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氣一掃往日的陰沉,陽光自雲層中透出,霞光漫天飛舞,看得人心情為之振奮,心頭裡盤旋的抑鬱氣氛也隨之消散。
難得起了個大早,秦莜嵐不想浪費大好時光,先是沿著院子跑了幾十圈,直跑得渾身香汗淋漓,背後的衣服都濕透了才停下來,沐浴更衣順帶吃早飯。
小宅的院子並不大,四個角,長方形,跑了那麼多圈卻還覺得不夠。
秦莜嵐邊吃著清粥小菜邊想著如何給自己增加鍛煉強度,忽而守門人小跑到面前,躬身行禮道:「秦夫人,外面有人拿著這個讓小的交給你,說要見你。」
說著,他將一塊白色的圓形玉璧雙手遞給秦莜嵐。
秦莜嵐拿著玉璧翻來覆去仔細端詳,再三確認,這是柳清和隨身攜帶的玉璧。纏於絡子之間,垂在腰際,以作飾物。
柳清和素來愛玉,品玉賞玉,什麼玉沒見過,卻獨獨愛這玉璧,只因這是他剛出生時父母所贈,意義非凡。
這樣一塊柳清和的隨身物件放在面前,其含義不言而喻。
秦莜嵐屏退眾人,叫人傳了送玉人來。
「說吧,柳公子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難為柳清和在獄中還能傳出這樣的東西,費盡周折,想必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是柳相爺找秦夫人。」送玉人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給秦莜嵐道:「柳相爺要與秦夫人說的話都在上面,小的只是送信之人,這就告辭。」
見秦莜嵐接了信,那人行了個禮,連玉璧也不未拿回就直接轉身離去。倒弄得秦莜嵐怔了一怔,完全想不到此人行事如此乾淨利落,也不問問她是什麼態度就直接走了。
確是柳易能做出的事。
秦莜嵐打開信,上面只留兩句話:月上眉梢時,人約黃昏處。
折了信紙扔到香爐中,秦莜嵐心裡卻猶豫起來。柳易此番做法,擺明了讓她選擇,這老狐狸就算到了如今地步也丟不下面子求她,只能用這種委婉的方式來試探她。
秦莜嵐直接就想當沒發生過,將這信拋諸腦後,然而目光觸及手掌心上的玉璧,心不由得一軟。就算看在柳清和的面子上,她也得去一趟。
想到柳清和,秦莜嵐眼前便浮現那個笑吟吟的溫柔公子。昔日裡的相處詩的朝朝暮暮一一閃過,洗去血色記憶,只剩脈脈溫情,暖人心肺。
秦姑娘,我願許你一生幸福。
秦姑娘,我願許你一生幸福。
秦姑娘,我願許你一生幸福。
……
「早上露水未退,坐在這兒也不怕著涼?」
身上被披風包圍,帶著人體的溫度,讓冰冷的四周逐漸回暖。
秦莜嵐抬頭,對上君無恨的眼,道:「柳易讓我明日去見他。」
君無恨眉頭一皺,坐在旁邊的圓凳上,望著秦莜嵐:「你怎麼想?」
「我想知道他找我做什麼。」此一言,態度明顯。
「不行!」君無恨直接回絕:「到底是不是柳易讓人傳來的消息都不能確定,就此匆匆下決定,若是其他人設的圈套,你這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這個「其他人」除了君無邪,不作第二人想。
秦莜嵐將玉璧給君無恨看,緩緩道:「消息肯定是真的,這是柳清和隨身攜帶的玉璧,除了柳易沒人能想到拿它做信物。」
「就算真的也不行!」見秦莜嵐一副主意已定的模樣,君無恨急道:「現在是什麼節骨眼上,你不會不知道?!人人都急著跟柳易撇清關係,你去見他,不正給了君無邪抓你的理由?」
「我會小心,絕不會走漏風聲。」
君無恨無言的看了秦莜嵐半晌,又盯著那玉璧看了一會兒,神色變幻,終於吐出話來,「去也可以,這件事必須由我來安排,時間由我來定。」
秦莜嵐知道已經是讓步了,沒再堅持,點頭道:「聽你的。」
至於怎麼通知柳易那邊,反正他也沒讓傳信人帶信回去,她懶得找人費勁去遞消息,到時候見了再說吧。
當天晚上,月上眉梢,牢房內高高的四方小窗內,傳出幽幽歎息聲。
君無恨定的日子並不遠,來信後的第三天就著手安排人送秦莜嵐去天牢。
去之前,秦莜嵐披了件寬大的黑斗篷,頭被黑色的帽簷遮住,面容隱藏在黑紗之下,只餘那雙眼睛,漠然沉寂,看起來不好相處的樣子。
也不知君無恨怎麼做到的。秦莜嵐去時,天牢內除了兩個引路的,其他牢卒皆未看到。
就像是之前在電視小說內看到的一樣,天牢內陰森恐怖,幽深的長道,兩處全是關押的犯人,兩旁石壁上掛的壁燈照在中央,人走在燈下,卻如芒在背,閉著眼睛都能感受那些犯人凶狠似野狼般的吃人目光,更甚者還有出口調戲的,其言語下流至極。
通道前面的犯人都是江洋大盜之類的犯人,犯罪的官員都關在稍後面,而柳易和柳清和則關在最後面,有單獨的牢房。
口哨聲還在響,秦莜嵐忽而停住,兩個牢卒也停住,卻沒說話。
黑色的大斗篷中伸出一隻纖細白皙的玉手,燈光照在上面,隱隱泛著玉色的光澤。
對於許久沒見過女人,說不定明日就要斬首的牢犯們,見此恨不能撲上去將眼前的女子壓在身上。但隔著牢房,他們自然撲不上去,只能用更熱切的,猥瑣的,彷彿將人剝乾淨似的目光看著秦莜嵐。
朝著一個方面勾勾手,如同逗狗般。面紗下的嘴微微勾起,雙眼柔媚如絲,腳步緩緩向著那個方向挪動。
「美人!美人!快過來讓哥哥好好看看!」恍覺美人向自己走來的囚犯口水腦中幻想著,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秦莜嵐伸手擺在那人面前,離那人面前只有兩寸的距離。
「過來!過來!」那人生怕勾不著,拚命將頭擠出木欄,手也跟著伸出。
秦莜嵐動也不動,任那雙手攀到自己手腕處,忽而反手一抓,另一隻手迅速從頭上拔出銀簪,狠狠插在那人手心中。
十指連心,囚犯立刻響起殺豬般的嚎叫。
而秦莜嵐只是緩緩拔出銀簪,在黑色披風上擦了擦,重新戴上帽子,轉身,伴著嚎叫聲朝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