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志逃了,這是誰也沒想到的。舒骺豞曶他之前看起來傷得很重,誰也沒想到他還有力氣逃走。
夏芍見徐天胤追了過去,當即便轉身去追,邊開天眼邊轉身對張中先道:「張老,我師父交給您了!余九志他跑不遠!這裡的人先散了!」
真相已經揭開了,這些記者和名流留在余家大宅已經不合適,這裡很快就會成為戰場,未免傷及無辜,還是讓他們早點離開的好。
夏芍奔向遠處,所有人都看向她,唐宗伯和張中先便在後頭喊:「丫頭!宅子裡布了陣法,小心!」
龔沐雲和戚宸也望向夏芍離開的方向,一群人的注意力都在夏芍身上,卻就在這時候,客廳裡又一道影子竄出,接著便聽見三合會和安親會的人開槍的聲音。
唐宗伯等人轉頭,見冷老爺子顫巍巍轉身,衝著窗口喝道:「欣兒!」
張中先一步竄過去,暗勁一制,冷老爺子不防之下踉蹌一摔,被張中先一把制住!張中先身後卻忽然有兩個人又動了!
這兩人正是余九志的兩名親傳弟子,盧海和越向文。
盧海和越向文並不知當年真相,也不知夏芍的真實身份是唐宗伯的嫡傳弟子,但他們知道今晚余九志要害她,也是從中幫忙的人之一。雖然不知者不罪,但這兩個人很清楚,他們之前以為夏芍是張氏一脈的人,即便這樣,他們下了殺手也是個殘害同門的罪名!
按照玄門的規矩,殘害同門者,自斷筋脈,廢除功法,逐出門派!而如果已經將同門害死了的話,是要以死謝罪的。雖然現在已是法治社會,但像安親會、三合會、玄門這樣的老傳承幫會和門派,還是保留著江湖事江湖了的老規矩。
現在,就算是一般人,殺個人都不一定會被警察抓著。像玄門這種老門派,跟三合會和安親會關係如此親近,清理個門派,死一批人,怕是連水花也擊不起來。今晚王老和曲老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兩人被斷了腕筋,那些記者沒一個敢拍照的!為什麼?哪有人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跟黑道去碰?說到底,養家餬口,混個業績而已,誰真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以卵擊石?
因此,盧海和越向文自從唐宗伯把當年事說開,兩人就在暗地裡打眼色了。幸好他們之前被夏芍一掌拍去,受了不輕的傷,一直在地上沒有爬起來。後來有點行動能力了,兩人也乾脆倒在地上不起來,打算伺機行動。余九志逃出去的時候,徐天胤第一時間去追了,兩人沒找著機會,但剛才冷以欣不知道為什麼瞥下冷老爺子逃了,外頭的幫會人員和屋裡的人注意力都在冷老爺子身上,這不是大好的機會?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兩人互望一眼,霎時忍著胸腹間的劇痛起身,越過窗戶,便跑了出去!
身後傳來槍聲和張中先的怒罵聲,接著老人便追了出去。
張中先很鬱悶,之前就預料到人手會不足,但真正實施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人手真的是很不足!
今晚,夏芍說王曲兩家人會來圍攻張家小樓,雖然不知道她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但是眾人一想,覺得余九志很有可能做出這種調虎離山的計策來。於是,他們早早地就從小樓撤去了對面養屍地後頭的山上,之後與三合會一起,合圍了兩脈的弟子。
王懷和曲志成被當場按門規斷了筋脈,但其他弟子,尤其是義字輩的弟子,很多並不知當年實情,而且就算是今夜,他們也只是以為來奪回王洛川和曲峰而已。這些人並罪不至死,玄門雖然是江湖上門規極嚴的門派,但也不是濫殺無辜的。
就事論事,很多年輕一代的弟子,只是被師父收進門,恰巧入了哪一脈,有些事他們也是身不由己,必須聽命行事。但當初在山上,聽了夏芍罵余九志的一番話後,絕大多數弟子都沒有再動手幫余九志,就沖這一點,很多人就罪不至死。
但話是這麼說,在看管上也不能鬆懈。因此,除了三合會的人以外,張氏一脈的弟子都留在了張家小樓,看管王曲兩脈的人,由張中先陪著唐宗伯、戚宸又重新調集了一批人,跟著來到了余家大宅,由徐天胤從中接應,打開了余家大門,放記者們進來,揭開了當年的真相……
但這也導致現如今,唐宗伯身邊得力的人就只有夏芍、徐天胤和張中先三人,戚宸和龔沐雲身手是不錯的,但他們不在奇門江湖,鬥法是不成的。眼見著余九志溜了,冷家女娃撂下她爺爺跑了,盧海和越向文也要逃,張中先怎能不怒?
