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妃被禁足的消息,如同瘟疫肆虐一般,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傳遍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時值寒冬,本應該是蟄伏在屋子裡享受溫暖的時節,然而卻有數不清的人,圍觀在長寧殿門前,看著這一代寵妃,終於失勢。
甚至於,就連日前因為連跪了幾日針板,傷了雙腿的元修儀,也不顧傷勢,硬是讓宮裡的婢女太監們,抬著她到了長寧殿。
長寧殿的殿門外還有一層獨立的圍牆,門洞呈半月形,彎彎的透出裡面小花園裡青翠欲滴的樹木,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格外的嬌嫩。
「見過修儀娘娘!」眾人見她的轎輦過來,忙讓了道行禮問安。
元香斜躺在轎輦之中,看著聚滿了人的長寧殿,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來,卻是故作嚴肅的說道,「都站在這裡做什麼,不知道辰妃娘娘不喜歡被人看笑話麼!都散了都散了去!」
眾人悶頭低笑,沒有人搭話。
慕雲薇坐在正殿裡,聽著外面從早上起就一直熙熙攘攘的動靜,無聲的笑了笑。
佩涵膽戰心驚的陪在一旁,雙手在身前交握,手心裡一片濡濕。她垂著眼眉,將眸子裡怨恨情緒都藏了起來,只是心裡依舊暗恨著阿綠。
不知道哪個賤丫頭跑到哪裡去了!這樣的時刻竟然不見了蹤影……要是辰妃娘娘發起火來,她們豈不是要遭殃了?
「去看看,誰在外面。如果是元香,告訴她,如果還想再跪一次針板的話……」她盤腿坐在那裡,雙目成閉合的姿態,輕輕掀動唇瓣說道。
佩涵從她的話裡聽到了不悅和威脅,緊忙走了出去。
辰妃只是被禁足,權利還在,她心中雖然不滿,卻也不敢違背她的意思——畢竟,一個被禁足的皇貴妃,要處死她一個奴婢,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佩涵走出去,開了宮門,走到月牙形的門洞邊,不緊不慢的行了一禮,將慕雲薇的話原封不動的傳達出來。
而轎輦上的元香,幾乎是立刻就變了臉色,青白交替的十分難看。
佩涵知道話已經傳達了,轉身回去,卻聽見身後元香憤憤不平的聲音響起來,「我呸!賤人,真把自己當成個東西了,皇上留你一命,不過是看在已故皇后的份上,真以為自己還是當初萬千寵愛集一身的寵妃麼!也不照照鏡子!」
她雖是官家小姐出聲,然而在辰親王府中做了多年的姬妾,到底比不得正統出身的大家閨秀,一急一怒,說出來的話,和市井潑婦沒兩樣。
佩涵皺著眉頭,想著要不要把她說的話告訴慕雲薇。
元香還是罵罵咧咧的不斷,佩涵重新回到殿裡,迅速掩上門,將冬日的寒風白雪都關在門外。
屋裡暖和的氣息迅速溫暖了她的神庭,想了一路,佩涵還是決定將元香的話轉告辰妃。本以為辰妃聽了那些話會勃然大怒,哪知,卻只是裂開嘴笑了笑,再沒別的反應。
她忍不住好奇的打量慕雲薇,細看之下,竟然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她半垂著的眼眸裡根本看不到情緒,然而,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無聲無息的,好像整個人都沒有了生氣一般。
哪裡還是先前那個囂張跋扈的辰妃!
