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胤的度在夜裡如同一道殺機森冷的疾電,人未至,夜空裡忽現數道金芒,遠遠望去,就像是流火劃破夜空流火絢爛,染了半片天,而半片天下,男人度如豹,黑色的身影帶起一道黑色的煞氣,一路好似殘影
老艾伯特正與金蟒纏鬥,夜空中的數道流火轉瞬到了他眼前他倏地一驚,凹陷的眼裡露出驚色,霍然抬頭就在他抬頭的一瞬,夜空流火降下,刺眼的光芒照得他眼都睜不開就在他眼虛了虛的時候,面前一隻巨大的頭顱霍然咬了過來
老艾伯特手杖往地上一點,迅後退,身後卻有一道金光劈來他再次一驚,腳步剛點地,便猛地往旁邊一移他移動的時候,餘光不僅看清了身後那道金光的來路,也看清了周圍降下來的數道金光的真容
那竟是八名兩人高的巨大金甲人,金甲凜凜金光,由濃厚的陽氣聚成,手持關刀,陽煞之濃郁讓身在其中的老艾伯特頭腦嗡地一聲,氣血翻湧
但,沒有給他壓制氣血的機會,眼前八斬刀便一起劈了下來那不是八斬實體的刀,落下無風,帶起的陽煞卻是他這種修習黑暗術法的人最為畏懼的那刀光真真是八面而來,躲都無處躲但老艾伯特不是第一次面臨險境的,他桀桀一笑,面臨生死之險,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老頭兒果然是神智癲狂了
只見八斬刀劈下的時候,老艾伯特敏捷得一點也不像一位老人,側著身從其中一個縫隙裡擦過,順勢直接從兩名金甲人中間擦了出去
一擦出去,他便原地一滾,手杖在空中一畫,準備回身給身後的金甲人致命一擊但他剛一回身,嘴邊的笑容頓時僵住
眼前,還是八名金甲人,他就站在金甲人包圍的正中央剛才從縫隙裡擦出去的舉動好像是一次幻覺,而他其實什麼也沒做?
那八名金甲人卻不給他怔愣的時間,陽煞刀光再次劈來,老艾伯特不得不再次從縫隙裡擦出去——又試了一次
然而,結果一樣
當他起身,他還是站在金甲中央,一切從未變過
這詭異的事讓研究了一輩子詭異術法的老艾伯特都驚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懂怎麼回事,在對面的夏芍四人卻是看得明明白白
「師兄」夏芍在對面忍不住喚了徐天胤一聲,神情焦急
師兄也太亂來了
撒豆成兵的術法是以天地元氣裡的陽氣為引,聚集成煞但是在這夜晚的時間,陰盛陽弱,陰氣易聚成煞,陽氣哪有那麼容易聚成煞?徐天胤這是以自己的元陽為引,聚成了八名金甲人夏芍在香港的時候曾見他使用過這術法,金甲人幻化而成的是兩個人的體型,所需的元陽可想而知,那時候他在夜裡施展術法,只幻化了三人,而今晚卻幻化了八人
徐天胤的修為雖高,但他的元氣並非像夏芍那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如此舉動簡直就是打算負荷一個人拿自己的元氣在拼,豈非就是拿命在拼這八名金甲人,會加他的元氣消耗,他能堅持多久,實在令人焦心
只是這一個舉動就夠令夏芍擔憂了,但當看見徐天胤接下來的舉動,向來淡定的她都心裡咯登一聲
張中先是一跺腳,氣急敗壞,「這小子胡來」
只見對岸,八名金甲人將老艾伯特圍在中間,所站的方位正是八卦方位——那不僅僅是八名金甲人這麼簡單,是以金甲人為陣位,布下的九宮八卦陣
八卦陣本來就是以相同的東西為陣眼,迷惑敵方的視覺,造成視覺上的迷宮,令人深陷其中,走不出來但通常佈陣的東西都是靜止不動的,比如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或者任何相同的參照物以能活動的東西、甚至是以元陽聚成的幻化之物來作為陣眼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唐宗伯在奇門江湖行走一輩子,自己都從來不沒試過用幻化之物來作為陣眼確切的說,不是沒試過,而是根本就沒想到過這種辦法奇門術法,學有所成本身就是件困難的事大部分的弟子在學成之後多會遵循祖師爺所傳下的術法方法,以墨守成規來傳承所學有人一生為了能將術法威力發揮到極致而拚命增進修為,卻從來沒想到過以其它的方法來試試看
這就是所謂的天賦和悟性,也就是為什麼玄門收徒重視天賦的原因
徐天胤在奇門陣法上天賦,確實是奇才
但,唐宗伯的表情卻很嚴肅,在看見徐天胤使出陣法的時候,老人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沒錯,以幻化的金甲人為陣眼來佈陣,確實讓九宮八卦陣發揮的不再僅僅是一個迷宮的作用,還能令金甲人斬殺對手於陣中,殺伐極厲但這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陣法那八名金甲人耗去的元陽就足夠厲害的了,再操縱它們催動陣法的話,有多少元氣夠消耗?這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胡來胡來臭小子停下來」不待唐宗伯說話,張中先當先跳腳
但就在他喊話的時候,夏芍沉著臉,忽然盤膝坐了下來
天眼大開,夏芍抬頭望向夜空,此時正值夜晚,天地元氣中的陰氣確實極盛,而且別墅院子裡鬥法已久,陰煞受到各種術法的吸引,正漸漸聚來,陽氣越發稀少
夏芍目光一寒,週身元氣全數震開,閉目入定她這種入定的方法,把唐宗伯、張中先和溫燁都嚇了一跳
入定吐納本是修煉的最基本方法,每天在金烏初升之時,天地間第一道紫氣升來的時候吐納,最能吐出體內濁氣,吸收天地間最純淨的元氣入體沒見過有晚上吐納的,一來因為晚上陰氣重,二來今晚這環境,吐納豈非傷身?
