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吵了!」一聲冷喝下來,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瞪著眼睛看著絲毫不掩飾怒意的慕雲蘅,都不敢再說話。|
她握著袖中已經被她攥熱了的放大鏡,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心底裡忍不住開始絕望。
她記得自己被楚雲騙了,被送到了孟恆宇的東宮,然後就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她卻又身在了辰親王府。
是誰救她?
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完全沒有印象,只是阿爹看著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王府的下人已經剩下不多了,蘇寫意說,在她離開的第二天,楚雲就帶著大隊人馬破門而入,抓走了許多下人,並聲稱,如果孟恆辰一個小時之內不出現,晚一刻鐘,他就殺掉一個人,直到將王府所有的人都殺光為止。
慕雲蘅聽說的時候只是冷笑,殺了這些下人有什麼用呢?孟恆辰既然敢獨自離開,就表明了他並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裡,他們的死活與他又有何干係?
如今僅剩下不過二十個人,出了慕雲蘅和慕少安、蘇寫意、紫翠、慕青、元香、方宛以及晴嵐晴雨,王府的下人只剩下十一個人,其中包括外院的老管家李威。
慕雲蘅冷眼看著哭哭啼啼的女人們,心中一片無力,這剩下的人,除了女人便是老人……
「寫意,你走吧。」她對蘇寫意說,換來對方狠命的一瞪眼。
蘇寫意冷笑著,「讓我走?」
慕雲蘅點頭,卻換來蘇寫意狠命的一巴掌甩在她臉上,眾人愕然,連慕少安都有些驚愕了,正想開口卻聽蘇寫意憤怒的說道:「你把我蘇寫意當什麼人了?!慕雲蘅,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故意鬆懈才讓孟恆宇有機可趁暗算了你,可是我已經受到懲罰了,我已經盡力在彌補了!你現在是什麼意思,又讓我走,讓我再一次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去麼?!」
慕雲蘅沒管臉上火辣的傷痛,淡然的搖頭,「寫意,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呵,王妃娘娘情節高尚,要與他們共赴生死,我蘇寫意不過是區區賤民,哪裡知道您的意思!在你眼裡我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哪裡能懂王妃娘娘的高風亮節!」
慕雲蘅無奈的苦笑,眾人也是目瞪口呆。
這蘇姑娘,什麼時候變得像潑婦了……
慕雲蘅耐著性子安撫她,道:「寫意你看,我們這裡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婦孺,若是真的要死,我們肯定是逃不了的,你卻不一樣啊,你可以逃走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沒必要跟我們死在一起的,而且,你若是逃出去了,說不定還能找到孟恆辰來救我們的,是不是?」
蘇寫意被她說的有些心動,但還是堅持,「我不信你,慕雲蘅,你是故意把我支走的,是吧?」
「有一線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放棄的,對嗎?」
慕雲蘅淡淡的笑笑,看向在場的眾人,似乎她的眼神裡有一種奇特的魔力,所有人的都被她安撫了,目光平和而冷靜。
蘇寫意不放心的看著慕少安,道:「慕老爺子,她說的是真的嗎?」蘇寫意問的是能否找回孟恆辰來救他們。
慕少安微笑著衝她點頭。
蘇寫意不放心的交代,「那行,我想辦法逃出去,王爺一定還在帝都的,我找他來救你們!相信我!」
