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舒骺豞曶
維多利亞港灣酒店坐落於尖東海傍,附近雲集各大名店及娛樂場所,面向璀璨奪目的維多利亞港,風景美不勝收。
十月初的香港白天仍熱得像盛夏,晚上稍涼爽。晚上十一點,一輛計程車停在了帶些歐陸風的酒店門口,一名白色長裙的少女從車上走下來,步進了尊貴氣派的酒店大廳。
少女的白裙帶些波西米亞風,夜裡微涼的風輕輕帶起,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剛從海灘上玩鬧回來的天真少女。但她的步伐卻是悠然沉穩,看人眼眸含笑,一眼望來便叫人覺得舒服。
酒店的服務生微笑著前來問道:「尊貴的小姐,請問您有預訂麼?」
「有,303號房。」少女的聲音很清澈,調子也帶點悠然緩慢,讓人聽了心中莫名生出寧靜的感覺來。
她容貌算不上美,甚至可以說很平凡,但顧盼行止之間的氣度,反倒叫酒店服務生職業化的態度裡更多了些恭敬。
服務生恭敬地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微笑道:「好的,303號房是我們酒店的豪華海景套房,很榮幸為您帶路。」
服務生恭敬地在前頭領路,略落後一步的少女卻是挑了挑眉頭。
海景套?還豪華?
夏芍神色不露地跟著服務生進了電梯,心中卻是略疑惑。莫非約她見面報告李卿宇的事,選酒店見面倒沒什麼,怎麼還訂了海景房?一般來說,見面談公事,多是訂行政套房。而且,李卿宇這些事在電話裡說也可以,反正她早就知道沒什麼要緊事。莫非約在酒店跟她見面本來就略顯奇怪,現在夏芍更是有些疑惑了。
正疑惑時,不經意間見服務生在電梯裡按下的樓層號時,夏芍更是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
這酒店挺有意思,她還以為303號房該是在三樓的,沒想到這間酒店反其道而行之,從頂樓開始往下數,服務生按在了從頂樓數往下三層的樓層。怪不得會說房間是海景房,視野果然是開闊的。
但夏芍更是疑惑了。莫非並不像是那種談公事還講究情調的女子,她任務期間都可以潛伏在老式居民區裡,怎麼說說李卿宇這三天來的情況,反倒訂了這麼間套房?
心中疑惑著,出了電梯之後,夏芍便阻止了服務生的帶路,她只笑道:「告訴我303號房在哪裡就可以了,我自己過去。」
夏芍這麼要求,服務生自然只能遵從,他恭敬地指了個方向,「好的。您請右轉,左手旁從裡面數第三間房,會有房門號指示您。」
夏芍微笑點頭,謝過服務生之後,看著他走進電梯,而她卻站著沒動,只是輕輕垂下眸,再抬眼時,天眼已開。
不能怪夏芍小心,現在對她來說,什麼事都得小心。
好在她在島上的時候,天眼的能力提升了,如今天眼一開,便能看見眼前一切景色。在島上的時候,夏芍能看見一座島的情況,她還沒試驗過天眼視力的極限在哪裡,此時此刻是第一次在城市裡開天眼。
但一看之下,她自己都愣了愣。
眼前就像是鋪一道巨幅的畫卷,鋼鐵叢林般城市在她眼前瑰麗地鋪展開來,一直望到極遠處的大海!
夏芍有些驚奇,她至少此時此刻能看見大半座港城!微怔之後,她試著看向視線極遠處一座大廈,注目凝視,大廈裡的情形竟然真的在眼前展開了!裡面一桌一椅,甚至連值班的保安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回夏芍便不是驚奇,而是有些驚喜了!驚喜過後,她又試了其他幾處地方,遊樂場、娛樂場所、名品商場!竟然當真能看得極清晰!
夏芍忍不住內心波動,這能力有多方便,不言而喻。就像此時,她集中注意力,將目光由遠處收了回來,專注地看向這一層酒店房間內的情況。
這一層都是豪華套房,面向維多利亞港,套房內大片落地窗呈半弧形,能看見深夜的霓虹和被燈火映成暗藍的天。此時是夜裡十一點,對於都市裡的年輕人來說,正是夜生活的好時候。房間裡,有年輕的情侶在落地窗前瞭望璀璨奪目的維港風景,有在房間裡聽著音樂輕輕晃動舞步的,有坐在情調雅致的沙發裡碰杯喝著紅酒的,還有已經在床上翻滾的。
這些夏芍都只是一眼掠過,在所有面向港灣的套房裡,只有一間的燈是熄著的。
那間套房,正是303號房。
夏芍頓時便蹙了眉。她敢保證,房間裡的人一定不是莫非!