「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佩涵小聲問道。i^想起早上她回來的時候,身上單薄的衣衫幾乎不能蔽體,外面披著大氅也因為她的不注意而滑落開,半邊臂膀在冰天雪地裡。
慕雲薇回來的時候,目光呆滯,嘴角掛著淒苦的笑。
她回到這裡,沐浴之後重新換上了厚實的衣衫,便一直保持著那個坐姿,知道現在,也不曾挪動一下。
「我沒事,你下去吧,我想靜一靜。」慕雲薇察覺到她的打量,看也沒看她,不輕不重的吩咐了一句。佩涵小聲應了句,「是。」便起身離開。
而殿外的元香,在謾罵了一陣之後,終覺無趣,憤憤的離開。回到她住的承恩殿,在婢女春梅的攙扶下,慢慢悠悠的躺倒了榻上去。
「娘娘。」春梅打量著她的神色,諂媚的笑道,「依您看,那位被禁足這事,能維持多久啊?」
「哼,皇上對她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王府裡誰不知道,皇上愛的人是死了的慕雲蘅,她慕雲薇不過是因為和她姐姐長著同樣的一張臉才得了寵幸,算得了什麼,真把自己當個寶了似的!」
春梅陪笑道,「娘娘說的是,不過皇后娘娘已經仙逝了半年之後,可皇上對那人的態度……如今這突然禁足,是不是有什麼蹊蹺啊?」
元香頓時眼前一亮,招了招手,道,「附耳過來。」
春梅乖巧的湊過去,緊緊地聽她的吩咐,面色忽然一變,待她說完,驚慌的問道,「娘娘,您這是要……」
「那個賤人不是威脅我麼……哼,咱們就比比看,誰死得更快!」她冷笑著說道,眼眸裡全是怨毒的火光。
春梅只愣了一下,便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了,忙誇讚道,「還是娘娘有智慧!這下就要看看,那個賤人有沒有福分,可以活下去了!」
「你快去辦!我還得想一想,萬一皇上心裡還有那個賤人,咱們這一趟忙活,可別成了替他人作嫁衣……」
「是,奴婢這就去。」春梅福了福身,轉身快步走出去,到門邊,又忽然回身問道,「娘娘,若是那賤人沒死,道皇上面前去施展苦肉計,反咬咱們一口可怎麼辦吶?」
「你說什麼?」元香眼前一亮。
「額……」春梅不懂了,「奴婢說——」
「苦肉計!」她幾乎要跳起來,臉上興奮難掩,催促著春梅,「你快點去辦,我想到應對的辦法了!哈哈,這次不行弄不死慕雲薇那個賤人!」
春梅聽了這話,眉開眼笑的出去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白天陽光帶來的的溫暖的溫度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雪的寒涼。前幾日的天氣似乎有回溫的趨勢,但是沒持續幾天,氣溫又陡然下降,尤其是到了夜晚時刻,沒有充足的炭火根本無法入睡。
今天晚上本來是阿綠值夜的,但是那個死丫頭這兩日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半個影子也沒見到!佩涵恨恨的想著,一邊在心裡將阿綠從頭到腳的咒罵一遍,卻還是認命的披了衣裳從房裡出來,提上宮燈來到慕雲薇的寢殿裡。
她一邊走著一邊搓著胳膊,暗自抱怨道,怎麼的這兩日裡溫度降得這般厲害麼?
她們幾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裡,燒著一盆炭火,倒還算暖和,可是一出來,只覺的寒風刺骨。佩涵在這樣的抱怨中小步走到了慕雲薇的寢殿,屋裡漆黑一片。
她皺了眉頭,辰妃這兩天是怎麼了,越發的沒了精神呢?大晚上的連燈也不點,這屋子裡的人都去哪裡了?!
她先去了耳房,卻見原本應該侯在這裡伺候的那些人連個蹤影也沒有,不覺納悶兒。退出來關上門,她提著宮燈快步走進辰妃的臥房。
一推開門,只覺得森寒的冷氣撲面而來。
「嘶……」佩涵倒抽一氣,這屋子裡,怎麼這麼冷?「辰妃娘娘?」她一邊喚著一邊關上門,提著宮燈照亮屋裡,四下尋找。
最後在東暖閣的軟榻上發現了慕雲薇。
她這一次到沒有再盤腿了,半蹲半坐的姿勢在榻上,身上披著的還是那件大氅,下巴擱在膝蓋上,雙手抱著自己,一動不動。
佩涵不敢去想她在這裡呆了多久,心下擔憂的同時,又生出對慕雲薇的同情來——她本來也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因為皇上的寵愛而變得驕縱跋扈了,因為嫉妒失去了純真的心,最後被皇上嫌惡了,就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她方才一路走進來,這屋裡連個炭火盆也看不見,連燈也沒點,甚至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地面航的地龍也不再熱了。
佩涵蹲下去,摸了摸地面上鋪著的柔軟的毛毯,果然,一片冰涼。
這宮裡最多的便是趨炎附勢,而與之相對的,絕對不會少的,便是見高踩低。在這裡生存的人都一樣,自私自利,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可以拋棄一切。
所以,當你得勢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圍著你轉,把你捧到天上去。然而一旦失勢,對你落井下石的人,絕對不會比當初捧你的人少!
他們會狠狠的撕扯你,將你從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扯下來,讓你狠狠的摔到地上去!