「丫頭,你又在幹什麼?胡鬧」張中先急得團團轉,掌門師兄收的這兩個弟子,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當初一個自己跑去收金蟒、救龍脈,現在一個自己幹這種金甲八卦陣的事現在的年輕人,就不知道他們這些老人在一旁看著有多揪心,難道就沒個讓人省心點的娃嗎?
「嘶這是?」唐宗伯一驚,明顯看明白了夏芍的意圖,臉色一變
夏芍要做的哪裡是吐納?她是以自己的元氣為引,以吐納的方法吸引多的天地元氣到別墅裡來而她需要天地元氣的原因自不必說,當然是為了幫徐天胤哪怕晚上陰氣盛陽氣弱,但只要天地元氣多了,陽氣再少也會積少成多
可是,要積少成多,要引來多少天地元氣才行?
正當張中先震驚的時候,他忽然一震,抬頭向別墅的後方看去,霎時目光震動甚
只見源源不斷的天地元氣並非從別處而來,而是從別墅後方被引來——那後方,是大海
這丫頭是想引大海龍氣過來助陣?
張中先摀住胸口,頓時看夏芍的目光充滿震撼這丫頭,也是個胡來的以一人之力引大海之龍氣,天地間如此壯闊的自然之力,豈是人力能借用的?她以為她面對的是香港那條龍脈嗎?那條龍脈並非主龍脈,能救已經是大手筆了,而如今跟一面大海的龍氣相較,當初那條小小龍脈就如同小蟲一般
「張師弟,小燁子,佈陣三才位」這時候,唐宗伯果斷喝道
他是知道自己這兩個弟子的,這輩子也是他幸運,能尋得這麼兩個孩子收為弟子但他這兩個弟子論天賦天下無雙,論膽量那也是天下無雙的,有的時候連他也頭疼一個連失傳的術法都能無師自通、自創殺陣,一個連龍脈都敢救、天地之力都敢借用……唉
唐宗伯長歎一口氣,聽著是憂心,眼裡卻有這自豪的神色但這自豪一閃即逝,關鍵時刻,他必須要為這兩個弟子護航一次夏芍此舉是大手筆,但卻有很大的危險她將自己週身的元氣大開,縱然她的元氣是用之不竭的,以一己之力將海之龍氣引來很有可能會成功,但她精孔也在此時大開,吐納的時候,她很有可能將此時別墅裡的陰煞吸入體內,這對身體傷害是極大的而且,大海龍氣萬一真道了,她渾身精孔大開,萬一受到衝擊,經脈是承受不了天地之力的
三才陣攻守兼備,總能幫她護護航
張中先和溫燁一聽,兩人都沒有意見,迅以夏芍為中心,找準三才位盤膝坐下唐宗伯以玄門的掌門法器羅盤為引,溫燁拿出他的浮塵來,張中先接了唐宗伯身上帶著的龜甲法器,三人齊喝一聲,元氣激盪,三才大陣轉瞬即開
而正當三人坐下來的時候,老艾伯特還是被困在陣中不得出,徐天胤閃身入了陣
……
老艾伯特已經試了少說十來回,每次都在原地,他的行動是徒勞的,眼前看見的一切也似乎都是幻覺一樣但若說是幻覺,當金甲人揮刀劈下的時候,陽煞對他造成的威脅卻並非幻覺他一生醉心黑巫術的研究,對於東方的奇門術法瞭解不多,剛才遇到,還覺得興奮,想要一較高下,試試東方術法的威力但是每試一次都好像在重複之前的行為,這種被愚弄的感覺非常地不好
老艾伯特的性情本就癲狂易怒,當他再次嘗試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的時候,他忍無可忍地怒吼一聲,手杖往空中一舉,快連畫黑水晶在金光裡散發著森冷的光芒,枯槁的手將其高舉起來,在金甲人的刀光紛紛落下之前,試著快成畫
然而,正當老艾伯特將精力都集中在跟金甲人搶時間這件事上的時候,身後無聲無息閃過一道黑影,刀光從後面劃過來,一瞬,森冷
老艾伯特一驚他也是高手,自然感覺到了這一瞬幾乎貫穿他心臟的殺氣,如果在陣外,他一定能躲開但此刻在這該死的陣裡,那八名金甲人的刀劈下來,容他躲閃的地方就那麼一點,幸虧他身材佝僂削瘦,才能勉強側著身擦過那殺氣從他身後來,他既要收了手上未完成的術法,又要躲開金甲人的攻擊,還得躲過身後那一刀,談何容易?