現在已經過了夜裡十一點,莫非是個很守時的人,她一定會坐在房間裡等。夏芍都能想像出,如果是莫非在,她的坐姿一定是端正的,猶如軍隊裡接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即便是等的人遲到了,她的臉上也不會露出不耐,但她一定會盯著牆上的鐘,警惕四周情況。而且,房間裡的燈,不會是全關上的。
但此時,套房裡沒有一盞燈是開著的,連落地窗的窗簾都是拉上的,房間裡漆黑一片,就像是沒有人一樣,寂靜如死。
夏芍確定房間裡有人,如果沒有人,窗簾是誰拉上的?
可就是這種明明知道有人,卻看不見人的情況,莫名叫人覺得危險。夏芍從來沒感覺到這樣一種危險,明明是她在用天眼窺看房間,但她卻有一種反被暗處的目光盯上的感覺,驚悚,潛伏,顫慄,殺機。
夏芍後背竟倏地起了涼意,她目光一變,果斷地閃躲在了電梯對面的拐彎處!
她的天眼並未收回,依舊看著黑暗的房間。剛才用天眼望向那房間的一瞬,她就感覺對方好像覺察到了,並迅速隱匿了起來!
這讓夏芍心裡咯登一聲,昨晚她開天眼,連余九志和玄門四老都沒有察覺,因為她並非是在預測未來,只是用來看一下陰陽二氣的分佈和山川地勢,週身元氣幾乎沒有波動。夏芍不知道房間裡那人是怎麼感覺出來的,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對方感官超乎常人地敏銳!而且,這個人很可能是奇門中人!
是誰?!
莫非訂的房間裡,怎麼會有這樣一名高手存在?
夏芍沒有時間去推敲和琢磨,對她來說,此時浪費這些時間,還不如直接用天眼找尋。不管對方是誰,在天眼中都能無所遁形!
是敵是友,一看便知!
於是,夏芍集中精神,注目凝視房間,想找出這個人藏在哪裡。但正當她凝視的一瞬,一道黑影從吧檯後的酒櫃一側掃出,速度奇快!他擦著酒櫃轉過吧檯,身影退進沙發後的黑暗裡,在後頭一轉,繞過一道掛著油畫的牆面,兩步就到了門後!
屋裡漆黑一片,夏芍只能看出那是個男人來,且他應是穿著一身黑衣,從酒櫃到吧檯,再到沙發後頭、牆面,最後到門後,一切行動用了不到兩秒鐘!迅捷,令人心驚的爆發力!夏芍的目光只來得及看出男人的輪廓,還沒細看,對方便已開門閃去了走廊後的一道大型盆栽後!
男人的開門的動作很快,可謂雷厲風行,但關門卻無聲無息,閃去盆栽闊葉植物後的一瞬,手心一翻,掌心裡多了件東西,急速地攀上他的右臂,散發出陰冷駭人的煞氣!
夏芍忽然間愣住了!
她只看清了一個輪廓,在男人開門的一霎。
走廊裡柔和的燈光在男人了臉上映出淺淺的輪廓,像是時光在他臉上打上柔和的投影,卻映出一張凌厲孤冷的輪廓,在泛黃的膠片上快速成像,一轉而過。
他到了走廊對面,而時間對於夏芍來說,卻像是停止了。
她的心開始砰砰跳!
只有一秒鐘不到的時間,但她不會看錯!也不會感覺錯。
男人隨身散發出來的陰煞之氣裡,她明顯能感覺到屬於她的元氣,那是……
將軍!