他也是寶刀未老,追出去的速度絲毫不慢!夜色黑沉,別看三合會的人沖逃走的兩人開著槍,但這些人,或許槍法練得還不錯,但黑暗中的眼力卻是不及張中先的。老人一雙眼,在黑暗裡目光如炬,一眼便看見前方一道人影,正是跑得慢些的越向文!
「小子!跑得了嗎?」張中先當即一聲怒喝,步伐極快地追了上去!
這可跟當初與夏芍動手的時候不一樣,夏芍的修為和身手,盧海和越向文是比不上的。她當初能在張中先手上走過兩三百招,盧海和越向文卻是不成的。而且這次張中先盛怒之下,也是下了殺手!他功夫的路數本就是練力的,勁力都在一雙手上,手指翻轉靈活,剛暴粗猛,如鐵一般,抓在人身上便是一道血窟窿!
越向文最先被張中先抓住,張中先先撈了他的肩膀,手指往他肩膀上一抓一扣,分筋錯骨!越向文整條胳膊都軟了下來,肩膀上更是多了五個血淋淋的窟窿!
劇痛之下,越向文步伐一慢,後頭三合會的人追上,二話不說往他腿上便是一槍!
越向文單膝跪地,張中先一抬頭,盧海卻是跑遠了。
三合會的人要去追,張中先喝止,「算了!都回來!這宅子裡布了陣法,似啟了一角,你們別去追了之後回不來。先跟我回去吧!」
說罷,張中先提了越向文便往回走。他不是不可以將越向文交給三合會,然後去追盧海,但是客廳裡如今只有唐宗伯一人在,他雙腿又不便,張中先自然是怕他出事的。
現在,只能期望夏芍和徐天胤能解決了他,或者等回去之後,他和唐宗伯一起,用術法將這宅子裡布的陣法啟動了,將余九志和盧海困住,再看有沒有能能逃得掉!
張中先把越向文帶回去的時候,正遇上外頭一名安親會的人進來報告道:「當家的,那女人跑出去了,兄弟們去追了。」
戚宸當即嗤笑,「廢物!連個女人都攔不住!」
龔沐雲回身挑眉,「她從這裡出去,要先經過你們三合會的包圍圈,你們也沒攔住。」
戚宸瞇眼,客廳裡被張中先傷在沙發上的冷老爺子一聽冷以欣沒事,頓時鬆了口氣,癱倒下來。
唐宗伯看了冷老爺子一眼,見他把目光躲開,老人便歎了口氣,神情感傷。而客廳裡的余氏弟子們見張中先提了血淋淋的越向文回來摔在地上,眾人已不知如何是好。
余九志逃了,他們的師父也逃了,雖然被抓回來一人,但……他們這一脈的人會被怎麼樣?
見到唐宗伯望來,弟子們無一不是眼神閃躲。他們並不是所有人都師父要害那名少女,在暗中幫忙的人有是有,但都是比較得寵的弟子,有些人是真不知道實情。而且,他們是真不知道夏芍的身份竟然是……
這可怎麼辦?
看王老曲老都被斷了腕筋,難不成,掌門祖師這次回來,是要……來個門戶大清洗?
那他們呢?會、會被怎麼樣?
弟子們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局面,剛才不是沒有人想過跟著盧海和越向文一起逃,但是逃了之後呢?若是逃不掉,按照門派規矩,處置必然不輕,就像此時的越向文;若是逃了,日後也不會再是玄門的人了吧?難不成要偷偷摸摸地找個地方當風水先生?
這些人都是余氏一脈,跟著余九志呼風喚雨慣了,向來都是別人求著他們,哪裡能過那種走江湖、自己找活計的日子?
這一猶豫之間,便有不少人剛才沒能把握機會逃走,但此時此刻看見越向文的下場,不少人都慶幸自己沒逃。被清理出門戶,也比被廢了強!
