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染秋的一番敘述,蘇寫意才終於知道了這瓶血的來歷——竟然是慕少安留下來的?!
最初的震驚過後,蘇寫意更不能相信的是,慕少安怎麼會在那麼早之前,就留下了這樣的東西,還說,可以救慕雲蘅一命?
她清清楚楚的記得,在北境王府的時候,那一天慕雲薇哭喊著要置慕雲蘅於死地,而慕少安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她將慕雲蘅扭打在地,然後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關入水牢,不聞不問。|
最開始的時候,蘇寫意去招過慕少安,想求他想想辦法把慕雲蘅先救出來,和孟恆辰相處多年,蘇寫意甚至比少辛更清楚那個地牢裡是怎麼樣的環境。
尋常的壯年男子進去之後,怕是都會丟掉半條命,更不要說她一個區區弱女子,還重傷未癒!
然而她找到慕少安,卻被他拒之門外。那個曾經為了去世的妻子一夜白頭的男子,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見。
昏沉暗淡的院子裡,甚至連光線也不怎麼充足,蘇寫意憑著輕功躍上房頂的時候,只看見他頹然的倒在地上,仰面躺著,一動不動,就像是死了一樣。
蘇寫意縱身跳下去,正好落在慕少安身邊。
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被他拒之門外的惱怒和他對慕雲蘅的狠心,讓蘇寫意口氣十分不善,「慕老爺子倒是很有閒心啊!」
她涼涼的諷刺卻並沒有對地上的人產生半分的影響,那個人只是躺在那裡,雙眼專注著昏暗不已的天空,陰沉沉的好像要落下來的樣子,一動不動。
蘇寫意只當他死了一般,跺了跺腳,怒聲罵道:「你還是個人嗎?!慕少安,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然後,無論她怎麼謾罵怎麼逼迫,慕少安連眼皮也沒眨一下,蘇寫意累了倦了,不願意在跟他折騰了,縱身一躍又從房頂上跳了出去。|
那是她對慕少安最後的印象。
後來離開的時候,慕少安並沒有出來送行,但是蘇寫意知道,那個老人只是無顏面對這一切而已,他只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罷了!
蘇寫意怎麼也不會相信,當年在朝堂之中一手遮天的丞相大人,當年權傾超爺富甲天下的慕家老爺子,當年那個處事圓滑為人陰險狡詐的慕少安,會是個有眼無珠的混蛋。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不相信,都是錯的。
慕少安確確實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可是為什麼,有會在這個時候,顛覆她曾經深信不疑事實!
染秋見她神情激動,坦然的笑了笑,道:「蘇姑娘可以不信我的話,但是這瓶血確實是慕老爺留下來的,而且是老爺子的心頭血。前些日子瘟疫爆發的時候,主子的妹妹、二小姐她回了北境,找到了老爺子,問老爺子要某樣東西,兩人一言不合爭吵起來,我在外面聽著都覺得害怕。」
「但是不久之後,聲音就消失了,等我進去查看的時候,二小姐已經不見了,而慕老爺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後來被大夫查出來老爺子染上了瘟疫,老爺子便留下了這瓶血和這封信讓我帶回帝都來,交給主子。」
「老爺子說二小姐她要加害主子,只有這瓶血可以救她。所以老爺子咬著牙,親自將這心頭血放了出來。全部的事情就是這樣,蘇姑娘,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這瓶血不會作假,你驗一驗便知真假,不是嗎?」
「那……」蘇寫意的聲音裡有著遲疑,心頭血是最純淨最不容易被污染的血液,慕少安竟然會親自取自己的心頭血,來救這個……蘇寫意以為他已經不要了的女兒!她不得不相信染秋的話,「慕老爺還有沒有別的什麼話交代?」
「沒有了。」染秋搖頭,「老爺說,所有的道歉都換不回往日的時光,他已經知道自己糊塗之下犯下的錯誤了,只希望能夠彌補一分罷了。這封信是我臨走前老爺子親筆寫給主子的,他說——哇……」
染秋的話還未說完,便是一口黑血吐了出來,淡藍色的長裙迅速被染成了黑紅色,血跡蔓延成一塊極為恐怖的形狀。
「染秋!」蘇寫意驚叫一聲,卻沒來的及扶住她。
染秋的身子只晃了一下便直勾勾的倒向地面,沒有半分的遲疑。
「咚!」的一聲,她的身體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五官處因為這震動而分別開始沁出血來。
「是、是落花!」弄畫面色蒼白的一聲驚叫,蘇寫意伸向染秋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慢吞吞的回身瞪她。
她咬牙切齒,「你說什麼?」
弄畫一手壓著胸口一邊說道:「她中的毒,是落花!七百年前的大元皇朝時期,飛雪閣不外傳的獨門毒藥!」
蘇寫意自然是知道的。
落花被譽為天下至毒,無藥可解,是天下第一大害。然而在七百年前大元皇朝的因中落花之毒素貴妃去世之後,當時的大元皇帝膝下的第七公主在二十年之後為母報仇,心狠手辣的屠殺了整個飛雪閣,焚燬了飛雪閣所有的東西。
自然,落花的配方也因此消失於人世。
只是,這消失了近七百年的天下至毒,怎麼會重新出現?!
不要說蘇寫意了,就連弄畫也不知道。
如今的飛雪閣早已不是七百年前那個轉為皇后辦事的秘密組織,飛雪閣的檔案裡,只是依稀寥落的幾個字記錄著當年的「盛況」,給後人引以為戒。
蘇寫意站直了身體,不敢再去觸碰染秋的身體,紅色的血液在她身體上蔓延的很快,似乎要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流盡了才肯罷休。
蘇寫意終於明白了之前她不明白的地方——窮弩之末,不是強撐,只是迴光返照罷了。
怪不得……
「你去叫人把她處理了,我有辦法救慕雲蘅!」蘇寫意斂了神色,迅速的說道。
弄畫也不跟她爭辯什麼,此刻的情況大家都知道,最為飛雪閣的閣主,處理這件事她理所應當。弄畫飛快的走出去,安排事情,而蘇寫意則握緊了手中的玻璃瓶子。
那已經盛放了許久的血液,也不知道變質了沒有,蘇寫意告訴自己,姑且一試吧!若是能夠救回慕雲蘅的話,也不枉慕少安一番心意。
父親是什麼,無父無母的蘇寫意對著其中的概念並不太清楚,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概念的。自她記事起,便跟在養母身邊,學醫女工學醫學習宮廷禮儀學習……她的整個童年都在無窮無盡的學習當中。
靠近床邊的時候,看著床上面如死灰連呼吸都幾不可聞的慕雲蘅,雖然身上的傷疤更多了,但是,至少她心裡的傷疤,被填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