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重且奢華的婚禮宴席就在新人退去中華麗麗的拉開了序幕。!>
作為陪轎的人選,芳華郡主很盡職盡責的陪著新娘子李家小姐新任太子妃去了東宮新房,而東宮太子則留在朝陽宮宴請賓客,簡而言之,陪酒。
慕雲蘅和幾位貴婦坐了一桌,幾人中她的地位算是最高的,所以不時有人上前來敬酒,她一一笑著接了,用寬大的袖子擋住面容,掀開面紗喝了下去。
到後來的時候,已經有些薄醉。
慕雲蘅在心裡想,原來這裡的婚宴也是這樣的麼?
和她曾經的家鄉,是那麼的相似……
「辰王妃,辰王妃……」有人小聲叫著她,慕雲蘅從走神中醒過來,微笑著向聲源看去。
是林尚書的夫人。
「怎麼?」她淺笑以對。
林夫人面上有些尷尬,還有些惶恐,豎起一根手指頭指了指她的左側,低聲道:「太子、殿下,向您敬酒……」
慕雲蘅愣了下,哦,對了,作為新郎官的太子需要向在場的所有賓客敬酒,一個接一個。
她坐在輪椅上,微微側過去身子,左手端起酒杯,笑道:「恭喜太子殿下,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恩愛長久。」
她的聲音低低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
孟恆宇瞇了瞇眼,狹長而精明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而後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卻不知,王妃與我家四弟,又是如何?」
「這個,就不勞殿下操心了。」手中酒杯微動,慕雲蘅笑著回應。
「是麼……」孟恆宇更貼近了幾分,溫熱的呼吸,戲謔的口吻,「當初你若是嫁給了本宮,如今又豈會落入這般田地?」
曖昧的視線在她胸前一片春光處流連,而後,卻是似有若無的瞟過她薄紗下的面孔。
慕雲蘅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溫和,朗聲說道:「太子殿下得天庇佑、福澤綿長,竟能娶得李家小姐,秀外慧中。只可惜,我那妹妹是個福薄之人,還未下堂、便已遭棄。承蒙我家王爺憐惜,才有了安身之地。」
孟恆宇臉上笑意凝固,「辰王妃果然厲害,不愧是『帝都第一才女』。」
她微笑繼續以對,「過獎過獎。」
兩人暗中較勁,到此,都有些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而在場的聽到這番對話的雖都是些女流之輩,卻不是癡傻之人,也隱約明白了點兒什麼……原來,慕家二小姐是被拋棄了的麼,竟然連休書都沒有。
孟恆宇與慕雲蘅對飲一杯後,帶著下人轉換場地。慕雲蘅擦了擦嘴角,沖眾人微笑,「抱歉,本妃有些不甚酒力,想先行離席了,各位夫人請慢用。」
「王妃好走。」眾人略略起身,福了一福。
晴嵐晴雨推著輪椅離去,眾人這才發現,這辰王妃什麼時候,竟瘸了雙腿、不良於行?
心中又開始盤算,傳聞辰親王在北境時納了慕家二小姐為側妃,竟是這個原因麼?
慕雲蘅勾著唇角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出了朝陽宮,才發現外面竟是霞光滿天、夕陽紅火。
「娘娘,咱們要直接回府去麼?」晴嵐問道。
她略一思量,卻道,「不。去東宮,看看咱們的新太子妃。」
身後婢女雖然詫異,卻也仍舊是推著她去了。
巡邏的侍衛見狀,有些不忍又存了攀附的心思,主動提出護送。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副軟較,抬著慕雲蘅飛快的往東宮去了,就連晴嵐晴雨也只是小跑著跟在後面,輪椅自有他人代為扛著。
到東宮門前,慕雲蘅溫和有禮的謝過了眾人,又讓晴嵐晴雨送了些錢財聊表謝意,侍衛們歡笑著婉拒,離去。
東宮的新房位於東宮正殿的正中央,是一間三進的屋子,極為寬大。整個東宮都被裝飾在一片紅綢之中,而這間新房,卻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紅燭跳躍,暗香浮動。
一身紅衣的李秀寧聽見了開門聲,下意識的緊繃了身子。
然而卻並沒有她臆想中的腳步聲傳來,反而是……車輪聲?!
她猛的扯下頭紗,看著眼前青蔥如玉的女子,眉目如畫,溫和的笑意中是一派山明水淨——竟不是記憶中那個明麗鮮妍的女子。
「你來做什麼,看笑話麼?」她冷下臉,質問。
對於弄畫,她是可以明明白白的討厭和憎恨的,然而對於眼前這個女子,她卻只有無窮無盡的……艷羨和嫉妒。
艷羨她活的瀟灑快意、艷羨她活的嬌貴無雙;嫉妒她的姿容氣質,嫉妒……她擁有那個人滿眼滿眼的愛意。
「大婚之喜,秀寧小姐怎麼是這樣懨懨的態度?」慕雲蘅扶著膝上的長裙,光滑細膩質地柔軟的布料。
「與你何干?」她冷漠著防備。
慕雲蘅揮了揮手,晴嵐晴雨知趣的退了出去,關上門,才聽她說道:「我來,與秀寧小姐做一樁交易。」
李秀寧蹙眉,「交易?什麼交易?你與我,本不相干,又有什麼可值得交易的?」
「有。」她目光沉凝,鎮定自若,斬釘截鐵。
李秀寧愕然。
「你告訴我,李大將軍與孟恆宇的計劃;我,給你想要的自由。」
李秀寧從喜床上一躍而起,卻是掠到她跟前,毫不留情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中用力,看著她瞬間青白的臉色,冷笑著質問,「慕雲蘅,你莫不是真的忘記了,子卿曾經是怎麼對你的?就為了區區一個孟恆辰,你竟不惜、竟不惜——」
她頹然的放開手,忽的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嚎啕大哭,「為什麼,你都這樣了,他的心裡還是只有你……為什麼你這樣對他,都不能讓他放棄你?!為什麼!」
慕雲蘅壓住心裡湧起來的一絲愧疚,驀然道:「與我,又有何干係?」
李秀寧死命的瞪著她,半晌,怒道:「你想知道我父親他們打算怎麼對付孟恆辰麼?呵呵,我偏不告訴你,慕雲蘅,我偏不會讓你如意!子卿那般真心待你,卻被你棄若敝履,你會得到報應的!」
「那又如何?你要替他懲罰我、報復我麼?可是李秀寧,你憑什麼?」
她的一句話,深深敲入李秀寧的心底裡,一下一下,痛的她幾乎無法呼吸。
是啊,她憑什麼?
