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市一中的期末考試時間是兩天,考完之後一周出成績,然後便可以放寒假了。在這一星期裡,按學校的傳統,有文藝大賽要舉行。
文藝大賽的時間安排在週一,考完試後還有三天的準備時間。這時間說是用來準備的,但其實並沒有多少時間給學生們臨時衝刺。學生會要忙碌報名的事,填表、安排場次,學校方面也要邀請省內的專家和媒體,只有三天的準備時間,今年又是大辦,就算是往年有經驗,今年也是各種忙碌。
但再忙碌也是學校的事,夏芍身為贊助方,她只管當天露個面,準備一下演講就可以了。演講的事對她來說順手拈來,稿子都可以不必準備。因而相比起學校、學生會和參加比賽的學生來說,夏芍算得上很悠閒的了。
考試完當天晚上,悶了很久的柳仙仙滿血復活,拉著宿舍的人出去學校逍遙。
眼看著要過年了,軍區的事也忙,徐天胤不到週末抽不開身,兩人見面的事只得又延後。夏芍當晚便陪著宿舍的姐妹,在酒店裡慶祝了一頓,慰勞這些日子複習功課的辛苦。
席間,令人有點意外的是,柳仙仙居然打算報名參加文藝大賽。
「以前在宿舍裡怎麼沒聽你說過?還學會保密了。」夏芍笑道。
柳仙仙白了她一眼,一舉手裡的啤酒罐子,「臨時決定的,誰讓你是贊助方呢!這關係,老娘不用白不用!以前不報名是因為報了也沒用,說是文藝大賽,每年獲獎的學生你可以數數看,除了學生會還是學生會!那些人老早就跟學校打好招呼了,在學校連續三年獲得省級文藝證書,就有資格角逐每年保送京城大學的那兩個名額。要不然,你以為那些家長怎麼這麼重視這種文藝大賽?哼!這社會,哪兒不拼關係?以前老娘沒這關係,現在不是有你這妞兒在麼?」
胡嘉怡一聽就皺了眉頭,「我以前勸你報名,你怎麼不報?都說了你儘管報名,我家會幫你跟學校說一聲。你那時候不肯,現在因為芍子是贊助方就改主意了?鬧了半天,你是覺得我家幫不了你?」
胡嘉怡皺著眉頭,一看就是有點急了,一副不被信任的受傷害的表情。
苗妍一看氣氛有點不對,小心翼翼地瞄著兩人,接著眼神求救地看向夏芍。
夏芍笑了起來,「瑞海集團在國內可是服裝行業的名企,省內服裝業的龍頭。胡總要是跟學校打聲招呼,哪能不管用?但跟學校打招呼,跟那些專家評委打招呼,哪能不破費?仙仙這是不想讓胡總花錢。我就不一樣了,我是贊助方,這次文藝賽事的所有費用都是我出,我說一句話,自然就用不著胡總花那些錢,再去打點各方關係。」
夏芍邊說邊深深看了眼柳仙仙,這妞兒平時看著不著調,但卻是心細重感情。她這是不想讓胡嘉怡家裡花錢,畢竟拼關係的不只是她一個,拼到最後,難免不會變成拼錢。她不報名,是因為不想讓胡嘉怡家中為了她的事,各方破費。
但現在知道了她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又贊助了學校的文藝大賽,這關係可比學生會的那些家長硬氣,而且,那些專家評委比賽期間的一切花銷都是華夏集團出,夏芍說一句話,被那些家長擺幾桌子豪華宴都管用。這才讓柳仙仙改變了主意,用她的話來說,這關係,不用白不用,多浪費啊!