夏芍眨了一下眼,一時間卻忘了怎麼動,天眼也已在看到男人輪廓的一瞬因情緒劇烈波動而不自覺地收回了,她只是傻愣愣立在電梯對面的拐角處,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出來兩步,然後站在走廊中間,望著前方轉角的地方,目光發直,心撲通撲通跳。
男人轉出來的時候,夏芍一瞬間眼紅了。
兩個月不見,她時常在深夜撥通他的電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哪怕不說話,只是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便覺得心安穩妥。
兩個月的時間,原本說好了三個月再見,她覺得分離的日子不長,也覺得自己不是只生活在愛情世界裡黏人女子。她要做的事很多,尋找想要傷害李卿宇的元兇,潛伏在香港,伺機接觸玄門,攪動風雨……
兩個月來,她比自己想像中的做的事要多,幫李卿宇找出了要害他的元兇,早早地就遇到了余九志、發現了他修煉出天眼的秘密,與張老相認、參加風水師考核,解決了漁村鬧鬼的事,認識了無量子、收服了金蟒、提升了實力,傷了余九志、在玄門年輕一代的弟子心中埋下了策反的種子……
她過得比自己想像中的充實,總覺得自己忙得時間不夠用,並沒有時間去想屬於自己的私事。
比如說父母,比如說師父,比如說……
他。
但直到此時此刻,當看到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一刻,她才發現,有一些思念的情感只是被她壓制在了心底。不允許多想,也沒有時間多想。而在這突然相見的一刻,這些日子壓抑住的思念在湧上來的一剎那,幾乎將她吞沒。
他一身黑色氣息,行走在黑暗世界裡的狼王,孤冷,凌厲,極端危險。
而她一身白色長裙,立在酒店電梯走廊的盡頭,凝望,思念,情緒百湧。
她看著他出現的一刻氣息冷厲殺戮,而她卻只是靜靜立著,柔柔微笑。看著他步伐忽然頓住,極端危險的氣息像被風吹去,一層層剝離……
她臉上戴著易容的面具,並不是走的時候那張眼部的面具,而是她後來又找莫非要過一回的整張臉的面具。她的容貌與真容之間尋不到一點痕跡,男人卻大步走過來,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抱緊了她。
男人的手臂很緊,迫切,思念,像要把她鑲進身體裡。但在抱上她之前的一瞬,掌心裡將軍已然收起,刀刃、陰煞,哪樣都不會傷到她。
夏芍輕輕微笑,閉上眼輕輕一嗅。她總算明白他為什麼總喜歡在她發間深嗅,原來這種熟悉的味道可以安撫躁動不安的情緒,比千言萬語都管用,不需要蒼白的語言,熟悉的氣息和感覺,一切盡在不言中。
夏芍咬咬唇,伸出手來,學著他的習慣緊緊擁抱了他。她的手環抱去他的腰身上,感覺黑色的襯衣下緊實的肌肉、深潛的危險的力度,她卻輕輕一笑,往他胸膛上蹭了蹭,喚:「師兄。」
「嗯。」徐天胤一貫地簡潔,聲音卻透過胸膛傳進她耳中,微微發沉,熨燙著她的心。
「師兄。」不知道說什麼,千言萬語此時也只能堵在心口,夏芍只是又輕輕喚道。
「嗯。」男人過了一會兒才又答了一遍,但還是簡潔,身上的溫度卻比剛才還燙,抱她抱得更緊。
夏芍卻輕聲笑了起來,她可不想玩這種你喚我答的遊戲。她知道現在她應該問的事有很多,比如他怎麼在這裡?什麼時候到的,師父呢?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張口便不是這些,而是環著他腰身的手戳回來,戳戳他的腰,找麻煩,「你也敢抱,你就不怕抱錯?萬一錯抱了別人,你怎麼辦?」
對於這個問題,男人的回答只是手臂收得更緊些,將她禁錮在懷裡,結結實實。
夏芍勾起唇角,笑得眼眸彎彎。
這時,從電梯裡走進來一對年輕男女,一出來便見到兩人緊緊相擁的模樣,這對情侶先是愣了愣,接著笑著趕緊走開。走到遠處的時候,聽見女子小聲道:「我也想要這樣,要不一會兒我們出來抱個吧?」
男人咳了咳,女子不依不饒,「你同不同意?不同意就給我去外頭大街上抱,怎麼樣?」
夏芍聽著這對情侶的話,笑了笑,臉蛋兒微紅地推了推徐天胤。雖然不想分開,但確實是有正事要問,「師兄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到的?師父呢?」
「來了。」男人手臂略微鬆了松,但很明顯還不想放開她。
夏芍一愣,「師父也來了?」她剛才開天眼的時候怎麼沒看見?