而此時,今晚被邀請來余家的政商名流們都還沒走,記者們也在客廳外頭,這情況看得清清楚楚,不少人都白了臉色。但聰明人都知道,這事見了也只能當沒看見。
唐宗伯掃了眼目前的局面,見亂子暫時平息,便說道:「諸位,今晚我回來,要清理下門戶。諸位留在這裡只怕不安全,還請先回吧。日後我再一一拜訪。」
唐宗伯回來了,少不得要去見見以往的一些老朋友,在場的名流裡,是他那些老朋友家裡二代子弟的還真不少。這些名流們也聽懂了,事情發展成這樣,他們確實是沒必要再待在這裡了。余家大宅這裡,降頭師且不說,有黑幫在這裡,哪一個政界人士也不願意公然與這些人有什麼聯繫的。至於唐宗伯,記者明天曝光了他回歸的事之後,日後他在香港,有的是見面敘舊的機會,今晚還是暫且離去的好。
記者們也是一樣,自從三合會的人到了,他們就不敢再拍攝了。留在這裡,即便是有後續消息,不敢報道也是沒用。不如回去整理一下今晚的事,只唐宗伯歸來的事,都可以上頭條做專題報道了!再加上今晚的驚天真相,明天開始,香港絕對要有一場風暴!
當即,眾人紛紛辭行,只是走出余家大宅後,每個人的心情都無法平靜。
本來是一場約戰的比試,誰想到結果竟然會是這樣?
今晚真是一場大戲,余九志栽了,王曲兩家看起來也完了,香港日後的風水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客廳裡的名流和記者們紛紛告辭之後,李伯元卻是說什麼也要留下來,誰勸也不行。
最後只得唐宗伯來勸,「伯元啊,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你看看我身邊這麼多人,今晚什麼都會結束的。我看出你身體不太好,還是先回去休息吧。等這邊事情處理完了,咱們再聚。」
李卿宇也勸道:「爺爺,讓二伯今晚陪您回去休息吧,我留在這裡好了。有什麼消息,我回去跟您說。」
李正泰幫腔道:「是啊,爸。唐老肯定有很多事要忙,你在這裡,身體萬一熬不住,唐老還得顧及您。不如我陪您先回去!您就聽卿宇的吧。」
一幫人左右相勸,李伯元也不是看不清形勢的人,只是唐宗伯對他的大恩,他無論如何都想親眼確定他不會有事,但唐宗伯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歎了口氣,誰叫自己幫不上忙呢?
李伯元這才跟唐宗伯告別,但估計今晚對他來說也是個不眠之夜,回去也是睡不著。
李伯元走了之後,余家的客廳裡,人一下子就清除來很多,變得有些空蕩蕩。
戚宸和龔沐雲都沒走,兩個人原本今晚當誰也沒看見誰,但剛才冷以欣逃走時,兩人嗆了一聲。一旦開了口,戚宸便看起來嚥不下這口氣,即便是唐宗伯在,他也哼了一聲,「龔當家真是好魄力啊!香港是我戚宸的大本營,你也敢來這裡玩包圍?你外面那點人,隨時都會被我的人給圍了,你難道不清楚?」
「哦?我跟戚當家打交道這麼多年了,你認為我是這麼魯莽的人?」龔沐雲負手而立,悠然淺笑。
戚宸挑眉看向龔沐雲,嘲諷一笑。他當然瞭解龔沐雲,他從來不是魯莽的人,但他也不是直來直去的人。做事永遠彎彎繞繞,虛虛實實,他這麼問,八成是煙霧彈。
戚宸冷哼一聲,「佈置再好這裡也是我的地盤,你能來多少人!」
「能來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戚當家在這裡。」龔沐雲笑意頗深。
戚宸聞言,黑眸倏地一瞇,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在你手上?呵,誰在誰手上,我不介意試試看。」
話音未落,戚宸手中便多了把槍!他出手極快,迅如狂雷,抬手時便已開了槍!龔沐雲的反應也快,平時溫文爾雅的人,行動起來也迅捷如風,抬手間掌心已有一把銀色手槍。
兩人這一對峙,圍在余家客廳外的三合會人員和跟著龔沐雲進來的人都抬手拿槍指向對方,場面劍拔弩張!
