靈魂。
她的心,終究還是慕雲蘅。
李秀寧有一句話說對了,她是慕雲蘅,所以,她真的做不到,對孟恆禮的死,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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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