柳仙仙一口把罐子裡的啤酒喝了,一把勾住夏芍,抬眼去瞪胡嘉怡,「你好好跟芍子學學,就你那觀察力,我懷疑已經被你的胸給擠沒了!」
胡嘉怡原本因為錯怪了柳仙仙而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動,但一聽她這話不免什麼愧疚什麼感動也沒了,紅著臉咬著唇就要起來拍她,「誰用你跟我見外了!你怕我爸花錢,你可以跟我說嘛!我零花錢不少啊,你也有不少零花錢嘛,咱們湊一湊,總夠用的。再說了,芍子的錢就不是錢了?你不要用得這麼理所當然好不好!」
「你傻啊!這妞兒跟我們挑明身份之前,她就答應幫學校贊助了。所以我才說不用白不用,她錢都已經花出去了,這關係不用多浪費啊!」
胡嘉怡這才不說話了,嘟著嘴看她。
夏芍卻是一笑,「行啊。不過,你必須要有真本事。只要你的才藝當真力壓群雄,我保證誰也搶不走你該得的榮譽。」
「那是自然!我柳仙仙也是有幾分傲骨的,老娘不是那種只靠關係的花瓶!我要是技不如人,什麼話也不說,這獎白送我都不稀罕!可我要是技壓群雄,誰也別把屬於我的東西搶去,那就成了!」柳仙仙脖子一昂。
夏芍聽了點頭,這她倒是可以保證,「你想參加哪方面的比賽,說來聽聽。」
「這還用問?不拼舞技,老娘還能上去比摔跤?」
夏芍看柳仙仙一眼,「舞蹈的種類可多了,古典、芭蕾、現代、民族、國標,不是每一樣學校都有設置參賽項目的,有你擅長的麼?」
「國標!拉丁舞!怎麼樣?」柳仙仙看了三人一眼。
三人裡,只有她最會跳舞,拉丁這個項目這次文藝大賽確實有設置,既然如此,三人自然不會反對。
吃完了晚飯,原想以柳仙仙的性子,定要以練舞蹈為由,拉著三人去迪廳玩樂一晚。而學校的戒嚴令還沒解,正想趁著這次文藝大賽的機會挽回些名譽和正面新聞,這個節骨眼上,查寢更嚴,夏芍自然是不建議柳仙仙這個時候頂風作案,給學校留下不好的印象,對她沒好處。
夏芍已做好了準備勸說她,而柳仙仙今晚卻像是改了性子一般,一句話都沒提出去胡鬧的事,吃完飯就拉著三人回宿舍了,且竟說要早點睡,明早早些起來,去學生會報名。
夏芍看得出來,她對這次的比賽很是重視,連期末考試也沒這麼大的重視程度。她不由一笑,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妞兒能有想認真對待的事,總是件好事。
回學校的路上,胡嘉怡卻悄悄在後頭貼過來,在夏芍耳邊快速地嘀咕了一句:「仙仙的母親,以前是位舞蹈家。」
夏芍看了胡嘉怡一眼,微微垂眸。
胡嘉怡卻是說完就退去一邊,裝模作樣地在夏芍身邊走,看起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這是仙仙的事,她也知道沒有她的同意,不好隨便說。但是這件事,她希望能讓芍子知道,最起碼,也要讓她知道仙仙不是兒戲的心態。這樣的話,或許能對她獲獎方面有幫助。
胡嘉怡這點心思,夏芍自然是一猜就透。她看了胡嘉怡和柳仙仙兩人一眼,倒是有些羨慕。人生之中,能有這樣的朋友,也是幸運。
回到了宿舍,柳仙仙果然是早早就睡了,第二天早晨起來,夏芍還在打坐的時候,這妞兒居然就買了早餐回來,她難得這麼勤快和自覺,四人一起吃了早餐,早早地就到了學生會門口。
四人來的早,排隊的人還不多。夏芍一出現在走廊上,學生們就齊齊安靜下來,紛紛看向她。
這段時間,學校裡又流傳開一條關於夏芍的傳言,這回不是什麼神棍、被包養或者是毆打學生會的事,傳言她竟然就是開學的時候,校長所說的那位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這傳言是真是假,沒人說得清。華夏集團的報道在社會上反響極大的時候,是聖誕之後,那時候已過了週末,學生們在學校裡上課,正逢學校戒嚴,非週末時期出學校要請假,因此絕大多數人都沒看見校外報紙雜誌滿天飛的盛況。
學生們對財經類的報刊雜誌本來就關注得少,且等傳言流傳開的時候,再有人想著去找,已經滿大街都是最近很火的鑒寶類節目了。且這段時間正逢期末考試,又是準備一年一度的文藝大賽的重要時間,就算拿不到一等獎,拿個二三等獎的證書,對高考也是有加分優勢的。所以,管他家裡有沒有關係的,學生們都卯足了勁兒。
注意力轉去了其他地方,對於夏芍的傳言,學校的學生們就只是看見她的時候,聚在一起扎堆推論。今天一早就在學生會的走廊上遇見她,學生們便靜悄悄地看著她,尤其是學生會的人,見到夏芍之後都愣了愣,表情糾結怪異,也不知是顧忌還是害怕,有幾個女生便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離她遠點,目光不住地往學生會裡面瞟。
眾所周知,夏芍跟學生會之間的恩怨,她在校門口毆打學生會那晚,曾放出話去,讓學生會不得出現在她身邊,否則有一個算一個,都得進醫院!