「你們兩個小子,給我住手!」唐宗伯一聲沉喝,震得龔沐雲和戚宸同時收手,外頭的兩幫人馬卻互相指著,看向各自當家。
唐宗伯一左一右掃了兩人一眼,「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不省心!你們兩個,我跟你們的爺爺是八拜之交,在我面前開槍互殺,有沒有把我這個伯父放在眼裡!」
別看唐宗伯平時在夏芍面前是笑呵呵的,那是因為他年紀大了,夏芍又是女孩子,老人家把她當孫女看,自然對她百依百順。但唐宗伯年輕的時候也是江湖上的狠角色,黑白兩道很有威嚴,他十幾年沒在江湖上現身了,但這麼一怒,威嚴還在,龔沐雲和戚宸頓時便收了手。
龔沐雲笑著對唐宗伯欠了欠身,「伯父,抱歉。晚輩唐突了。」
戚宸看了龔沐雲一眼,「看在伯父的面子上,安親會今晚出現在這裡的事,咱們日後再算!」說完,他對外頭的三合會人員一擺手,眾人便放下了槍。
唐宗伯看了兩人一眼,心中歎氣。黑道恩怨,血債血償,血越多,仇越深,這兩家什麼時候可以放下恩怨?他也知道這些恩怨不是說說就能解的,也不想今晚在這裡說什麼,但他畢竟跟這兩家的老爺子深交,這兩個孩子在他面前要是出了事,他可怎麼交代?
「好了,你們兩個,最好叫你們的人都退出去,我感覺到這宅子裡面布了陣法,一會兒要是有事,傷了你們的人就不好了。」唐宗伯吩咐道。
龔沐雲卻笑了,「伯父,我們退出去,這裡面的人怎麼辦?不如交給我們吧。」
龔沐雲指的正是客廳裡剩下的余氏一脈弟子和冷老爺子,安親會的人除了圍在外面的,其餘人都進來客廳,用槍指著余氏弟子們。三合會的人也在戚宸的示意下進來,幫忙看著這些弟子。
人都到了客廳裡,唐宗伯才對張中先說道:「把我的羅盤拿來。」
唐宗伯今天來,身上的法器自然都是帶著的,東西就在輪椅後頭的包裡,張中先將羅盤拿出來遞給唐宗伯,對面余氏一脈的弟子看見唐宗伯手中的大羅盤,臉色都變了變!
羅盤!玄門掌門的傳承法器!
那是一隻古老的大羅盤,採用的是羅盤裡信息量最大的五十二層,最多的一層格子足有三百八十四格,極為複雜。天上星宿、地上五行、八卦、奇門等信息都在這一面大羅盤中。這羅盤不知是多少代玄門掌門用過的,上面凝聚了歷代高人的元氣,金吉之氣十分濃郁,其準確性和辟邪的功能不是市面上一些新羅盤可以比的。
客廳裡的人,除了冷老和張中先以外,弟子們都是第一次看見門派傳承法器,心中波瀾可想而知。
正是這面羅盤,余九志幾尋未得,始終無法堂堂正正坐上玄門掌門的位子。而他如今,別說坐不上了,連名聲都要毀於一旦。
因為站得遠,羅盤上的格子又太細密,很多弟子無法看清指針的具體指向,只能看見指針跳動激烈。龔沐雲和戚宸一左一右站在唐宗伯身旁,都好奇地瞥過一眼來。李卿宇則站在唐宗伯身後望向羅盤。
他們也是看不懂的,就只是見唐宗伯的目光隨著羅盤上的指針跳動細看,似乎能看出很多信息來。
片刻之後,唐宗伯便抬起眼來,望向對面的弟子們,「你們師叔祖在宅子裡下了八門金鎖陣?」
弟子們有些茫然,有些臉色一變,明顯驚了驚!
那些變臉的正是知道今夜計劃、幫著余九志暗算夏芍的那些得寵的弟子。唐宗伯的目光從這些人臉上掃過,帶著渾厚的威嚴與壓迫感,看得這些人心頭一涼,大叫糟糕!
著了唐宗伯的道了!
唐宗伯既然是玄門的掌門,他斷陣法自然有一套,既然是看過了羅盤,分析出了其中信息,他心中就應該是有數的,何需多此一舉,再問一遍弟子?
