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殿是皇帝的單獨居所,氣派自然非同尋常,她走進去便立刻感受到了這裡肅穆森嚴的氣息,不禁腳下一頓。
揮了揮手,慕雲薇沒讓身後成群的宮女跟進來,而是自己單獨悄悄地走了進去。
四處擺設是基本的皇家氣派彰顯,傢俱的稜角邊緣都用金箔包裹一番,紋樣也是金線描龍繪鳳的奢華艷麗。
花梨木的書案在整個空間裡顯得獨樹一幟,有些格格不入的味道。
慕雲薇掃視了一眼整個殿內,一眼便看到了它。
她快步走過去,只見書案上還擺放著幾份卷宗未來得及合上,晃眼掃過時上面的名字立刻吸引了她的眼球。
慕雲薇心中一震,一個猜測立刻浮上她的腦海,聯繫著孟恆辰這段時間詭異的行徑,她下意識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然而她向來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挪過去,小聲聽著外面的動靜,動作迅速的抓過那卷宗快速瀏覽。
下一刻,一個聲音突然傳來,幾乎震的她魂飛魄散!
「看夠了麼?」冰冷的腔調像是寒冬的水滴,一字一滴,涼透骨髓。
「皇、皇上!」她一驚,手裡的卷宗嘩啦啦的掉了下去,慕雲薇下意識的蹲下身去撿,卻被孟恆辰一把拽住。
他面色陰鬱,雙目陰鷙的鎖著她,半晌,看得她心驚肉跳之後才緩緩開口,「你方纔,看到了什麼?」
「沒沒沒!」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完全沒有考慮,就回了出來。
孟恆辰顯然不信她,抓著她手腕的力道大的出奇,慕雲薇疼的冷汗直冒,心中驚駭不已,委委屈屈的哭求道:「皇上,臣妾的手、疼……」
孟恆辰死死的盯著她,一字一頓的再次問道:「朕問你,剛、才、看、到、了、什、麼?」他的語氣已經極為不耐,他陰鷙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樣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哪怕是眉眼的顫動。
慕雲薇心下已經瞭然了,不動聲色的平靜了心緒,臉上卻仍舊維持著楚楚可憐的姿態,軟軟的咕噥道:「臣妾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呀……人家剛拿起來,就被皇上嚇到了,什麼都沒來得及看呢……」
咬牙撐著孟恆辰恐怖的力道給予的痛楚,慕雲薇甚至不用想也知道手腕肯定淤青了,轉念一想,立刻委屈的直掉眼淚,「皇上幹什麼啊,臣妾的手、都快斷掉了……」低眸垂淚,半是抱怨半是撒嬌的口吻,吸了口氣,又抬起頭眨著很是無辜的雙眼,天真無邪的問道,「那個卷宗,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孟恆辰忽的放開她,逕自撿起卷宗疊了起來,面色不愉的說道:「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但是,朕的東西,你不許碰。」
他說的面無表情,慕雲薇臉上的柔情蜜意立刻就僵住了,吶吶的望著他,「皇上……」
「好了,你來見朕,有什麼事嗎?」孟恆辰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非常迅速的轉移了話題。
慕雲薇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柔柔一笑,道:「臣妾是想跟皇上商量一件事的,就是不知道……」
「有話就說。」
「是。」她盈盈一福,臉上的笑意是嬌媚異常,「後宮之中,唯有臣妾和姐姐兩人,皇上您初登大寶,又是年輕氣盛。臣妾私下以為,應該光選秀女擴充後宮,一方面是替咱們這冷冷清清的皇宮多增添些人氣,另一方面,也是趁機替皇上您拉攏朝臣,皇上覺得如何?」
這一點……孟恆辰不是沒想過。
自古以來,拉攏朝臣的方法有許多,然而最簡單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確確實實是選秀。朝臣的女眷入了後宮,與皇室的關係就親密了許多,利益交織之下,不愁拿捏不住這些老奸巨猾的東西!
「准了,這件事,你去跟皇后商量吧。你們,既然是姐妹……去吧。」他沒再說什麼,揮了揮手,慕雲薇歡快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其實同意這一點,孟恆辰還有別的打算。
他並不相信慕雲薇剛才的說辭,至少,不完全相信。她跑來偷看自己的卷宗,就說明她已經在開始懷疑了,不論她是否又看到卷宗上的內容,孟恆辰都不能放心的任其發展。
選秀,不是一件三兩天就能辦好的事情,這樣的話,她主動提出來的,就自然要擔起這份責任——那個時候,她應該就沒有什麼精力再抓著這件事不放了吧……
孟恆辰嘴角勾起冷笑,半個月麼……
「把將離叫過來。」似乎,時間還得加快啊。
慕雲薇面帶微笑的走出風華殿,腳步飛快的穿梭在迴廊裡,直到遠遠的離開了風華殿的勢力範圍,她才長噓一口氣。
腦海中迅速浮現剛剛看到的字眼,並不全面,但是憑著她的猜測也能將其中的意思組合個七七八八。嘲諷的冷笑在她臉上凝固,慕雲薇的雙手籠在袖中,用力的掐著自己的手心,指甲深深地嵌入肉裡,才讓她平靜下來。
「哼。」她頓住腳步,重重的一聲冷哼溢出嘴角,卻已經說明她心中有了決定。
佩涵有些心驚,並不知道辰妃娘娘和皇上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然而她記得清清楚楚,皇上進去的時候十分的生氣……還有辰妃娘娘,此刻也是渾身怒火中燒。
「辰妃娘娘,咱們現在……是……回宮去麼?」
「不!」她斬釘截鐵的拒絕,下一秒,紅唇輕啟,「咱們還沒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呢!」
佩涵默默然不說話,只跟著她的方向走去。
他們到朝陽宮的時候卻被攔在了外面,不是朝陽宮的婢女,而是守在外面的禁軍侍衛。
「怎麼,本宮想進去探視自己的姐姐,也要經過你們的批准嗎?」慕雲薇面色不悅的斥責,她脊背挺得筆直,沐浴在夕陽下,一片金黃的霞光將她整個人都渲染的粉嫩嬌艷。
她容姿艷麗,尤其是這一番精心且刻意的打扮,步搖璀璨、眸光流轉、彩裙翻飛,美的恍若神妃仙子。
「辰妃娘娘恕罪。」面對她的步步緊逼,侍衛也只是恭敬的退後了幾步,卻死守著朝陽宮的宮門不肯讓開半分,「皇上有令,不許任何人打擾皇后娘娘靜養,辰妃娘娘請回吧!」
強硬卻不失禮數的回應,讓慕雲薇怒從心起,這一刻,她終於無比確信自己先前的猜測!