今天她倒是自己來了。
這算怎麼回事?
夏芍才一到學生會的走廊上,氣氛就變成了這樣,跟在後面的苗妍有點緊張地低頭,胡嘉怡在旁邊拉住她,給她壯膽兒。柳仙仙則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往學生會裡晃,夏芍也步伐悠閒。
四人進了學生會,屋裡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在各張桌子後面發放報名表、分類報名項目。
夏芍走進去的時候,程鳴、嚴丹琪和學生會的幹部們都從桌子後面抬起頭來。自從上回校門口的打架事件,學生會確實再沒找過夏芍的麻煩。與其說沒找她的麻煩,不如說連面都沒怎麼見過。
從那天開始,但凡是夏芍有事出校門的日子,學生會都會接到教務處通知,今天不必查校門。如此,避開了兩撥人碰面的機會,摩擦自然就少了。
再聽見夏芍的消息,已是跟華夏集團有關,雖然尚未得到她本人的證實,但僅僅是這個消息就足以讓學生會震驚了。
學生會長程鳴看著夏芍的目光複雜,從開學時在校門口看見她時的驚為天人,到聽到她被包養傳聞時的惱怒,再到校內打架事件時的驚懼,現在再看見她,已是百種滋味,糾結而複雜。
如果,她真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他倒是可以明白,為什麼她從始至今都不曾正眼看過他。
他不是沒打電話回家中問過父母,但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也是有的,不是嗎?程鳴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而嚴丹琪在看見夏芍進來的一瞬,臉上更是罩上一層寒霜,垂下的眼底神色卻是並不平靜。
夏芍卻不管周圍人的目光,她直接走去一張桌前,說道:「這是報名表?我要一張。」
她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是一愣——她要報名?她如果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她還需要報名參加文藝大賽?
難不成,傳言是假的?
學生會幹部們以及報名的學生們,心底都劃過這個疑問。
站在嚴丹琪身旁的文藝部部長笑了,她看起來像是舒了口氣,聲音不大,卻在靜悄悄的屋子裡聽得清楚,「什麼傳言啊,真是的。有些人也只配當當神棍,或者傍傍大款,董事長?笑話。」
對於這話,嚴丹琪垂眸不語。她也不是傻子,如果她不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那麼怎麼解釋學校領導給她這麼多的方便?凡是她出校門的時間,學生會一律不准出現在校門口,她在學生會裡兩年,還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事!
屋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看向夏芍,等著她對這說法的反應。她卻是毫無反應,就像是沒聽到,神態淡然,舉止悠閒,一轉身,把報名表往一臉怒色的柳仙仙手裡一塞,「去,填表去。」
話雖輕,屋裡的氣氛卻頃刻之間劇變!
不是她要報名?
那、那……傳言到底……
那名文藝部長臉色變得最快,霎時間變幻——怎麼,她猜錯了?