他這是在試探哪些人參與了今晚的事,為清理門戶做後手準備了。
那幾名變臉的弟子頓時心裡涼了半截,有的人便生出想逃的想法來。但看看門口那一排排黑洞洞槍口,雖說可以引了陰煞控制住這些人的行動,但客廳裡有唐宗伯和張中先在,論術法,他們這點小伎倆絕對是不夠看的。想來想去,這些弟子只有心如死灰,只望結局不要太淒慘。
而唐宗伯問過一句之後,便沒有再理會這些人,而是給張中先看了眼羅盤,說道:「我們在陣中,杜門已開,余九志應該在那邊。這陣現在半死不活,我把它開了,你幫我護持。」
張中先點頭,冷笑一聲,「好!余老頭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他辛苦布的陣,叫咱們坐了陣中!這陣開了,他一時半會兒就別想出去了!哼!你先開陣,一會兒我把我那五隻陰人符使送出去!今晚,余老頭的命,必須留在這陣裡!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自食其果!」
兩人一點也不擔心陣開啟之後,夏芍和徐天胤會困在裡面,夏芍身上有龍鱗,有金蟒,而且她有天眼通的能力。徐天胤身上有將軍,且他對陣法有奇才。再加上兩人的修為都已經煉神還虛!這麼多的優勢,還能對付不了一個余九志?
余九志全盛時期,唐宗伯或許還會擔心憂慮一下,但他現在右臂廢了,又中了降術,元氣也傷得不輕,他已是強弩之末。陣法一開,以他的身體,既要破陣,又要應付夏芍和徐天胤,他勢必無心也無力。
唐宗伯將羅盤放置在腿上,當即便沉喝一聲,手中指訣翻轉,週身精氣暴漲!
即便是龔沐雲、戚宸和李卿宇看不見人身上的元氣,也能感覺到老人氣勢陡然一變,難以言說的壓迫感,令三人不得不都往後一退!
唐宗伯手上的術法在三人看來是神秘而詭異的,但龔沐雲和戚宸在島上曾親眼見過夏芍收服金蟒,因此對這事已經淡定了,李卿宇則是天生性情沉靜,喜怒不顯,但他的目光卻還是有微微的波動,不曾從老人的動作上離開過。
而在弟子們眼中,掌門祖師週身的元氣是他們平生僅見,他雙腿已殘,但元氣還是比余九志高一籌,深厚沉渾,一發力便有一種古老悠遠的氣息,這跟余九志的元氣給人的那種畏懼的感覺很不一樣,厚重而高遠,很有高人的感覺。
弟子們從來沒見過唐宗伯,更別說看他發動術法了,當即便睜眼看著,看著這名真正是玄門掌門的老人。
而唐宗伯在結了幾道手印之後,眼中精芒暴漲,沉喝一聲:「啟!」
霎時間,宅子外頭的陰陽二氣動了動,有什麼東西,默默開啟了……
就在這時,張中先走到窗口,手一揚,也是大喝一聲,「去!」
在場的人都沒看見他扔出去的是什麼,弟子們卻能感覺到五道煞氣隨著陣法的啟動,從窗口送了出去!
隨即,張中先便回到唐宗伯身邊,說道:「掌門師兄,那五隻符使就勞煩你了!」
他雖然是可以自己操控符使,但是他得給唐宗伯護持,並且看著冷家老頭和剩下的弟子,所以一切就都交給唐宗伯了。
八門金鎖陣是一種結合了占星術的方位奇門遁甲,傳聞,諸葛孔明曾根據此法進行改良,繪製出了著名的八陣圖。
八門者: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人則亡。
歷史上,曹仁對劉備使用過這個陣型,但被劉備當時的軍師徐庶看破。因為當時的八門布得雖然整齊,但中間通欠主持,因此從東南生門擊入,從正西景門殺出,這陣便破了。
但經歷了千年,後人對這陣法自有研究,而且今晚唐宗伯坐鎮陣眼,他身懷玄門唯有掌門和嫡傳弟子才會運用的古星門遁甲之法,可以隨時變幻八門,生死難辨。
當初,夏芍在對小叔夏志濤的店舖風水進行破壞的時候,就用了這種秘法,飛遁了八門,翻轉了吉凶,生生將一間帝向的風水旺鋪給改成了破財之局。但今晚唐宗伯要做的,卻比夏芍當初做得要難,因為他控制的是整盤八門金鎖陣!
之前唐宗伯感覺到陣法開啟了一角,正是杜門所在,定是余九志逃到那裡,用盡手段將殺傷極大的杜門強行開啟。而他不在陣中,強行開啟陣法,所耗必然不淺,加上他之前受的重傷,他十有*是動不了,留在杜門處療傷。
唐宗伯頓時哼了一聲,手印急變,轉動變幻八門所在,將張中先放出窗外的五隻陰人符使給送去了原杜門所在!
而唐宗伯的舉動卻叫余氏一脈的弟子們震驚了!
那是什麼?!
為什麼他們感覺陣的八門在變幻?