就憑,她一心愛著那個心裡根本不曾有過她的人麼?!
她突然止住了哭聲,抬起袖子擦了臉上的淚水,木然從地上爬起來,回到床上坐下來,「至少,我可以不讓你如意,他過的不好,你也別想好過。」
慕雲蘅低低的笑起來,笑得李秀寧惱怒不已,「你笑什麼?!」
她壓著胸口,喘息,「秀寧,你是有多愛他?竟不惜,賠上自己的一輩子麼?」
李秀寧渾身一僵。
慕雲蘅繼續說道:「既然愛他,為什麼不敢追上去?不過是被拒絕了幾次,就要放棄了嗎?你的心裡還滿滿的全是他,又怎麼允許自己,嫁給別人為妻?」
李秀寧驚愕的望著她,忽然明白了她話中的一絲,眼淚不經意的掉下來時,才聽到她低低的帶著濃濃委屈的腔調,「可是他、已經走了啊……」
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說辭去爵位就辭去爵位,說自行流放便自行流放,沒有知會過任何一個人,全是他自己拿了主意!明明是一場冤案、明明是被人栽贓陷害的,他卻一點也不辯駁!
慕雲蘅漫聲說道:「可是不走的話,留在帝都,也沒有他的活路吧?」
李秀寧忽然想起了什麼,瞪大雙眼,「你——」
慕雲蘅笑著衝她點頭,略帶調皮。
「一炷香之後,我會安排宮中的守衛調換,你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追著他離去。」她伸出左手,將一直握在手心的紙條交給她,「中間只有半個鐘的時間,但是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應該足夠了吧?」
李秀寧接過紙條,面色茫然。
「不急,我說過,你有一炷香的時間可以考慮,是選擇你的家人、還是選擇你的幸福。」
她咬著輪椅轉身出去,李秀寧跌跌撞撞的撲過去,拉著她的袖子,急急的問道:「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眼裡,還有些許尚未卸下防備。
「好處?」慕雲蘅推開她的手,叫來晴嵐晴雨,「他的幸福,算不算?」
李秀寧一僵,眼睜睜的看著慕雲蘅離去。
新房的門重新被關上,一室光華被掩去。
她有些茫然的打開手中的紙條,七個俊秀飄逸的字跡,在她眼前、忽然模糊成一片濃墨重彩的痕跡。
「慕雲蘅!」她大聲叫著已經離去了的人的名字,一把扯下了頭上的金鳳冠。
「呀!」推門進來的芳華郡主一愣,「太子妃,你怎麼了啊?!頭冠怎麼都掉到地上了啊?!」她慌張的俯身去拾,然而脖子上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李秀寧低聲道:「對不起了,郡主。」動作迅速的剝下兩人的衣服對調,然後將頭冠戴在一身紅衣的郡主的頭上,掩門離去。
東宮正殿的廊簷下,慕雲蘅帶著她身後的兩名婢女,安靜的等在那裡。
李秀寧沒有猶豫的朝她跑過去,「我決定了。」
「好。」慕雲蘅習慣性的微笑。
這一次,卻是到了眼底。
慕雲蘅吩咐了身邊的晴雨,「你帶著李小姐出去吧,千萬小心。」
李秀寧想了想,卻是要盡快離開這裡才是,但是慕雲蘅這麼幫她,總有些不安的感覺在心裡面發酵。而且,慕雲蘅她現在……
李秀寧雖然與慕雲蘅的接觸不多,然而在辰親王府高調回京後的這幾天裡,辰親王另結新歡的事情還是傳遍了大街小巷,她略有耳聞。
李秀寧斟酌半晌,遲疑的開口:「你這麼幫我……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慕雲蘅微笑以對,「能有什麼問題呢?」
李秀寧點點頭,說了一句,那就好,便隨著晴雨飛快離去。
晴嵐看著她們走遠,才招來一直隱匿在角落裡的人,「晴雨,過來吧,咱們該回宴席上去了。」
而自角落裡走出來的「晴雨」站到她身旁,不發一言的跟在一旁,和晴嵐一起推著慕雲蘅回了朝陽宮的宴席。
路上,晴嵐有些不放心的問道:「娘娘,李小姐怎麼答應逃婚的呢?」那麼堅決的態度,而且……
「我給了了她一張紙條。」慕雲蘅漫聲說道。
「……什、什麼?」
是啊……紙條呢。
春風十里,不如你。
還有比這更動人的情話麼?
慕雲蘅承認自己動了些手腳,甚至、有些無恥。但是,她卻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反而慶幸自己敢於做這樣的決定。
其實那個「春風十里,不如你」的紙條,是孟恆禮臨走前讓弄畫交給她的,而如今卻被她用來騙了李秀寧。
只是覺得,像李秀寧那麼執著,應該給她一個努力的目標的。
只是覺得,每一個愛的很努力的女孩子,都應該被上天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