嚴丹琪卻是皺眉垂著眼,眼底神色一變。果然,剛才沒說話是對的。
而這時,夏芍已經陪著柳仙仙去遠處的空桌子旁坐下,開始填表了。走廊上陸續來了不少報名的學生,一見夏芍在裡面,大多數人都圍門口走廊上沒進來,探著頭往裡看,議論紛紛。
填表的時間不長,無非就是貼張照片,報個參賽項目。學校規定,一人最多可以報兩個項目,柳仙仙報了拉丁舞和民族舞,並填好了曲目,之後便就交到了剛才冷嘲嘀咕的文藝部長面前。
柳仙仙把報名表啪地往桌子上一拍,態度惡劣。對方臉色變了變,眼底明顯一怒,把表接過來掃了眼,便交給了嚴丹琪,「舞蹈類的。」
嚴丹琪接過來看了看,那文藝部長也盯著那張表看,眼底怒色不減——囂張什麼?自從夏芍來了學校,學生會的還有沒有點威嚴了!交表?哼!表是交上來了,可歷年沒保管好,弄丟了的也不是沒有。
今年賽事大辦,報名的項目比往年多,而且人也多,弄丟個一兩張表也是正常的吧?別以為跟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是室友就可以囂張了!況且,她是不是還難說呢!
就算是又怎樣?報名表從學生會到學校領導、再到各位評委手中,經過的環節不少,就算是丟個一兩張,也沒人能怪到學生會頭上來!假使她就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也得吃這個啞巴虧!而且,如果夏芍真是外界傳言的華夏集團董事長,在自己手中吃了這啞巴虧,不也挺大快人心的?
那文藝部長看著嚴丹琪手中的報名表,眼底光芒一閃,怒色盡褪,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來。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想像中的大快人心中時,一隻纖白的手伸了過來。
她一驚,霍然抬頭,胸前的學生會工作證已經被夏芍拿在手中。
「你幹什麼!」
「許媛。」夏芍目光落在工作證上,抬眸一笑,「我把柳仙仙的報名表交到你手上了,請保證這張報名表不會出任何問題。假如它出了問題,我就追究你的責任。」
夏芍笑容淺淡,卻叫許媛一驚!這笑容,不冷不熱,卻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圖似的。
她、她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夏芍卻懶得再說什麼,她要是連她這點小心思都看不透,華夏集團趁早關門算了,別在商場的爾虞我詐裡混了。她今天之所以陪著柳仙仙來填表,就是因為最近學校裡的傳言,柳仙仙跟自己是舍友,難保這群學生會的人不會把歪心思用來對付她。看來,她還真沒錯看她們。
把工作證還給許媛,夏芍便轉身與柳仙仙三人走出了學生會。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走廊上才炸開了鍋。
剛才她說什麼?如果報名表出事,她就追究文藝部長許媛的責任?她憑什麼追究許媛的責任?難不成,她、她真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這個傳言只能等到文藝大賽當天才能揭曉,離大賽還有三天時間,柳仙仙為了專心練舞,便去了市中心一家舞蹈會所,包了個練舞廳出來,由胡嘉怡和苗妍陪在那裡。而夏芍則有公司的事要忙。
剛剛吞併了盛興集團,原來盛興集團裡留下的高管和外派去各地的經理這些人,經歷了公司的巨變,自然是要安撫的。接手了盛興之後,夏芍便發現,原來的盛興集團的高層裡,有不少王氏的親系和各個股東的親系,二代紈褲子弟佔著經理的名頭,空拿薪水不幹事的也有。
如今,王氏和各股東的股份都握在了華夏手中,這些人沒了倚仗,自然是人心惶惶。
對於這些人,夏芍是不想留的,但要裁員,她卻不能憑自己一人的喜好,說不要就不要了。她只能採取公司員工信服的方式,先在公司裡進行了各部門的考核,宣佈不分親疏,選賢任能。考核的結果透明化公佈,對於沒有才幹的紈褲子弟和高管,毫不猶豫地裁掉。將有才能的提拔上來,安排在適合的職位上。至於那些王氏和原股東們的親系,在考核裡也有一部分人表現出才能來,公司便按其能力重新安排職位。這些人裡,大部分人只是能力平平,職位比原來降了許多,心理落差極大。
這些人以前都是在公司裡胡吃海喝慣了的,職位高、薪水高,管著人還不做事,一切都交給底下的人去做。如今一調職,雖說是符合他們各自能力的職位,但心理落差怎能沒有?別說薪水降了,權力沒了,就連面子也沒了不是?
