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嵐心中一疼,鼻尖酸澀的眼淚都快掉下來,她仰了下頭,強忍住酸澀的淚意,不停的喊著晴雨的名字。i^
晴雨沒有反應,她卻不肯放棄,一味的低聲喊著,到最後已經不是為了喚醒晴雨,而是證明自己,還依舊活著。
她們姐妹兩個,如今也不過是花樣的年紀,十七八歲的女兒家,本應該是家中父母嬌寵的明珠,卻因為跟著自己,這幾年,已經數不清吃了多少苦……
慕雲蘅一手扶著門,一手撐著自己的腰,虛弱的站在那裡。
她的目光落在晴嵐晴雨的身上,眼中儘是哀憐。這麼久以來,慕雲蘅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她堅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她不想隨意更改別人的命運。
只要不威脅到她的性命,她什麼都可以忍讓。
然而地上那灘已經乾涸了的血跡,還有近乎癡傻的晴雨,都在提醒著慕雲蘅,她的百般忍讓,是錯的,而且,錯的離譜!
她知道四大暗衛就在她身後不遠處,可是她完全不想理會也不願去想,孟恆辰這麼安排,到底是什麼意思。
監禁她,或者,保護她,都沒有意義了。
「晴嵐。」沙啞的聲音自她喉間逸出,慕雲蘅絲毫不覺得意外了,她的身體經過這樣一番摧殘,能挺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晴嵐難以置信的抬頭望過來,之間慕雲蘅一襲白衣站在那裡,長髮未束,更襯得她豪無血色的臉龐上一片慘白,就連平日裡不點而朱的紅唇,也透著脆弱的蒼白。
「娘娘!您怎麼出來了啊?!」晴嵐放開晴雨,跑過來扶著她,擔憂的說道,「你現在身懷有孕,又這麼虛弱,需要好好養著才是啊,怎麼出來了?」
慕雲蘅虛弱的一笑,左手食指指著不遠處台階上的那灘血跡,問道,「那個,是怎麼回事?」
晴嵐這才意識到她慌張的去看晴雨,竟然沒來得及打掃地上的血跡!
怎麼辦!
她臉上白了下,哀苦的看嚮慕雲蘅,帶著祈求的語調說道,「娘娘,您別管了,咱們進去休息好嗎?」
慕雲蘅卻突然生出一股固執的堅持來,目不轉睛的盯著地上的鮮血,啞聲重複道,「那個,是怎麼回事?」
晴嵐快哭出來了,怯怯的看著她,「娘娘,您別問了……」
慕雲蘅看了她一眼,又掃向遠處圍觀的宮人,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震,顫巍巍的開口問道:「弄畫呢?她、她去哪裡了?」
眼淚不可抑制的流出來,晴嵐淚眼婆娑的望著她,咬著唇,卻是另一番話從唇邊溢出來,「弄畫姑娘她、她說,要出宮一趟,娘娘交代的事情,她還沒辦好。i^」
說出這番話,晴嵐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頓時消失了一般,眉眼低垂,不敢迎視慕雲蘅的目光。
慕雲蘅無聲的笑了笑,沒有開口,順著晴嵐的意願重新走進了寢殿。晴嵐不確定慕雲蘅到底相不相信她的說辭,生怕自己露出馬腳來,扶著慕雲蘅重新躺回床榻上,蓋好薄被便低著頭出去了。
慕雲蘅依舊無聲的笑著,好,很好,她身邊的人,又一個,因為她的優柔寡斷而離去……
晴嵐再出去的時候就看見少辛提著劍,滿臉殺意的走進來,而原本那些圍觀的宮人已經不知道散去了哪裡。
「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來做什麼!」
晴嵐紅著眼攔在他前面,雙手張開成一種決然的姿態。雖然晴嵐比他矮上許多,然而她就這麼無謂的迎視著他的目光,不肯退後半步。
「讓開。」少辛冰冷的逼出兩個字來。
「你滾!我不會讓你傷害皇后娘娘的!」她毅然決然的擋住他的腳步,下一刻,少辛手中長劍就橫在了她面前,森然冷冽的劍鋒直指她的眉心。
少辛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開口,道,「我不想多殺人,所以,你最好立刻滾開。」
晴嵐嚇到了,然而卻沒有退縮。她死命的瞪著少辛,堅決不肯退後或者移開半步。
「晴嵐,讓他進來吧。」慕雲蘅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股冷冽的味道,從寢殿裡傳出來。
不僅是晴嵐詫異了,連少辛也同樣詫異,甚至於立在床榻四周的,那幾個面無表情的黑衣暗衛,也同樣露出了些許一樣的神色來,別有深意的目光在慕雲蘅身上打量了一下,暗自交換著眼神,這位皇后、貌似不是那種任人欺壓的角色啊……
