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榮太后的壽辰在二月初。舒骺豞曶原本過完年就要開始準備的,但今年年前發生了太多的事,尤其是莊臻蓉的逝去,對太后和皇上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
上位者傷心欲絕,宮裡人也都不好過。這些日子,太監宮女們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觸了霉頭惹出大禍。在這樣的情況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沒人敢提壽辰的事。而太后正為莊臻蓉的逝去而傷心,哪顧得了這些。
所以當君無邪將計劃告知太后時,她才恍然發覺自己的壽辰快到了。
「母后,等把柳易及其同黨抓住後,您就讓宮裡的侍衛將無恨抓起來。」君無邪興致勃勃的說道:「在宴會之前,我就會下令讓人趁著無恨不在王府時去抓秦莜嵐,到時候我要他們兩個為蓉兒的死償命!」
「皇兒。」德榮太后沉默半晌,忽然輕叫道。自從君無邪登上皇位,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叫過他,現在叫出來,居然自己都覺得陌生。
君無邪正說得起勁,被德榮太后冷不丁的話打斷了。他扭頭看著德榮太后,看著她平靜的面容,遲疑了一下,緩緩道:「母后,您很久沒這麼叫過我了,猛地聽到您這麼叫,我都有些不自在了。」說著,尷尬的笑笑,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他本來想說些什麼來讓這莫名其妙凝滯的氣氛轉好,然而抬頭看著德榮太后悵然的面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明明多年的心願即將達成,正是應該高興的時候,可心裡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當年親密無間的小小三人組,如今一個埋在皇陵中,一個已然決裂。若是之前有人告訴他說君無恨懷有異心,君無邪定會治那人一個栽贓陷害的罪名,而現在……不用旁人提醒,他已經將他當成敵人。
「皇兒,你要答應母后一件事。」德榮太后道。
「母后請說。」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記住,你是母后最驕傲的孩子。」
沒頭沒尾的話讓君無邪摸不著頭腦,心裡念著壽辰慶典的事,他也沒多想,便笑笑道:「母后今兒個是怎麼了?忽然說這樣的話。莫不是擔心除去柳易的事?您放心,一切都已佈置妥當,保準萬無一失。」
德榮太后目光閃爍了一下,抬手攏攏自己耳畔垂下的髮絲,微微低首道:「準備了這麼久,終於要動手了,難免有些擔心。不過不要緊,母后相信一切會順順利利的。」
「等抓了柳易,我一定要讓他滿朝文武百官知道,亂臣賊子是什麼下場!」君無邪握緊拳頭道:「至於無恨,我已經想過了。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不會殺他,但蓉兒的死與他脫不了干係,更何況他還存有忤逆之心,我不能縱容他。到時候我會保留他的王爺之位,只是要永駐洛王府中,不得踏出府門半步。」
「皇兒……」
「母后,您不要再勸了。」君無邪態度決絕的說道:「無恨的事我已經決定下來,只待除掉柳易後就是他償還蓉兒的時候。」
提到莊臻蓉,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後,德榮太后才張口道:「母后只是想說,不管皇兒做什麼,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母后。」君無邪心裡一暖:「我現在能信賴就只有母后了。」
獲取德榮太后的首肯,君無邪總算是鬆一口氣。雖然已知君無恨與自己不是親兄弟,但這麼多年的情誼可不是隨意就能抹去的,就連他自己也是狠下心來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更何況是母后那樣面慈心善的人。
來此之前,君無邪已經做好準備,德榮太后很可能念及多年的情誼,不肯將對付君無恨,他必須要勸說她站在自己這邊,否則憑他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對付君無恨。為此,君無邪腹稿都打了好幾遍,卻沒想到連勸都不用勸,德榮太后就表明會站在他這一邊。
雖然覺得太過順利,以至於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但轉念一想,母后跟自己才是一家人,一家人當然要幫著一家人,再說蓉兒的死橫在面前,母后就算顧念往日情誼,也不會縱容他如此輕負昔日之諾。
君無邪滿意的辭別德榮太后,趕著去部署壽宴的事。
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德榮太后幽幽歎息:「非要這樣嗎?」
一直站著未出聲的貼身宮女垂首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相爺吩咐,到時候他拖住君無恨,太后的人就可以控制住整個局面。」
「那無邪呢?他想怎麼處置無邪?」德榮太后問道。
「太后放心,相爺定會讓皇上安安穩穩的。」宮女道。
德榮太后起身,望著春意勃發的窗外,心裡卻是沉甸甸的,彷彿壓著一塊大石頭。昔日她與柳易為了靠近彼此,拼盡全力才搏得如今的地位。現在為了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們更是傾盡所有,以至於犯下滔天大罪也在所不惜。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為了一己私利,她的雙手沾滿鮮血,還累及最愛的女兒害得她早早過世,連孩子都沒有。而現在,她又將背叛信賴自己的幼子,冒著天下之大不違,去求一個已經不重要的結局。也許她錯了,可已退無可退,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如果當初那件事沒有發生,許多事情都會不一樣。」德榮太后喃喃低語。
引起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已被埋於皇陵中,葬在三尺地下,就算她掘墳鞭屍也無法讓他痛苦。而那人留下的結卻像繩索一樣,依舊束縛著每一個活在世上的人,沒有人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