果然,受不了的人沒過幾日便提出辭職,公司自然是欣然應允。但也有幾個能忍得住的,就算是被調離要職,也能忍著硬挺,打算就這麼混日子。
對於這樣的人,夏芍暫不去管,公司剛剛進行了人事變動,雖然極得那些沒有任何關係背景的員工的擁護,但是人事變動之後,總需要穩一段時間,讓人心都穩定下來之後,再慢慢處理那些不太緊要的事。
現在對夏芍來說,還有一件緊要的事就是接見原盛興集團在全國各地的古玩行經理,這些人對換了個年輕的老總,有欽佩的、有懷疑的、有觀望的,也有意見不小的。夏芍將這些人齊聚在華夏集團總部裡,開會一番長談,安撫、立威、穩定人心。
這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費心力。這些人哪個都比夏芍年紀大、比她在行業裡有經驗,要讓這些從來沒見過她的人信服她、尊敬她、跟隨她,不當面拿出點真本事來是不成的。除了古玩鑒定方面的眼力,令眾人震驚了一把外,夏芍的談吐、氣度,以及在安撫立威的過程中,談話的技巧都要把握好。她表面上悠然淡定,但連在公司開了兩天的會,也實在是有些累。
但不管有多忙、多累,夏芍都把週六晚上的時間給排空,因為她晚上跟徐天胤要見面。
徐天胤開著車來到華夏集團的大廈門口接夏芍,夏芍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員工們除了值班的,大都已經下班,她獨自在辦公室裡看文件,翻看公司最近的人事變動,聽著孫長德匯報拍賣公司在青市落成後的情況。
青市畢竟是省會城市,青省也是整個華夏集團的根基所在,孫長德打算過了年就把家搬過來,日後華夏拍賣公司就以青市為總部,福瑞祥的根基就留在東市。畢竟東市才是整個省內古玩行業的重點所在。
徐天胤到了之後,打了電話給夏芍,她這才乘了電梯下樓,出了公司。
保安和值班的員工看見她下來,都趕緊恭敬地打招呼。夏芍笑著點點頭走了出去,一到門外就笑了笑。
男人一身黑衣,穿得還是單薄,不過一件薄薄的毛衣,站在冷風裡,手裡捧著花。目光在她在公司大廳裡現身的時候,就定凝上去,再不移開半分。
夏芍笑著走過去把花接過,瞅了眼懷裡一成不變的花束,好笑地想,他不會以後每次見她都是送花這一套,然後一直送到底了吧?
噗嗤一笑,夏芍並非覺得有什麼不好,反而心情很樂。
好呆!
她笑瞇瞇的模樣引得男人留戀地看一眼——唔,為什麼突然笑這麼歡快?
男人看著她,雖然她笑起來的模樣令他移不開眼,但他卻發現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花束上。
喜歡?