晴嵐愣神的那一瞬間,少辛已經提著劍走了進去。而看到黑衣暗衛的存在,他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來。
只不過,黑衣暗衛們就不一樣了,看著他的長劍,迅速交換了目光,齊齊上前攔住他。
他們不是不認識,也同樣替主子辦事,但是,很明顯,如今他們站在了敵對的立場上。黑衣暗衛們沒有任何懸念的卸下了少辛的劍,畢竟二對一,勝算是明顯的。
少辛也沒過多掙扎,長劍被奪,他臉上也沒有憤怒和惶恐。
暗衛們見此,才又重新退了回去。
少辛站在中央,和慕雲蘅目光相對,就這麼直視著她。
慕雲蘅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想殺我?為了慕雲薇?」前面一句沒什麼疑問的語調,而後一句,卻帶著不屑,「我以為,你是懂寫意的心思的。」
一句話,成功讓面目僵硬的少辛變了臉色,他雙手背在身後,手背上隱隱約約有青筋外露。
「寫意讓我保護你。」他僵硬的開口,「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好,竟然迷惑的寫意和皇上都為你變得不像原來的他們,但是,我答應寫意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你不打算殺我了?」慕雲蘅嘲諷的看他。
少辛撇開眼,以前那種陌生的感覺又跑了出來,眼前這個女人,即使姿態那麼狼狽,也看不出她有絲毫的頹廢來。
她到底,有什麼魔力?
「是,我不會殺你,但是,我更不會讓你影響皇上的江山穩定。」
慕雲蘅低低的笑起來,沙啞的嗓音在安靜的空間環境裡格外的鬼魅,她的聲音向來是偏於冷情的,而這樣情緒外漏毫不掩飾的笑聲,就連晴嵐也是第一次聽見。
她眉眼間都染上了笑意,蒼白的臉色因為方纔這一陣發自內心的笑聲而染上了些許的紅暈,看起來多了幾分生氣。
「少辛將軍,你可真是、呵呵、愚不可及!」帶著笑的戲謔聲,到後來卻變成了怒意,一個一個字,朗朗之聲,擲地千金。
少辛驚愕的望著她,不解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慕雲蘅譏笑道,「你覺得我會影響孟恆辰的江山穩定?你憑什麼這樣認為——孟恆辰告訴你的?還是慕雲薇告訴你的?我慕雲蘅不過區區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何德何能當得起你這般高看於我?」
「我有眼睛,自己會看!」少辛忽然激烈的反駁,「皇上從來都是一個人,冷清孤傲,可是因為你,他可以陪著一個女人安靜的坐一下午什麼事情也不做!因為你,他會在醋意橫生的時候逼迫自己去接受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因為你,皇上總是不顧自己的身體,在你的院門外一站就是一夜!因為你,皇上甚至百般容忍慕雲薇,只為了要把她健全的身體還給你!」
慕雲蘅臉上嘲諷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然而很快,她便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緒,眉梢一挑,冷冷的回道,「你覺得,這些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我會信麼?」
少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突然間意識到,她就連挑眉的動作,都與孟恆辰來得無比相似。嘴唇薄薄的一張一合,突出冰冷而嘲諷的話語,這一點,也像足了孟恆辰。
他與孟恆辰從小一起長大,比誰都清楚孟恆辰獨立且冷酷的脾性,有多麼的難以親近。然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個女人,身上竟然沾染了這麼多,屬於皇孟恆辰的氣息?
那麼一個高不可攀、難以親近的人,怎麼會容忍,有人學著他的模樣?而他作為孟恆辰的心腹,竟然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如此親近的人……
他忽然說不出話來,原本昂然直立的身軀突然委頓了下來,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迅速形成,難道,這些事情,他真的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