這、這怎麼可能?
這是什麼術法?
弟子們自然是知道有些術法,是非嫡傳繼承不到的,當即便滿臉駭然!如果八門有辦法變幻,那不是說,坐鎮陣中的人,可以隨意操控陣法變幻,而在陣中的人要不斷地解陣,即便是破陣而出,也有可能會再次走進死地,不斷循環,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了嗎?
這……太可怕了!
這就是掌門,這就是嫡傳?
弟子們駭然地看著唐宗伯威嚴強勢地變幻八門,而此時此刻,在八門陣中的夏芍和徐天胤兩人停了下來。
夏芍跟過來追徐天胤追得及時,加上她有天眼在,完全看得清楚他所在的方向,陣法剛啟的時候,夏芍便追上了徐天胤。
男人見她在後頭追上來,便放棄去追余九志,停下來等她。見她跑過來,便伸出手接她一把,深邃漆黑的眸在黑暗裡望著她,「小心點。」
夏芍抿嘴一笑,「小心什麼?我們兩人,還對付不了一個重傷中了降頭術的人?他在那邊閣樓上!陣法被他強啟了一角,他必定耗損不少,估計現在在閣樓上很難動得了。走,去看看!」
徐天胤默默點頭,夏芍要跑,他卻默默牽過她的手來,握在掌心,一手執著將軍,一手牽著她,用自己的身子將她半掩在身後,這才帶著她摸向閣樓。
夏芍其實不需要這樣被保護,但她卻由著徐天胤,笑著跟在後頭,只當他的眼睛。
「師兄,余老頭在閣樓右手邊角落。他在盤膝打坐,門後有一排瓶瓶罐罐,看起來有古怪,小心點。」夏芍壓低聲音道。
徐天胤不說話,夏芍卻感覺男人握著她的手的力道緊了緊,然後又擋了擋她,幾乎用他自己的身體全部把她遮到了身後,夏芍要歪著腦袋,使勁探出頭去,才能看見前方的情況。
兩人踩在地面上都幾乎沒有聲音,很快就摸到了閣樓下。
然而,兩人剛停下來,還沒上樓呢,八門金鎖陣便全盤啟動了!
夏芍和徐天胤當即便知道唐宗伯動手了!這陣法全盤啟動跟余九志強行啟動一角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兩人所在的位置是杜門,乃是陣法大凶之處所在,之前余九志強行啟動時,只能感覺宅子裡陰煞之氣都被吸引了過來,但這點陰煞之氣,兩人以元氣護持,壓根就沒有壓力。但陣法開啟之後就不一樣了,不僅僅是宅子裡,就連附近的陰煞也全都湧了過來!
夏芍轉頭開著天眼一開,頓時有些驚異,只見豈止是附近的陰煞,她目力所及的方向,幾乎大半個香港的陰煞之氣全都向此地湧來!
這煞力之強,豪不亞於夏芍當初收服金蟒的時候,她頓時將龍鱗出鞘,本想以龍鱗的陰煞護衛週身,身上便已傳來暖意。夏芍一抬頭,見徐天胤已用自身元氣為她護持,並用將軍的煞氣在身前形成一道防護,不待她動手,便已將防衛做好。
將這一切做好之後,徐天胤又重新擋回夏芍身前,把她看向遠處的腦袋擋住,站在她前頭帶著她往閣樓走。
兩人是有攻擊性的法器傍身的,對這杜門中的陰煞之力還算處之泰然,但在閣樓上余九志卻是心驚地睜開了眼!
他如今重傷,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願意躲到大凶的陣位裡療傷,之前他覺得這些陰煞之力對他影響不大,這裡又有降頭師留下的東西護身,這才選擇了這裡。但如今陣法全開,這裡的陰煞已不是此時的他可以承受,除非他想死在這裡,否則必須轉移!
但起身之前,他目光倏然一驚,明顯感覺到閣樓下有不太一樣的陰煞波動,他當即便知是有追兵到了!
余九志漲紅的臉色在閣樓裡兩支蠟燭躍動的火苗裡看著可怖駭人,眼神已經渾濁,但看起來卻泛著紅光,氣息沉重地藏在角落裡,像一尊活了的老鬼。他手一抓自己的外套,拼出勁力來一掃,外套頓時把面前的瓶瓶罐罐捲起,氣勁一震,破門就掃下樓!