唔,那以後繼續送。
把副駕駛座一側的車門關上,徐天胤這才上了車。夏芍猜他上車的第一個動作必然是將自己懷裡的花放去後座,然後便會傾身過來求抱。
但是她猜錯了。
徐天胤將她的花放去後座,轉身很手臂一撈,便把她撈到腿上,氣息沉渾地吻了下來。
大半個月沒見,這些日子來的日思夜想都化在了這一吻裡。迫切、狂肆、極盡索取,直到夏芍眼前發黑,呼吸短促,徐天胤才放開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雙臂緊緊圈抱著,不願放開的模樣。
車還停在公司門口沒動,大廈裡燈光亮堂照進車裡,雖然夏芍知道,外頭看不見車裡的情況,但她還是臉頰染上紅暈,低頭瞪男人一眼。
徐天胤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眼來,非但沒有發現自己錯在哪裡了,反而盯著少女紅腫的唇和臉頰上的薄紅,有再索取的勢頭。
夏芍立刻說了一句,「餓了。」
男人果然便收兵了。
徐天胤訂了望海風的酒店房間,他說叫晚餐到房間裡用,夏芍卻挑眉看著他,笑瞇瞇提醒:「晚上我得回宿舍睡,畢竟今晚可不是公司有事脫不開身。」
徐天胤點點頭,不說什麼,叫了餐點來,兩人在房間裡用餐。房間裡茶几沙發齊備,不像是在酒店包間那般,反倒更像是家裡兩人吃飯。徐天胤約莫是喜歡這種氣氛,吃得比在外頭用餐的時候多。
夏芍給他夾了筷子菜,問道:「學校放寒假後,我參加完省裡的企業家年會,就回家去了。師兄軍區的事忙麼?要一起回去看看師父麼?」
「嗯。」徐天胤也不說忙不忙,他回答向來簡潔。
夏芍笑了,「那好,我就不叫公司的車來接了。那天師兄來接我,咱們一起回去。」
徐天胤點頭,把她夾給他的菜吃光。
用過了晚餐,夏芍這兩天累了,只想休息一會兒,兩人就沒去外面溜躂。在酒店房間裡看了會兒電視,正巧播著鑒寶的節目,夏芍便坐著看了看。徐天胤坐在她身旁,削蘋果、倒茶水,對電視節目不感興趣。
夏芍雖然知道以他的性子,自己坐在一旁也不會覺得無聊,但她還是決定拉上他一起體驗樂趣。專家鑒定的時候,她便問:「師兄猜猜看,是真是假?」
要麼,便是道:「快!猜價!」
男人對她要求的事向來不會拒絕,很配合地真真假假地猜,當然,都是蒙的。但沒過一會兒,夏芍就發現,他蒙對的幾率很高。
她不由好奇,這才發現,男人根本就不看電視屏幕,他手臂伸過來抱著她,目光只放在她臉上。當一件藏品被端上來,是作偽招數比較高的贗品的時候,她一般會挑挑眉,露出頗有深意的笑來。若是真品,又是不錯的,她通常會眼神一亮。這些小動作,都落在徐天胤眼力,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訣竅。
夏芍也是聰明的,她想想就想明白了徐天胤為什麼猜這麼準了。於是好笑地捶他一下,「你這是作弊!」
男人唇邊微微帶起笑來,目光落在她的粉拳上,眸色漸深。
結果,一場鑒寶節目沒看完,兩人便在沙發上一番激情深吻,以徐天胤去浴室裡洗冷水澡告終。徐天胤洗完澡,穿著黑色的浴袍出來,把夏芍抱了起來就往床上走。
夏芍一挑眉,眼神警告,「我今晚要回宿舍睡,而且,師兄別想再做壞事。」
「唔,知道。」徐天胤抱著她躺下,房間裡暖和,兩人也沒蓋被子,只是在床上躺著。男人伸手過來攬住她的腰身,側著身與她的身子貼合在一起,找到舒服的位置,把臉埋在她頸窩裡,模模糊糊道,「就一會兒,學校關門前送你回去。」
他氣息熨燙著她,又燙又癢,夏芍縮了縮肩膀,徐天胤便往外挪了挪,但還是不肯離開她,靠近著把頭歪在她肩膀上枕著,閉上了眼。
夏芍垂眸瞧去,見男人的面容近在咫尺,凌厲的線條此刻顯得柔和,最重要的是,他眼睫竟然挺長挺密,刷子似的覆下來,在臉上留下一片深濃的翦影。他呼吸慢慢變得輕柔了下來,沒一會兒,竟然呼吸平穩,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夏芍愣了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睡著了,不由怔愣之餘,心底泛起點微疼的滋味來。她不由又想起上回他從床上醒來,自己把自己給驚到了,然後看著床上睡過的位置,半晌沒動的模樣。