「在哪個房間?」夏芍問,順道又推推。
「對面。」男人又放開一點,但想了想,又收緊。把臉埋去她頸窩,深深嗅了嗅,然後才留戀不捨地放開了她,大掌伸過來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這才說道,「走。」
夏芍笑著點頭,剛剛平靜下來的心跳又有些加快。
師父也來了!
唐宗伯的房間在對面,夏芍剛才開天眼看的是面朝她一方的,而唐宗伯的房間在背朝她的一面,自然不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唐宗伯還沒有睡,徐天胤帶著夏芍進房門的時候,老人正坐著輪椅,背對著房門,靜靜望著維多利亞港灣的風光。這間房間也能看見維港的風景,只不過視野不同,除了海港,還能看見大面積的城市夜景。
「師父?」夏芍進房間的時候,輕輕喚了一聲。
老人對她的到來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他甚至笑看了徐天胤和夏芍一眼,就像是知道夏芍已經到了一會兒了,而兩人在外頭逗留過似的。
這也不難理解,不管唐宗伯能不能感覺到剛才有人開天眼,徐天胤帶著將軍到走廊上時的陰煞波動,老人必然能感覺到。他之所以沒出去看看,是因為將軍的陰煞之氣片刻就收斂了,他是知道自己這弟子的實力的,既然沒有打鬥的情況,又是他自己收斂了陰煞,那必然是遇到熟人了。
在香港他有什麼熟人?
那不就是小芍子這丫頭到了唄!
兩個月沒見到師父,夏芍自然是想念。但除了想念,此時還有更多更複雜的情緒。唐宗伯年幼入玄門,從小在香港長大,年輕時代闖蕩華爾街、澳門、東南亞各地,打下了第一風水大師的名號,經歷之豐之奇,一言難表。
對他來說,除了在內地的祖籍以外,香港就是他的故鄉,他對這裡最為熟悉,這裡承載著他中年時期名聲最盛的歲月。他在這裡執掌玄門,他的愛妻在這裡離開人世……人生中最鼎盛、最痛苦的事都在這裡經歷,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充滿了歲月的回憶。
而這些歲月的記憶停留在人的腦海裡,離開十餘年再回來,眼前的一切卻都已改變。莫說是玄門,就連面前的街道格局、大廈林立,和眼前維港霓虹閃爍的夜景,都跟以前不同了。
經歷過歲月的人,大抵才明白什麼叫做滄海桑田。
夏芍並不能完全體會師父再見故鄉的心,但她只是這樣想著,便已覺得心中難受。因此,夏芍一進門,便開起了玩笑。
她走去老人身旁,習慣性地蹲在他輪椅旁跟他說話,只是一開口就告狀,「師父,師兄剛才欺負我,將軍都拿出來了,您老人家就沒感覺到?也不出來幫幫我。」
唐宗伯一聽,瞪夏芍一眼,「我可沒看見你師兄欺負你,我就看見你胡亂告你師兄的狀。」
夏芍一聽,就伏在輪椅的扶手上,聳肩挑眉,「好吧,我就知道。果然女娃娃比不上男娃娃,我就是師父用一隻玉葫蘆騙回來湊數的,師兄才是師父想收的弟子。」
唐宗伯一聽這話便愣了,隨後回過神來,果然哈哈大笑起來,面色紅潤,神采飛揚,「誰告訴你的?是不是張師叔?他怎麼連這事都說!哎呀,那都是以前的玩笑話!」
夏芍見把老人家的思緒轉開,這才會心一笑,「張師叔說的可多了呢,我聽了一晚上都沒聽他絮叨完,估計您跟他見了面,我還有好多故事聽呢。」
「你個丫頭,小時候就講故事給你聽,都這麼大了,還愛聽故事!」唐宗伯搖頭笑了笑,笑容感慨,「你張師叔還好吧?」
「情況我跟師兄說了,師兄沒告訴您麼?」夏芍明知故問。她早在見到張中先的那天凌晨,就給徐天胤打電話了。他肯定是會告訴師父的,但是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越簡潔越好。
「你師兄哪會學話?我就得了個消息,具體情況不清楚。你跟我說說。」唐宗伯道。
夏芍卻是笑了,眼眸彎彎,繼續打趣,「現在您老人家知道女娃娃比男娃娃好在哪裡了吧?您要是答應我,以後我告狀的時候,您幫著我,我就告訴您香港這邊的具體情況。」
唐宗伯聽了又愣了愣,接著大笑一聲,笑完對著伏在輪椅旁邊的少女吹鬍子瞪眼,「你個混丫頭!拿捏起師父來了!就知道拿你師父跟師兄開涮,沒個正形兒!」
「在您跟前兒,要個什麼正形兒?」夏芍笑道。這話倒是真心的,只要能哄老人樂一樂,她是不介意歡脫點,耍耍寶的。
唐宗伯聽了自然是感動,感慨一歎,抬頭見徐天胤在那邊倒了茶,他便拍拍夏芍道,「走走,去那邊坐著說,別蹲著了,你也不嫌累得慌。」
夏芍起身,推著唐宗伯去了沙發前,給老人遞了茶來,這才坐去了他對面。徐天胤坐在唐宗伯身旁,幫他端茶遞水,夏芍卻沒先說張中先的情況,而是問道:「師父,師兄,你們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當初說好十一月的,這才十月初,提早了一個月呢!