就是再來十個高手,也別想全身而退
老艾伯特躲得算快的,驚急的時候,他術法未收,直接以手杖擋了擋頭頂金甲人的刀光,那金甲人是他的天生剋星,陽煞與黑水晶手杖的陰煞遇上,錚地一聲,震得老艾伯特手都麻了麻他死死地握住手杖,愣是沒讓手杖掉去地上,自己趁著這一瞬獲得的躲避空間,擦著身子從兩名金甲人的縫隙裡竄了出去
當然,等待他的還是一樣的地方,他還是沒能出去
但這一回,似乎有什麼和之前不一樣
他感覺握著手杖的手心裡有些發滑,像是出了汗一樣但出汗為什麼會有種黏糊糊的感覺?
老艾伯特一愣,低頭看去,只見金光將他的手臂照得異常清晰從他的手臂到手腕,一道皮肉外翻的血紅刀痕,此刻他的手血流如注
老艾伯特凹陷的眼中頓時血絲如網,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出疼來剛才那一瞬實在是太危險了,他忙著化解險境,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高度集中,手受了傷居然都沒感覺到剛才他覺得手臂發麻,還以為是和金甲人的刀光碰撞的結果
「誰」身形佝僂的老人迅回身,目光快在包圍圈裡一轉,卻什麼也沒看見
這個時候,金甲人的攻擊又到老艾伯特這回不敢再浪費時間畫魔法陣,他繼續側著身躲避,哪怕知道這不過是無用功,躲過去了面臨的也是同樣的境地,永遠也走不出這個重複的怪圈但他還是決定這樣做,總不能給暗處那名殺手再對他出手的機會
但令老艾伯特沒有想到的是,他側著身閃進金甲人縫隙的時候,那道黑影不知從哪裡出現在他身後,殺氣一縱,老艾伯特一驚,一條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腿從腿彎到腳踝剎那巨痛
老人眼裡的血絲都快要脹裂,猛地一回頭,那人又消失得無聲無息,而他的左腿褲腿卻是從腿彎處劃開,又是一道皮肉翻開的長長血痕,血如泉湧般地噴了出來
「誰」老艾伯特又是一聲怒吼,吼聲混在刺耳的警報聲裡,憤怒,卻短暫
因為,金甲人不知疲倦的又一輪攻勢開始了
但是老艾伯特傷了腿,這一回,他是真的沒辦法躲那麼快了但誰都不想死,生死之際的潛力是無限的,他這回在躲的時候邊躲邊口中唸唸有詞,手杖在他手裡是黑氣大盛,在他躲了一半的時候,金甲人的刀落下來,老艾伯特將手杖往空中一送
腋下去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血花四濺,老人頓時收手,落下來的刀光全數劈砍在黑水晶手杖上,他不僅手腕一麻,腋下是承受了劇痛的力道,但他還是抓穩了手杖沒有撒手,翻身滾了出去
雙手、左腿,此刻的老艾伯特身中三刀,三刀都沒有傷在要害,但卻失血不少之前多次地躲避,體力的消耗加上失血不少,老人總算喘起了粗氣但他只要一時沒有逃出陣去,他就得躲可是,躲到什麼時候是個頭,他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是每躲一次,他身上就多一刀刀傷那身在暗處的人就像是隱藏在黑暗裡最殘忍冷酷的殺手,起初老艾伯特以為是因為他的躲閃才沒有傷到要害,但在身中十數刀之後,他漸漸開始驚恐
他沒有傷到他的要害,卻每一刀必定劈肉見骨,有幾刀甚至劃開他的大血管,看著他在失血和疼痛中心力俱疲來回這麼多次,他一次也沒有看清他在哪裡,他就像是黑暗的使者,太善於將自己隱藏在黑暗裡,在他出刀的前一刻,他連殺氣都感覺不到
老艾伯特只覺得他的眼被金光晃得什麼也看不到,而在暗處的那名殺手卻將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像是傷不到他的要害,而像是故意看著他掙扎、恐懼、躲避、絕望……
「到底是誰」老艾伯特嘶啞一喊,回答他的卻又是一刀血線
但這一回,老艾伯特痛呼一聲,一條胳膊被斬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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