夏芍看著徐天胤,心底微歎,他多年沒在床上睡過了,就叫他睡一會兒吧。
但由於怕誤了回學校的時間,夏芍一直躺在床上睜著眼,她安靜地躺著,也不敢動,就怕動一動,把徐天胤給驚醒了。她以為她能撐兩個小時回學校,但沒想到,房間裡異常安靜,外頭只能聽見海潮拍岸的聲音,沙沙的聲音,聽久了就像催眠曲,她這兩日在公司忙碌,亦是疲倦,竟然睜著睜著眼,就慢慢合上,漸漸睡著了。
兩個這一睡,就是一夜。待醒來的時候,已是早上了。
醒來之後,夏芍自然是鬱悶,徐天胤受到她怨念的牽連,起床的時候被她瞪了兩眼。他自己許也沒想到,一睡就能睡上一整夜,起床的時候眸底還有些怔愣,但看見夏芍殺過來的目光,他又是微怔,下意識地去握她的手,漆黑的眸定定望她。
夏芍見男人這副自己都怔愣睡了一夜,又擔心她生氣、一時手足無措的模樣,不由心就軟了下來。
又好氣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沒生氣,夏芍這才下床拿起手機,打算給教務處主任錢海強打個電話,說明下昨晚夜不歸宿的情況。然後再給胡嘉怡打個電話,免得三人擔心她。
結果,手機剛拿出來,便響了起來。
夏芍一看,不由苦笑。這電話正是錢海強打來的。
她接了電話,立馬說明了昨晚的情況。她自然是沒說真話的,只說有個商業飯局,吃完飯已經很晚了,學校關了門,就在酒店裡睡了。
電話那頭,錢海強一點也不介意,表示夏芍的公司家大業大,自然事忙,這點學校很能理解。接著,便笑呵呵地說道:「是這樣的,明天就是學校的文藝大賽了。省內的專家評委都已經請到了,今天晚上七點,學校在望海風酒店設了場飯局,希望能邀請夏總出席。不知道夏總有沒有時間?」
夏芍一聽,一點也不意外,這種飯局很正常。她對昨晚的事還有點愧疚,這件事上便應了下來。
錢海強很是歡喜地掛了電話,夏芍去洗了澡,和徐天胤一起用過早餐,便說明了晚上飯局的事,並且說道:「今天公司依舊有會議要開,師兄怎麼安排,回軍區?」
徐天胤點頭,臨近年關了,部隊的事也忙。他也要趕在她放假回家之前,把事情辦一辦。
兩人今天都忙,用過早餐,徐天胤把夏芍送回公司,他便開著車回了軍區。
晚上七點,夏芍準時坐著公司的車,又回到了望海風酒店,赴學校的飯局。
她今晚依舊是一身旗袍搭著披肩,旗袍深紅的真絲料子,落著馥郁的芍葯香影,雅致微熏,十分地隆重。由於顏色略深,她便搭了件淺色的披肩,濃重又不失朝氣,當她從公司的商務奔馳上下來,邁進酒店的時候,在大堂裡等候她的教務處長錢海強都不由露出驚艷的眼神來。
「哎呀,夏總。」錢海強竟然上前來與夏芍握手,這對於一個學校領導和學生身份的兩人來說,怎麼看怎麼彆扭。但考慮到今晚各自的身份,倒也不奇怪了。
「盧校長在樓上陪著省內的評委專家們,人都已經到齊了,就等夏總了,呵呵。」錢海強邊引著夏芍往包間裡走,邊在路上說道。
盧博文如今已經正式接任青市一中的校長職位,開學時的那位校長,因為潘向萱的事,已經受到了處分,被免了職。當初去東市接夏芍入學的副校長盧博文,就接替了其職務。盧博文一升任校長,副校長的位子便空了下來,錢海強已經被內定升職,要等過了年再上任。
一切跟夏芍當初在教務處裡跟他說的一樣,錢海強對她便自然有另一份敬畏在。
兩人一到包間裡,所有談笑的人就都靜了下來,竟是不自覺地紛紛站了起來。
夏芍的打扮自然是叫人驚艷,但驚艷的只是以盧博文為主的學校領導、省內專家評委這一大桌的人,和一桌西裝革履、禮服隆重的中年男女,至於寬敞的廳裡,另一桌子人,那就是震驚,巨大的震驚了。
包間裡很是氣派,竟然擺了三桌宴席。夏芍進門掃了一眼,便明白了。這三桌,一桌是學校領導和專家評委的,一桌是來打點關係的學生家長的,另一桌竟然是幾名學生的。