「師兄軍區的事處理好了?」
徐天胤點頭,唐宗伯卻瞪了夏芍一眼。
「這還不是因為你這個丫頭?膽大胡來!一個人也敢收那條蟒!我跟你師兄要是再不來,心臟病就要被你多嚇出來幾回!」
夏芍一咬唇,這事兒她自然是下了船,上了岸,就跟徐天胤打電話說過了。畢竟她在島上動用龍鱗,從中午一直持續到晚上,時間這麼久,他必然是擔心了。
只是沒想到,師父和師兄是因為這件事緊急來港的?
「師兄,軍區的事真的處理好了?」夏芍再問徐天胤。她是知道他的,她就怕他為了她的安危,不顧軍區的事,違反軍紀,冒然前來。她不在乎他的軍銜,他的地位,但她在乎他辛苦得來的一切,為了她而付諸東流。
她擔憂的目光都在眼裡,男人見了深邃漆黑的眸底少見的柔和的光,唇角淺淺的笑,短促,一會兒就消失不見,難得解釋,「嗯,休假。調換了一個月。」
「放心吧,不處理好軍區的事,師父也不會叫他來的。」唐宗伯在一旁說道,「你師兄原本是休假到年關,但是突然決定提前一個月來,他年前那一個月就得回軍區去處理事,今年過年是要忙了。」
夏芍這麼一聽,才放下心來,但還是看著徐天胤,心裡感動。就為了提前一個月來,他便過年要忙了……
「我跟你師兄其實也是算計著風水師考核這件事來的。」唐宗伯接下來的話,倒叫夏芍愣了愣。
原來,離開了十多年了,唐宗伯也忘了今年有風水師考核。聽到夏芍的消息之後,一聽說余九志和玄門四老要離開香港,前往漁村小島的時候,唐宗伯和徐天胤便臨時決定趁此機會來港了。畢竟這個時候,玄門主要的人都離開了香港,而且為期一星期,機會難得。唐宗伯這時候來港,暴露的幾率最小,也最容易潛藏。
只是原本定下來的時間是三天後,沒想到夏芍前天在島上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徐天胤這兩日一直未眠,沒日沒夜將事情處理完,今晚九點多才跟唐宗伯到達香港。
而徐天胤來港的事,莫非必然是知道的,她給夏芍的酒店和房間號是徐天胤的……
夏芍聽過之後微微瞇眼,看向徐天胤。他還學會搞突然襲擊了,還學會找幫手了!
