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君無邪走到程大人面前,面對德榮太后道:「就算程昱言辭有失禮數,但請母后念在他為官多年,一直盡忠職守的份上,饒過他。舒榒駑襻」
對於自己的人,君無邪當然要維護。如果他今天不站出來的話,會讓那些忠於他的大臣們寒心。而他身為帝王,如果連自己的人都保護不了,如何有能力讓別人臣服於他,甘心受他驅使?
「既然皇上為他求情,那哀家就饒過他這一次。」德榮太后並沒有糾纏此事,順著君無邪的意便放過了程大人。
僥倖逃過一劫的保皇派大臣在君無邪的示意下,悶聲伏地謝太后隆恩。
情勢比人強,明眼的都看出今天這宴席不尋常,想活命的就得低下頭,否則自有人讓你低頭,只怕那時這頭就不是低下來,而是掉下來了。
「多謝母后。」君無邪心裡鬆口氣。
他仍不明白德榮太后為何站到了柳易一邊。但他現在孤立無援,君無恨站在旁邊不出聲,他那點勢力根本不是德榮太后和柳易的對手,他若當面質問讓德榮太后下不來台,他自己也沒好果子吃。為今之計只能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君無邪能忍,君無恨卻忍不住了。
並不是他真的忍不住,只是再忍下去,他就沒活路了。現在的情形來看,德榮太后雖然站在柳易這一邊,但與君無邪到底是親生母子,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撕破臉皮除掉自己的兒子。
但他不同,他的出身,他的所作所為,都讓德榮太后不能容忍。若非當眾不好下手,她早就除掉他了。如今的安然無恙,也不過是假象,再等下去死的就是他了。
可還沒君無恨開口,德榮太后便道:「今日大家原本是因哀家的壽宴而來,出了這樣的事,難免掃了興致。來人,帶眾位大臣先去偏殿休息,待諸事解釋清楚後,再行慶賀。」
大臣們雖有不願的,但旁邊侍衛虎視眈眈看著,誰要敢違抗懿旨,這命就保不住了。其中柳易的人是最坦然自若的,率先在侍衛的護送下離開。順下君無邪和君無恨的人,皆小心翼翼的往自己效忠的人遞眼神,得到默許的回應,縱是心有擔憂,還是順從的離開了。
「為什麼?」
等宴席上只剩下寥寥五人,君無邪終於開口。
「母后,明明……」
「住口!你沒有資格這麼叫!」柳易冷不丁呵斥道:「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生!你這個孽種,若不是你還有用,我早就殺了你,讓你跟你那個昏庸無道的父皇到黃泉下相聚!」
君無邪懵了,睜大眼睛看著德榮太后,見她側頭迴避,心裡登的一聲,好似有一塊石頭壓在心口處,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你和柳易……」君無邪都不敢說出口。自己一直尊敬愛護的母后,居然跟當朝宰相私通,而那人還指著自己如此咒罵,這簡直像是一場荒唐的笑話,說出去都沒人信的事卻發生在自己面前。
「昔日若不是你父皇,那場大火,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許是多年的怨恨終於能夠說出口,他神色激動,目光如利劍般刺向君無邪,「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平平靜靜的生活在一起,哪怕苦一點又有什麼。可這一切都被那無道昏君,被你這個孽種破壞了!」
德榮太后摀住嘴,眼眶泛紅:「不要提那些事,那些都過去了。」
那些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丈夫變陌路,自己卻要強顏歡笑,服侍一個害了自己的仇人,並為他產下孩子。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樣的絕望,那樣的痛苦,仍如跗骨之蛆一樣,時時刻刻折磨著她。
「娘,你不要傷心,我們現在終於能團聚了,應該高興才是。」柳清和連忙扶住她,輕聲安慰道。
「娘?」君無邪仍處在震驚的狀態中。剛剛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像是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整個人生都被顛倒了。
他以為的母慈子孝,他以為的世上唯一對他好,真心實意的人,居然是最恨他的人。
「不!這不是真的!朕不相信!朕不相信!」君無邪衝上前去,雙手拉著德榮太后,劇烈搖晃:「母后,這不是真的!你出身名門大家閨秀,進宮後與父皇情深意重相敬如賓,而我是你們唯一的孩子,是東陵的君王,這才是真的!」
「出身名門大家閨秀?」柳易卻笑了,笑聲透著幾分淒涼,「我倒要感謝當年為逢迎君王,擅自改寫戶籍的那個人。也是因為他,沒有人懷疑我與新晉皇妃的關係,甚至連聖上都記不清我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清湖邊初遇,得知那俏麗女子已為人婦,當朝聖上一聲輕歎,入了多少有心人的眼中。
「朝廷貪官縱橫,貪官遍地,聖上卻只是享樂,沉迷於酒色財氣,這樣的朝廷,這樣的國家值得百姓擁戴,值得萬民臣服嗎?!今日我柳易便要推翻這一切,不僅為我自己,更為黎民百姓,為天下蒼生!」
「好個黎明百姓,天下蒼生!」
君無恨拍手讚道:「果然不愧為宰相。私通太后,忤逆謀反,犯上作亂,你都能說得這麼義正言辭,讓人不得不佩服。」
「君無恨!」柳易語帶悲憤,目光怨毒:「你害死蓉兒的帳,我還沒跟你算!」
君無恨冷笑:「正好,我也要跟你算算賬!先皇一直身體康健,怎麼會在短短一年間匆匆病逝?若不是你逼蓉兒幫你,她怎會捲入這場爭鬥?這麼多年,你為陞官做盡多少惡事,縱容多少貪官污吏,你口口聲聲說先皇無道,可你自己卻也把整個朝廷弄得烏煙瘴氣,你有何顏面說你為黎民為百姓,不過是為你的自私尋找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