這七八名學生,不是別人,正是學校學生會的一群幹部——學生會長程鳴、副會長嚴丹琪、文藝部長許媛,另有四人夏芍不知道名字,但都眼熟,顯然是那幾名部長級的學生會幹部。
七人今晚跟著父母親來見見這些專家評委,自然也穿戴隆重。以程鳴為首的三名男生都穿著西裝,以嚴丹琪為首的女生都穿著款式別緻的禮服。
他們聽父母說,今晚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也要出席,自然是驚訝之餘,又有些緊張的。不是緊張要見華夏集團的董事長,而是緊張怕見到的人是夏芍。
說是怕見到,其實還有點期待。期待的是見到的人如果不是夏芍,明天便叫學校的傳言散了,讓她這個被誤認為華夏集團董事長的人,好好受受同學們的冷嘲熱諷。
這種心情可謂又是怕有些想,糾結,複雜,很難言說。
七人就是在這種心情裡圍坐在宴席前,等著那位從開學時就被全校師生猜測了半個學期的華夏集團董事長。
但這世上,許多事都是怕什麼,來什麼!
夏芍隨著錢海強還沒進來的時候,屋裡就聽見了錢海強的哈哈笑聲,不由齊齊看向門口。程鳴、嚴丹琪這一桌子學生會的人抻著脖子,身子都從椅子上歪斜了出去,就為了在人一進來的一刻,就能將她看得清楚。
人是進來了,也看清楚了。
但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是她?
真是她?!
一桌子的女生都倒吸了一口氣,眼神驚慌,嚴丹琪這平時冷面的臉上都一口氣憋在了臉上,漲紅無比!而程鳴等三名男生卻先是目光驚艷,足足怔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
而這時,校長盧博文已經笑著離席,走過來相迎了。
「哎呀,夏總!我總算是盼到這天了!開學去接你入學的時候,就希望你能給學校的同學們做做演講,激勵激勵同齡人。奈何夏總低調啊!現在華夏集團又在商場創下豐功偉績,我看你現在是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了吧?哈哈。」盧博文一上來便跟夏芍握了握手,笑哈哈地邊說邊回頭看今晚請來的專家評委和學生家長。
他這等於是跟眾人介紹了夏芍,一群人趕緊笑著依序上前,與夏芍熱情握手。
今晚來的省內的專家評委裡,夏芍毫不意外見到了朱懷信,他是書畫方面的專家,青市一中請他當評委是必然的。
他跟夏芍見過很多次了,比大多數人跟她都熟,來握手的時候態度除了客氣、恭維之外,還多了明顯的感激,「夏總,多虧了您啊。托您的福,我的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去醫院總覺得好一會兒又壞一會兒,現在持續的治療,已經是只見好不見壞了。我幾個兄弟也是,打算年前請您到家裡吃頓飯,感謝感謝您呢。」
今天的來的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朱懷信在這場合說這話,除了感激夏芍以外,自然也存了給她打廣告的心思。
夏芍心知肚明,笑著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但說者有意,聽者自然也有心,不少人都眼底神色閃了閃。把這事暫且記在心裡,便上前與夏芍笑著握手寒暄。
看著學校的領導、省內的專家評委和自己的家長,都紛紛恭維地圍繞在夏芍身邊,程鳴和嚴丹琪那張酒席上,幾人震驚未去,心底便連番湧來諸多滋味,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怎麼好受。
許媛驚疑不定地頻頻看向夏芍,震驚之餘,不免拉拉嚴丹琪,急切憂心地問道:「怎麼辦呀,副會長?我、我這次會不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