男人被她看得一愣,眼眸黑漆漆,默默盯著她看,似是怕她生氣,向前傾了傾身子。
兩個年輕人的目光交流被一旁的老人看在眼裡,突然一笑,打了個哈欠,「唉!老了,精神不濟了,坐了幾個小時的航班就覺得乏了。本來還想多聽聽小芍子這兩個月的事,看起來事情還挺多,一晚上也說不完。罷了罷了,明天再說吧,今晚先休息。」
夏芍和徐天胤一聽,都看向唐宗伯,卻見老人已經轉著輪椅往那邊床鋪的方向走,「你們兩個年輕人,別聊太晚。明天得去見見你張師叔。」
夏芍一聽就咬了唇,如果不是帶著面具,她一定臉色爆紅。她又不傻!師父這話是個什麼意思,她又不是聽不出來。
到底是女孩子,臉皮兒薄了些,夏芍忙著臉紅的時候,徐天胤已經將唐宗伯送去浴室,老人洗漱過後,便將他推回床邊,幫他到床上躺了下來。
給師父道過晚安,夏芍便紅著臉退出了房間。走的時候,還看見老人直擺手,「走吧走吧,去酒店大堂再開間套房,今天太晚了,小芍就在酒店住下吧,明天一起去你張師叔那裡。」
那句再開間套房的話,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讓夏芍耳根子都紅了,怨念地看師父一眼,退出了房間。
一出房間,夏芍還以為某人就會狼性大發,沒想到,徐天胤只是默默看著她,牽著她帶她進了屋裡,然後開了燈就轉進了吧檯。
夏芍狐疑地跟過去,見男人從吧檯後頭拿過來一束包好的花,遞給了她。
夏芍愣住,她注意到那花是被藏著放在吧檯後頭的,又想到莫非謊騙她來此的事,不由心裡一暖。這男人向來不懂浪漫,這大概是他費勁腦汁想出來的了,沒想到她在進酒店之後,就發現了些蛛絲馬跡,然後開了天眼窺探。而徐天胤的感知竟異於常人敏銳,感覺到危險之後,他尋著方向追查出來,這才讓今夜浪漫的見面泡湯了。
如果她沒開天眼的話,或許今夜便會在敲門進來之後,發現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夏芍柔柔一笑,其實她不太看重這些,有或者沒有,今晚她都驚喜到了。見到他,才是最大的驚喜,以什麼樣的方式,在什麼樣的氣氛裡,並不重要。
「給。」徐天胤見夏芍出神,便又把花往前遞了遞,眸緊緊凝望著她。
夏芍發現這男人有點小心翼翼,這才回過味兒來,噗嗤一笑。難不成,他是怕她因為今晚被慌騙來此的事生氣,所以才忍著沒狼性大發,反而把花拿出來先討她歡心?
夏芍垂眸一看懷裡的花,笑容頓時一愣,有點糾結。
這花,玫瑰和百合!
居然還是玫瑰和百合!
這裡不是青市,是香港!怎麼還是這束?怎麼還是百合在中,四周是玫瑰的組合?
所有花店的員工都只會包這束嗎?還是說……
「師兄。」夏芍捧著花,忍著笑,控制住糾結的眉頭,看向徐天胤,「這花你在哪裡訂的?」
「附近花店。」男人老實回答。
「然後?花店有現成的這樣一束花?」夏芍笑瞇瞇問。
「沒。」男人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老實答。
「那怎麼還是玫瑰和百合的呢?」夏芍好脾氣地看著他。花店沒有現成的花束,她就不信花店服務員能包出跟青市一模一樣的組合來,連數量都是一樣的!
「唔。」徐天胤看看夏芍,再看看花,「我要求的。」
「……」夏芍略呆愣,「你為什麼這麼要求?」
男人愣了好一會兒,看看面前少女,再看看花,眼眸黑漆漆,一副似乎感覺到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模樣,但最終還是道出初衷,「唔,你喜歡。」
「……」噗!好呆!
夏芍對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意外,但她還是忍不住笑噴了。她抱著花蹲在地上,笑得有點肚子疼。並且嚴重預見到了,以後她可能會不管走到哪裡,都是收到這麼一束花的命運。
「不喜歡?」徐天胤看著夏芍,不理解她此刻的表現。她在笑,似乎是喜歡的,可為什麼他又覺得有點奇怪?
「喜歡,喜歡!」夏芍點頭笑著站起來,垂眸看了看懷裡的花,目光柔了下來。她只是想弄清楚心中的疑惑罷了,至於是什麼樣子的花,她不介意。
如果有一個男人,能一輩子堅持送她這樣一束花,她也應該感激。
深深嗅了嗅面前的花,夏芍抬眸時目光已是極柔,笑道:「師兄,謝謝你。以後就送這束吧,我喜歡。」
男人對她情緒的轉變之快還有點不太適應,但看她神色認真,他這才「嗯」了一聲,明顯放鬆了下來。
走過來幫她把花捧回來放去桌上放好,回來的時候,夏芍才感覺到徐天胤的氣息漸漸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