此話一出,原本神色淒婉的幾名姬妾頓時鮮活了起來,幾乎是手腳並用的自地上爬起來,抱著蘇寫意的手臂哀求道:「蘇姑娘蘇大夫,您行行好,帶妾身一起走吧!妾身不想死啊!」
「蘇姑娘,妾身無能,只求您一定要找到王爺回來救我們!」
「蘇姑娘,求求您了……」
哭嚎聲成片的響起來,蘇寫意不禁頭疼的看嚮慕雲蘅,對方臉上清淺的笑意始終未變。自此,蘇寫意才更加堅定了心中的信念,沖慕雲蘅點點頭,道:「相信我!一定會會來救你的!」
慕雲蘅並不接話,其他的人比她更需要這句話。
蘇寫意離開的悄無聲息,甚至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怎麼離開的,就連一直駐守在王府大門外的禁軍,又或者是將整個王府包圍了的禁軍,都沒能察覺到蘇寫意的離開。
對此,慕少安和慕雲蘅都沒有在提出質疑。
父女二人默然對坐的時候,只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
正午時分,日頭高起,仲春十分的陽光雖然不若夏日炎炎,卻也足夠了,她想。而後慕雲蘅遣散了眾人,讓他們各自回府去。
一開始眾人都不幹,畢竟如今命懸一線,什麼時候要被抓走也未可知,守著慕雲蘅的話,好歹還有些希望的……
慕雲蘅見說不過他們,便歎了口氣作罷,只讓眾人留在廳堂裡,而她,則去了北房孟恆辰的臥室。
這排屋子位於正院的北端,與蘅蕪苑的院門就只有一排後罩房和一個不大的園子相隔開而已。自從府上的下人被抓走之後,慕雲蘅就將剩下的二十個人集中在了正院的前廳以及東西西廂房,至於北房這邊因為離得較遠,所以幾乎不會有人來了。
她之前已經來這裡查看了許多次,這便是最清淨的地方了。
慕雲蘅像是巡視一般的看完整個房間,目光最後落在了靠近門邊的一排琳琅滿目的書架上,她走過去,將紙質的書籍重新整理了一番,全部集中放在中央的位置,而其他的絹帛以及木刻的書籍,都被放在了外圍。
整理好之後,慕雲蘅對自己的成果滿意的笑了笑。
「大丫頭,在忙什麼?」慕少安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慕雲蘅猛的回頭,房門外的陽光下,慕少安埋頭白髮如雪,身長如玉。她淺淺一笑,迎上去,柔聲道:「阿爹,進來坐。」
慕少安並沒有推拒,他是來找慕雲蘅談話的,相信慕雲蘅也看出來了。只是不知道何時開始,他們父女之間,竟然變得如此陌生了。
慕少安進屋之後,狐疑的看了眼她之前整理的書架,卻也並未說什麼,慕雲蘅稍稍放心,淺笑著耐心等他說話。
慕少安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才問道:「蘅兒,可曾後悔了?」
「什麼?」她並不確定慕少安問的是什麼話題,故而做出一副走神的樣子來。
慕少安並不拆穿她的假裝,再次問道:「蘅兒可等後悔嫁過來?」
慕雲蘅愣了下,垂下頭,只能看到她臉上浮起的苦笑。
「不後悔的,阿爹,蘅兒從不後悔。」
「那你……」
「只是,蘅兒雖不後悔,卻想要反悔了。」
聞言,慕少安也不再說什麼,起身離去。慕雲蘅又讓晴嵐晴雨跟上去,晴嵐不願,「主子,晴雨去伺候老爺就好了,奴婢還是留下來陪您吧?」
她淡笑著搖頭拒絕,「不用了,我在這裡午睡,出不了什麼事情的。只是我阿爹身體不好,晴雨一個人看顧不過來,你去幫襯著我才放心。去吧晴嵐,若是有什麼事,你再來通知我便好。」
晴嵐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福了福身道了句安便追著慕少安和晴雨去了。
送走他們之後,慕雲蘅輕輕掩上了門,來到窗戶邊,看著窗外日頭正好,暖暖一笑,從袖袋裡掏出藏了許久的放大鏡,插在窗稜上,調整好角度。
回到床邊,她又將頭髮散了開梳理平整,動作輕柔緩慢的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而後,她和衣躺臥在床上,問著縈繞在鼻尖陌生又熟悉的氣味,這一刻腦海裡浮現的竟是她穿越來的那天,鴛鴦錦帳、紅幔**的場景。
當刺鼻的濃煙和火熱的溫度瀰漫過來的時候,慕雲蘅才終於勾起了嘴角,放任眼角的淚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