她在這宮裡這麼多年,看的比誰都明白,所以,她從不對誰太過親密,也不會去得罪他人。
可是慕雲薇顯然從小受盡萬千寵愛,根本不懂得這個道理,她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也因此,她在這後宮裡樹立的敵人,有多少,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又或者說,她根本沒想過。
可是如今,這不就是報應來了麼?寒冬臘月的天氣裡,內務府竟然斷了長寧殿的煤炭和地龍,甚至於,連長寧殿裡的宮女太監們,也敢明目張膽的對主子視而不見。
「辰妃娘娘。」她行了一禮,將東暖閣的燈火都點上,不再那麼漆黑陰冷。佩涵又將那已經熄滅了炭火盆重新點燃,放在她腳邊,才在她旁邊跪了下來。
「娘娘可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不自覺地細聲問道。
慕雲薇動了動,抬眼看了她一下,卻沒說什麼,依舊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回到原來的姿勢。
「奴婢知道,娘娘的母家是蜀國第一首富,慕大人有曾經官拜丞相,想必娘娘您自小也是受盡萬千寵愛的,如今這麼個局面,娘娘當然從來不曾想過。可是娘娘您美麗聰慧,又怎麼不知道人心難測?」
「你……」慕雲薇終於正眼看她,眼裡有著明顯的疑惑。
她有些想笑,這個佩涵對她從來都是陽奉陰違,十分看不上的,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和她說這些?而且,就算她說的是對的又如何——自己擔憂的,根本不是這個問題。
「你想說什麼?」慕雲薇微笑著看她,「想告訴本宮,不該樹敵太多麼?可是佩涵,你又知不知道,本宮為何本宮對這一切不予置評呢?」
佩涵一愣,到沒料到她的態度依舊這般平淡。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啊?
「你肯來同本宮說這番話,你的心意,本宮記在心裡。他日,若本宮能夠離開這個冷情的皇宮,你願不願意,同本宮一起離開?」
她說什麼?!
佩涵驚愕不已的望著她,連嘴張開了久久不能合上自己都沒察覺。
「離開?辰妃娘娘,您是不是,病糊塗了啊?」這後宮裡的女人,除了死的,可從沒有能夠活著離開的!
慕雲薇輕笑,對她的話不予置評,只是繼續微笑著說道,「你且回答本宮,願不願意?」
「奴婢不敢!」沒有遲疑的回答,佩涵低下了頭,沒看她的神色。
對於她直接的否定,慕雲薇也沒有絲毫的不悅,揮了揮手,低聲說道,「你去吧,這屋子裡冷,不用陪本宮在這裡耗著了。」
「娘娘您——」她忽的抬頭,眼裡有著震驚,似乎,好像,她什麼都知道啊……
「呵呵。」慕雲薇轉過臉,佩涵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到她的聲音低沉,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渺而來,「無所謂了……」
冷與熱,都無所謂了,她這副殘破的身體,還掙扎做什麼呢?
佩涵見她明顯的拒絕,也不再說什麼,留下宮燈退了出去,卻只是掩上了東暖閣與外間相隔的錦帳,自己在外間守著。
無論主子怎麼樣,她這個做下人的,還是需要盡忠職守。
而誰也沒有料到,第二天,佩涵一直等到了將近下午,也不見慕雲薇起身出來。裡面沒有絲毫的動靜,她終於是坐不住了,卻又不敢貿然進去打擾。
她還記得昨夜慕雲蘅的眼神。
直到阿綠回來了,佩涵拉著她便是一頓責問,「你到底做什麼去了!往日都是你貼身伺候娘娘的,這幾日娘娘心情不好,你問也不問一聲!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綠瞪著眼看她,臉上毫無血色,緊咬著唇不說話,佩涵被她的眼神瞪住,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阿綠繞過她逕自走了進去,掀開錦帳進了東暖閣。她身上還帶著外面的森森寒意,所以倒不覺得屋裡有多冷,然而看到榻邊的地上已經燃盡的炭火盆,還有倒在榻上面目青紫的慕雲薇時,也忍不住怒罵了一聲。
佩涵聽到她的罵聲,以為她在罵自己,當即漲紅了臉,衝進去,「你什麼意思!玩忽職守還不能說你了麼!我看就是娘娘平時把你——」
下一刻,她的話頓住,因為慕雲薇渾身青紫的倚在阿綠的懷中,嘴唇烏青的可怕!
「啊——」她忍不住尖叫起來。
阿綠不悅的皺眉,低聲喝止她,「閉嘴!有力氣叫的話,不如省下來去叫太醫!我警告你,若是娘娘有個三長兩短,定取了你的狗命!」
佩涵嚇得臉色發白,也顧不得阿綠說了什麼,只聽到太醫兩個字,拔腿便飛奔了出去!
給讀者的話:
不好意思現在才更……因為藍藍今天跟同學出去吃自助餐,然後,很悲催的上吐下瀉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