隨著這些東西一齊被掃下樓的,還有兩根蠟燭。那兩根蠟燭被元氣包裹著,呼嘯著從閣樓頂上落下來,竟然不滅!
夏芍和徐天胤一抬眼,看見這突來的光亮,尋常人眼睛都會有一瞬間的不適應,徐天胤卻掌心勁力一使,驟然將夏芍向後震了出去!
他將夏芍震開的時候,將軍已經出手,煞氣纏在他整條右臂上,黑沉沉一掃,陰煞便將落下的屍油蠟燭吞沒。一起落下來的瓶瓶罐罐被將軍的刀刃當空斬開!裡面的東西突然炸了一般地彈出來,感覺到徐天胤胳膊前被吞沒的屍油的味道,那些東西竟然一股腦朝他湧了過來!
「師兄!」夏芍在後頭臉色瞬間寒了,一顆心吊在嗓子眼兒,大喝一聲,「大黃!」
空氣裡霎時鬼哭狼嚎,巨大的金鱗大蟒像是從地底鑽出來,直躍高空,當空朝著那些東西撲下!
而就在金蟒撲下去的時候,徐天胤面容冷厲安靜得不似常人,躲也沒躲,手臂一抬,纏在手臂上的將軍匕首的陰煞頓時強了數倍,遠遠地當空震了三震!
那些東西連番被彈出去,金蟒剛好當空罩下,一口,將那些東西就給吞了!
那些東西在金蟒黑乎乎的陰煞之氣裡感覺是蠕動的,很是進行的一番掙扎,但沒個幾秒鐘,便全都僵直不動了,之後便啪啦啪啦地從陰煞裡掉下來,落在地上,定睛一瞧,竟是一堆蠍子蜈蚣一類的毒蟲!
夏芍雖知這些毒蟲已死,但剛才看見這些東西撲向徐天胤的心情卻還沒緩過來,她一把將徐天胤給拉了回來,迅速幫他檢查了一下身上有沒有漏網的毒蟲。
天色是黑的,男人在黑暗裡的視力卻極好,她急切憂心的神色看在他眼裡,男人的目光少見地柔和了些。但隨即他就微微抬頭,黑漆漆的眸在夜裡發亮,不知道在想什麼。
回憶了一會兒,他這才抬起手來,將她擁在懷裡,然後大掌輕輕拍拍她的後背。果然,少女一被他擁入懷中,便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臉埋在他的胸膛上,額頭抵著他,似在感受他的氣息,又似在平息自己的情緒。
「下回要躲,聽見沒?」她聲音微顫,卻軟軟的。
「嗯。」男人低沉著應了一聲。他這是回想起上次在私人會所的時候,她情緒失控,他不知怎麼哄她,後來發現似乎抱她,拍拍她的背會有安撫效果,於是今晚就再試試。沒想到果然是這樣。
他又抬起手拍拍她的背,這回還舉一反三順了順她的背,幫她撫平氣息。果然沒一會兒,她就平復了下來。只是看他一眼,似乎沒什麼好氣,而且這次不允許他在前頭走了。她牽了他的手,改成她在前,他在後,說道:「老頭跑了,去追。」
然後二話不說,拉著他就從閣樓的方向奔走。
兩人前腳剛走,後腳這邊就踉蹌著撞進一個人來。這人肩膀上有槍傷,一路淌著血,正是從客廳那邊逃出來的盧海。他發現八門的陣位竟然會自動變幻,害他幾次險險逃離,逃到這裡,本想歇口氣,身後卻忽然有陰風撲來!
盧海一回頭,黑暗裡五名厲鬼模樣的陰人便朝他撲了過來!
夏芍和徐天胤走出沒多遠,便聽後頭一聲慘叫,兩人回頭,夏芍一直開著天眼,目力所及之處,發現這人她有印象,而且正被五名陰人纏著,看樣子快要支撐不住了。
這人不是在客廳那邊嗎?怎麼逃出來了?
夏芍頓時掃視了眼整座余家大宅的院子,當發現院子裡只有盧海和余九志困在陣中後,她便稍稍釋然,然後便再不管盧海。那五隻陰人夠他受的,就憑他的修為決計走不出這陣,困在其中無異於找死!她現在的目標是余九志,還是結果了那老頭子要緊!
夏芍回過頭來,剛想說明方向,跟徐天胤去追,便感覺男人反牽了她的手,又走去她前頭,然後道:「那邊。」
夏芍一愣,天眼一掃。沒錯,確實是那邊。但……他怎麼知道的?
