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塵囂之後,牛兵陷入了沉默,坐在車後座上,他的神色透著幾分的落寞,隱隱也有著一種解脫,離開紀檢監察系統,顯然並不如表面那般的無所謂,那般的欣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有著普通人的生活,有著普通人的七情六慾,他的心底也會衡量得失,可付出了那麼多,他獲得了什麼?在古津這兩年,他雖然不是月光族,可年光族,那卻是絕對的,這兩年,他沒有存在一分錢,甚至,還倒貼了一些,經常跑雲都,那花費可是不小的。
好在,他對物質財富的追求,並沒有太強烈,只要勉強夠用,他也能夠滿足了,貌似,他一直也就不曾寬裕過,因此,對於錢少點,他雖然心底有時候會抱怨,可並沒有特別的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卻是這麼一個結果。的的確確,從職位上來說,他的確是高昇了,而且,和戀人之間的距離,也更近了,然而,離著他心底的期望,卻是更遠了,他感覺著,自己就彷彿一葉孤舟,在蒼茫的大海上隨著海浪起伏,一個人完全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他真的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也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大概,沒有誰能夠喜歡這樣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讓他看不到希望,今天,市裡的這些人會因為一些說不清的原因,或者說說不清的後台而大大的提升他的職務,可一旦那所謂的後台無法令這些人忌憚了呢?他們會怎麼樣他?讓他去哪一個部門養老,這樣的結果。絕不是想想而也。而是完全的可能。如果他沒有那所謂強硬的後台,那些人絕對不會讓他去擔任縣委書記,甚至縣長都不可能,或許,一個市委市政府局室單位的副職,就把他給晾一邊了,他還能怎麼著?在新的崗位上混日子,還是乾脆辭職。離開這個污濁的地方?
當然,他現在還有一個期望,那就是他那所謂的後台。
嘀嘀嘀!一個電話,打破了牛兵的思緒,他拿起電話。
「誰……」牛兵接起了電話,電話,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兵子,是我!」電話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剛子,你怎麼換號碼了?」電話,是顏明剛打來的。
「我手機掉了。剛剛買的一個,明天就要走了。也不想再去找回那個號碼了。」顏明剛道。
「明天要走了,去哪裡?」牛兵明顯的感覺到,顏明剛的情緒有些低落。
「澳洲。」
「發生什麼事情了?」牛兵隱約的感覺到,有事情發生了。
「我爸調走了,養老去了。」顏明剛低沉的道。
「澳洲不錯,若夢幾次勸我辭職去澳洲。」牛兵並沒有再問顏明剛父親的事情,那種層次的事情,他們是無能為力的。
「聽說你去當縣委書記了?」顏明剛卻是問起了牛兵,若非知道了牛兵擔任縣委書記的消息,他也不打這個電話了。
「一個十來萬人的小縣城。」
「擔任縣委書記好,我爸一直就反對我進政法紀檢系統,太得罪人了。」
「是啊。」
「我先去澳洲探探路,什麼時候不想幹了,我們兄弟一起在澳洲闖出一片天來。」
「行啊,到時我來給你打工。」牛兵笑了笑,很是勉強。
「呵呵,在澳洲,你們兩口子肯定比我吃的開。」顏明剛也是笑著,他的笑容,同樣勉強,哦,他臉上根本就沒有笑容。
自己的調動,果然是顏明剛父親的手腳……放下電話,牛兵臉上的笑容,也是徹底的消失了,臉上,有著隱隱的憂慮,顏明剛的這個電話,卻是讓他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雖然一直沒有任何跡象,可他一直也隱約的感覺到,他所謂的後台,就是顏明剛的父親,畢竟,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再說了,讓自己這樣一個年輕人擔任縣紀委書記,這肯定是瞭解自己的,而且,林紅才對自己也微微有著一些巴結的味道,顯然,這調整自己的人位置非常高,符合這些條件的,他就知道顏明剛的父親,顏明剛的父親是省政法委書記,自己能夠勞動這麼一位大佬關心,自然值得林紅才做一些感情投資。顏明剛的父親或許不瞭解自己,可顏明剛肯定幫自己說過好話,而且應該經常在父親面前講自己的事情,加上自己立下的那些功勞,自然容易讓顏明剛的父親對自己留下不錯的印象。而且,自己也的確讓顏明剛免於了不少的麻煩,這也算是對顏明剛有著一些善緣,其父親幫自己一把,也算是正常了。至於政法委和紀委屬於不同的系統,然而,紀委系統中,不少都出自公安局或者檢察院,以省政法委書記的權力,安插一個縣紀委書記,那還不是小事一樁。而現在,他總算是確定了自己的後台,可這個後台,已經去養老去了。
也許,這些人調自己去縣裡,算是真的幫了自己了!牛兵輕輕的歎了口氣,當那個紀委書記,壓力可真不小,像周選飛之類的事情,是難免要遇到的,大人物也有後代,也有親戚朋友,在這樣一個人情社會,對官員的約束又比較小,有著那個能力的人,幾個能夠完全做到自我約束,作為紀委書記,如果嚴格執法,誰也不敢保證不遇到類似的麻煩,這個時候,除了屈服,就是最後遭到對方的報復,毛成鵬這個市監察局局長無法報復自己,是因為自己身後有人,而且,自身也不怕來自社會層面的報復,否則,自己早就被弄到不知道哪個角落裡養老去了。
自己也無能做到更多,就讓自己最後盡一份力吧!五年不能讓這地方發生一個大的改變,自己就辭職下海吧……帶著淡淡的憂慮,牛兵來到了鳴峰,看著那錯落的山峰,光禿禿的山嶺,漫山遍野的亂石,低矮的茅屋,衣衫襤褸的農人,雜亂無章的縣城,牛兵微微的有些震撼,他非常清楚,沒有了人的提攜,而又有著那麼多的劣跡,他想要上去,恐怕是千難萬難了,不過,也激起了他心底的一股子責任感,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自己已經走上了這麼一個位置,老天對他也算是不薄了,刑警隊的許多人,終其一生也只能是一個普通的刑警,他已經是正處級的縣委書記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只是,他對於自己能否當好這個縣委書記,他的心底也沒有譜,因此,他給自己定了五年的時間,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無能,而耽誤這麼一個縣,鳴峰雖小,也有十多萬人,他不能只關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