好你個孟恆辰!
她惡狠狠的咬著嘴唇,直到鮮血進到了嘴裡,嘗到了腥甜的味道,她才扯開一抹笑,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開口,「皇上說不許任何人,那是針對別人,本宮是皇后的親妹妹,不是別人。所以,你立刻,給本宮滾開!」
那人依舊挺身不動,慕雲薇氣的雙眼發紅,抬起手便是一個狠狠的巴掌甩了過去,巨大的力道震得連她的手心都發麻了,而對方依然堅若磐石、巋然不動。
「你、你……你!」她氣急,再要抬手教訓時,那人開了口。
「辰妃娘娘若是執意硬闖,屬下就只有稟報皇上了。」字裡行間還是有著對她這個新帝新妃的尊重,然而他的口氣卻絲毫聽不出應有的尊重。
「好啊你,區區一個看門的奴才,竟然也敢那皇上來威脅本宮!」她怒極反笑,招手叫來婢女,「佩涵!把本宮的劍拿來!」
佩涵一驚,想起臨出門前她特地讓自己帶上的寶劍,華麗精緻的劍鞘上還鑲著幾枚紅色或藍色的寶石,閃閃發亮。
一路上,佩涵都把劍交給了身後跟著的小太監捧著,此刻一聽,頓時慌得六神無主了。
「娘娘……」她囁喏的喊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然而她卻不死心,結結巴巴的勸道,「還是不要了吧……這、這是皇后娘娘、娘娘的宮門口、口啊……」
慕雲薇哪裡怒火中燒的昏了頭,又哪裡肯聽她的勸解,當即反手甩了她一巴掌,佩涵被她打得直向地上撲去,慕雲薇連看也不看她一眼,提高音量喊道:「本宮的劍呢?還不快拿來!」
捧著劍的小太監早就嚇得哆哆嗦嗦了,見佩涵都挨了打,哪裡還敢遲疑半分,戰戰兢兢的捧了劍過來,遞給慕雲薇。
慕雲薇接過長劍,沒有半分猶豫的拔劍出鞘,對守門的侍衛冷笑道:「今天,就讓本宮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話音未落,長劍「唰」的一下就刺了出去,直逼對方的胸口。
而那侍衛哪裡敢跟她正面交鋒,雖然言語上並不願意尊重她,態度上也不怎麼好,他甚至大蔥心眼兒裡看不上這位囂張跋扈的辰妃娘娘!
但是,她畢竟是皇上的女人,還是新納的寵妃,後宮之中除了皇后意外獨一無二的女人!
哪裡是他這等小嘍嘍敢得罪的!
那人只是一味的退讓和抵擋,並不敢接上她的招式,到底是身經百戰的禁軍侍衛,又是男子,慕雲薇那點本事又怎麼回事他的對手。
不過十幾招之後,慕雲薇就有些力氣不支了。
然而就在這時,朝陽宮的宮門突然被打開。
交手的兩人不由得停了下來,紛紛看向開門的人,是晴嵐。
「喲,奴婢還想著是誰那麼大的膽子,趕在朝陽宮門前大吵大鬧的,原來是辰妃娘娘啊!真是……」她搖搖頭,後面的話故意吞了回去,意猶未盡的給人以遐想。
慕雲薇冷笑,看來慕雲蘅仗著孟恆辰的寵愛過的很滋潤麼,就連身邊的丫頭,經過一夜的時間,也變得這般伶牙俐齒了!
「啪!」的一聲扔了長劍,慕雲薇理了理自己稍顯凌亂的髮髻和衣衫,大步朝晴嵐走去,「讓開,本宮要見姐姐。」
晴嵐卻絲毫不退讓,不鹹不淡的福身行了個禮,嘲諷的看著慕雲薇,「我們皇后娘娘正在休息,皇上說了,娘娘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不許,閒、雜、人、等,肆意打擾。」
她故意將「閒雜人等」四個字,一字一頓的說得格外重,果不其然慕雲薇當即就變了臉色,青白交加難看的緊。
「你……」她咬牙,心中將孟恆辰和慕雲蘅凌遲了千百遍也難解恨意,也在這一瞬間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你不是要保她麼?
哼!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保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