徐天胤卻不說話,拉著夏芍就往陣裡走。夏芍跟在後頭,怔愣間沒有說話,卻發現徐天胤帶著她完全熟門熟路!
八門的陣位一直是在變幻的,並不固定在哪一個方向上,前一刻是生門的地方,下一刻可能是死門。夏芍本想憑借天眼,觀明陰陽之氣八卦方位,然後當徐天胤的眼睛,帶著他避開沿路大凶的陣位,然後去追余九志。
但是沒想到,徐天胤竟然完全不需要她指路,他在前頭帶著她,陣位一經變幻,他立刻就知道!
這是很不可思議的!在沒有天眼的能力之下,根本就不可能憑著站著的方位,不看羅盤就察明八卦遁甲所在!不看羅盤,在一個不停變幻的陣裡行走,一般人絕對會把自己給繞暈了!
但徐天胤的方向感好得驚人,甚至他連四周都不看,陣位一變,他立刻就能反應,帶著夏芍避著杜門和死門兩處大凶的陣位,連傷、驚、休三處次凶之位也能被他避開,他繞著生、景、開的吉門走,而且是每次陣位一變,他就能找到哪裡安全!
這讓夏芍跟在後頭,有點傻眼。她被徐天胤帶著走了一段路,躲過幾次凶位之後,甚至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也有天眼!
但是細思之後,她覺得不太可能。如果他有,他沒道理瞞她。而且他不像是知道余九志在哪裡的樣子,他只是避著凶位走,然後在院子裡找人。
夏芍疑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當想著,腳下的陣位又有變幻的跡象,但就在這將變未變的當口,夏芍明顯感覺到徐天胤握著她手的掌心一緊,帶著她迅速從這裡離開!
兩人跑出去,陣位已變!夏芍回頭一看,剛才所在那處陣位,已經變成了死門!
夏芍一驚,心中忽然閃出一個念頭來——他……該不會是憑感知的吧?
因為剛才陣位還沒變呢,徐天胤就敏銳地感覺到了。就算是開天眼,也要等陣位變了以後才能看出來。雖然變一次陣位,不過是瞬息之間,但徐天胤竟然能在瞬息之前就帶著她離開,這不是憑感知是憑什麼?
夏芍這才想起徐天胤之前對她開天眼時敏銳的感知能力,就比方說在酒店那次,連師父都沒感應出來,他居然就發覺了!只能說,他的感知比常人敏銳許多。換句話說,這應該是一種類似於野獸般的直覺,對危險的感知!
他憑著對危險和安全的感知,在帶著她走陣,這是尋常人絕對做不到的!一個人,在什麼情況下,能養成對危險氣息這麼敏銳的感知力?
而且,他如果僅僅憑感覺的話,真的是不需要在意陣位的。陣位對他來說,形同虛設,只要感覺到危險或者安全,他就可以憑此破陣。這簡直是比天眼在破陣方面還要牛叉的能力!
徐天胤的感覺這麼準的話,怪不得師父會說他在陣法方面有奇才。可不是麼?且不說他佈陣如何,就說解陣,天下陣法對他來說,連方位都不用看,還談什麼解陣?簡直是形同虛設。
夏芍搖搖頭,她很少佩服什麼人,這次是真的有點歎服。她自問不開天眼的話,感知能力絕對沒有這麼強。
但她同時又心底湧出些難過的情緒,一個人養成這樣的能力,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是遭遇了多少危險才能培養出來的?
這種難言的情緒困擾著她,讓她一路跟在徐天胤身後不出聲,也不知避開了多少次大凶的陣位,夏芍一抬眼,在前方不遠處看見了余九志的身影!
她頓時道:「師兄!前面不遠!」
徐天胤目光一掃,見那處正是生位,帶著夏芍就奔了過去。
兩人還沒到,余九志就感覺到了,他顯然已經極累,但生死關頭求生意志強烈,起身就想再逃。
卻聽得身後夏芍一聲怒喝,「大黃!給我咬!咬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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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停電兩次,中間網絡還連不上,最近這邊大風天氣,電力各種悲催。
如果今晚電力沒問題的話,就會有二更。
妹紙們留意公告~
ps:擔心冷家小姐的妹紙,我只能說,這是設定問題,這不是言情向的文,不會為了感情問題弄出個女配來,所以大家大可放心。師兄和芍姐的感情沒什麼可以摧毀。這文的主線,還是風水和經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