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還未到正午,刑台邊就湧來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舒孽信鉞
雖說燕都剛經歷戰亂,但除了少數士兵外,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這場戰爭來得快去得更快,在他們還未來得及惶恐不安便已經恢復了平靜,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了日子還照過,並沒有什麼改變。
沈飛到刑台的時候,周圍擠滿了人,士兵隔開人群才讓出一條以供通行的路。迎著眾人好奇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聲音,沈飛步履沉穩的走向刑台坐在主位。緊隨著他身後的便是那日傳聖旨的人,今次他也作為監斬大臣之一,等著賊首落了腦袋好回去覆命。
原本柳清和是要與沈飛等人一同出現的,但他臨時有事耽擱了,等兩人坐下了才匆匆趕到。他步子走得急,神色也有些緊張,直衝沖就往台上走。周圍的人群見他來,嘀嘀咕咕的聲音逐漸大了許多,而後人群中便喊出柳大人柳大人的呼聲,這聲音越來越大,還未等柳清和上了檯子就如排山倒海的闖入沈飛與另一監斬官的耳中。
沈飛不動聲色,穩如磐石。未因此怒燥尷尬,恍若未聽到一般。而那監斬官卻面色微變,望向柳清和的眼神也多了許多其他情緒,不過當庭廣眾之下,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把這場景記在心裡,暗暗想著回去一定要同皇上好好說說。
不管台上人如何想,柳清和隨著如潮般呼聲一步步踏上檯子。他先頓了頓,轉身望向眾百姓抬手安撫了眾人,而後見周圍安靜下來,方才大步一跨,雙手抱拳,單膝跪地,慷鏘有力道:「臣,肯定兩位大人饒過這四人之罪!他們罪不該死!」
「什……什麼?!」監斬官首先坐不住,起身道:「柳清和,聖旨在此,你難道想違抗聖旨不成?!」
柳清和垂頭,不卑不昂的說道:「臣剛剛瞭解到,此次反叛另有隱情。這四人雖犯下此滔天大罪,卻是被逼無奈。臣以為,若是皇上知道隱情,也會與臣做一樣的決定!」
「好你柳清和!」監斬官大聲道:「你莫要仗著你立了功便肆無忌憚!這四個賊人犯上作亂,禍及六州,著實罪無可恕。皇上心善,饒了他們九族之罪,只誅滅三族已是莫大恩惠,你竟還替他們求情,妄想留他們性命,你難道不把聖旨,不把皇上放在眼中嗎?!」
「吾皇萬歲,臣一片癡心皆為江山社稷,不曾有半點私心。」柳清和道:「若大人執意處決犯人,其中隱情無以為明,豈不又造冤情?讓真正該得到懲罰的人逍遙法外?!」
眾目睽睽之下,兩個朝廷命官不顧儀態,大聲爭吵,不止丟了他們的面子,連朝廷的面子都要丟盡了。見兩人越演越烈,沈飛只得做和事佬,張口道:「既然柳大人說此中另有隱情,那便將這隱情說與出來。如果其情可勉,我與這位大人便啟奏皇上,求聖上寬恕此四人。如果這隱情牽強附會,那莫要怪我嚴苛,柳大人此舉擾亂行刑,當眾爭吵有失體統,我也會一併啟奏聖上,聽候聖上發落。」
「沈大人,你怎能……」監斬官有些不滿。
沈飛衝他微微搖頭,上前小聲道:「且看台下百姓,若今日草草問斬,恐生出亂言,污了聖上的聲名。不如暫且順著柳清和,看他有什麼花招。」
監斬官望著台下眾人,心裡雖同意沈飛的話,嘴上卻還道:「可若柳清和捏造事實,硬生生擺出個不能拒絕的理由,難道還真放了這些賊人?」
「這你放心。無論有什麼理由,這賊人終究犯上作亂。可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不是那麼輕易就能饒恕的。」沈飛寬慰道:「再說,一嘴兩張皮,有沒有罪還不是皇上說了算,你我無需為此煩惱。」
明眼人都知道柳清和會求情定是有所圖。皇上的聖旨都降下,他還敢當眾這麼做,擺明了要跟君無邪對著幹,逆了上面的意思保住這幾個賊首。這種事情,監斬官可不想攙和其中,他不過是個傳信的,順帶來監斬,在這場較量之中連個微末小卒都算不上,攙合進去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想到這兒,監斬官語氣一緩,面色柔和了不少,他輕咳兩下,朗聲道:「既然如此,就請柳大人將這隱情仔細說清,我等會酌情向聖上稟告。」
聞此言,柳清和才從地上起身,側頭對站在不遠處的親衛道:「將那些人押上來。」
親衛得令,很快便將人全部押上來,除了即將被斬首的四個賊首外,還有兩個不知名的壯漢以及十多個穿著官服的人。
這些人一露面,台下的嗡嗡聲就不絕於耳。雖然沈飛認不出這些人,不過稍想一下就知道這些人的來歷。那兩個不知名的壯漢,定是那夜僥倖逃脫的賊首,那十多個穿著官服的人,應當是六省叛亂之前消失不見的官員。
難怪之前這些人的行蹤怎麼查都查不到,原來是柳清和藏了他們。想來當日夜逃二人,也是早就計劃好的。柳易此人行事謹慎,怎會想不到事情會到如今地步?他留這麼一手便是應對君無邪的。
心裡透亮,面上沈飛還是裝作懵懂模樣,指著這一串子人道:「柳大人,這些都是什麼人?還有這幾位穿著官服的,是哪地方的官員,怎會在此,竟然如此狼狽?」
「這二人便是當日逃脫的反賊,剩下的則是卷款而逃被他們抓住的昔日朝廷命官。」柳清和頓了頓,面露諷刺道:「當日未等反賊打入城內,這些人便心生怯意,他們不顧百姓死活,決定隱瞞消息,而自己則悄悄帶著妻兒老小出了城。若不是被人發現,此刻指不定拿著貪墨的銀兩在哪裡逍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