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汐兒知道衛靖桓的意有所指,也知道他的耿耿於懷。i^
可是,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卻不該再糾纏下去。
「汐兒本就只是婢女出生,身份低微,理應入不了將軍的眼,如今得將軍眷顧撿回一命,已是萬分感激!若是往日汐兒多有得罪,將軍大度,還請將軍多多擔待!」
淡淡啟唇,自貶,然後拉開距離,這樣兩人便再無瓜葛。
往事如風,若是恨,便恨了;若要報復,她願受,只是,可不可以不要像現在這般羞辱她?
放了她吧!
她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怎麼,如果我不擔待,就是我不夠大度了嗎?」
也似漫不經心的話,卻因是那人,藍汐兒只覺得心頭一顫,雙手只能再次緊握,卻又是沒有半點掙扎。
「怎麼不說話了?該不會是默認了吧?」
知道衛靖桓這會兒是不把她逼進絕境不肯罷休,可是她真的無力再作爭辯,只微微歎氣,「將軍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這般說,不就是默認了衛靖桓的話嗎?
「你……」
衛靖桓當然不肯輕易放過藍汐兒,方纔的為難自然是為了給對方難堪,卻不想,對方竟然連點辯駁都不屑,她就真的那麼不耐煩嗎?
然而,未等他想到刁難的話,那邊清冷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衛靖桓,夜已深,您還是請回吧!」
「你趕我走?!」
居然敢趕他走,她以為她什麼身份,她不過是,不過是他的……
像是知道衛靖桓的憤怒,藍汐兒抬起頭,淡然輕笑,接下他的話,「汐兒不敢,汐兒不過是您的俘虜,這裡也是您的方纔,汐兒只是借住,若是衛將軍執意要留下來,汐兒自然不敢阻攔。」
對於衛靖桓的傲,與他生活了將近兩年的藍汐兒怎麼可能不懂,只怕對方再精明,也會受她的激將法吧?
「哼!你以為本將軍會稀罕留在你這骯髒的地方嗎?本將軍這就走!」
果然,還是要離開了!
理應高興,藍汐兒心裡卻淹沒了苦澀,只能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目送那人離開。
然而,那人才走到院子門口,一句似輕似重的話便飄入她的耳中。
「既然你那麼希望看到本將軍娶妻,那就不妨告訴你,下個月初五便是本將軍正式向景神醫納徵的日子!屆時說不定會路過這兒,你別忘了送禮!」
十分清冷的聲音,藍汐兒聽不出說話那人的情緒,只知道她已經全身僵直,再無法動彈。i^
何謂納徵?
那便是送定金、囍餅及多種飾物、祭品,作為正式下聘訂盟之禮物的「大定」之期。
納徵過後,雖未馬上成婚,那也快了吧?
許久許久,藍汐兒才像是回過神來,卻又是低著頭,凝視著手腕上的紅暈。
好像每一次他和她談話,都是不歡而散呢!而白皙的手腕上總是會留下那麼一抹紅,倒像是盛開的火蓮,亮得有些晃眼。
明明該是痛的,卻因為那熱度灼傷了心,沒了知覺,甚至心底還有那麼一絲期望。
還真是入了魔障。
藍汐兒抬起左手,輕輕撫上手腕上的紅暈,低語輕喃,「原來,從你口中聽到這句話,竟是不會痛了?」
「藍姑娘,夜深了,您怎麼還在外面?莫不是在等奴婢?」
「不是,只是見今晚夜色不錯,出來看看……」本想說賞月望星的,但漆黑的天空中空無一物,她便只能改口:「聽聽這冬季是否有蟲鳴聲。」
「這都已經入冬了,怎麼可能還有蟲鳴聲啊?」
饅頭也不疑有他,只順著藍汐兒的話說下去,並把剛打回來的酒交到了藍汐兒手上,「藍姑娘,您要的酒我給您打回來了。」
「辛苦你了!」
「不過,藍姑娘,您一個女孩子家的,還是不要喝那麼多酒吧?這對您的身體不好!」
雖然藍汐兒最近恢復得還不錯,但她的身子總歸是弱了點,若是喝酒,怕身體受不了。
藍汐兒拿起這一小壺酒,湊到鼻前聞了聞,卻是搖頭:「我不是要喝酒。不過,這酒,似乎不是二十年的女兒紅,你可是被店家糊弄了?」
「咦?」饅頭難以置信地瞪大眼,驚奇道:「藍姑娘,您這都能聞出來?那店家說,這女兒家都是十四五歲就出嫁,二十年女兒紅還真是少有,他一時也拿不出來,找來找去就這一瓶最老,卻也有十九年的時光。」
「奴婢想,這十九二十相差不遠,便買回來了?怎麼,藍姑娘,這壺酒不行嗎?」
差距自然是有的,只是她現在也沒了把弄的興致,就算了吧!「也沒什麼,你就先把它放在屋裡。」
「卻不知藍姑娘要這女兒紅不是喝,又是做什麼呢?」
不滿足她的好奇心,饅頭是怎麼也不肯罷休的。
藍汐兒望著她急切的樣子,卻是輕淡一笑,說起別的事情,「饅頭,你終日見我覆面示人,可有想過我這層面紗之下,是張怎樣的臉嗎?」
「啊?」
饅頭沒反應過來,只愣愣地望著藍汐兒,不明白對方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不過,我想你也聽說過吧?我現在已是容貌盡毀之人,一張臉自是怎麼也不能見人了的!」
「藍姑娘,您別這樣說,您那麼好一個人,容貌什麼的,不會有人在乎的!」饅頭急急忙忙地拉過藍汐兒的手,真切的說著。
的確,她是聽小荷說過,藍汐兒那張臉已接近全毀,十分的駭人,但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只覺著藍汐兒是個心腸極好的人,對自己也是十分親切,她真的一點都不怕,也不在乎!
而且,每每望著藍汐兒那淡然飄逸的身影,饅頭都有種恍若天人的錯覺。她總覺著,這個女子一定很漂亮!
「是嗎?」藍汐兒淡淡地反問,那語氣極輕,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般,「不過,這會兒,我亦無須再見人,這張臉長什麼樣子便什麼樣子吧!」
「藍姑娘……」
「饅頭,把這壺酒拿去放好吧!」
「好!」
接下來一個月,藍汐兒的日子過得極其平淡,然而,即便她想要平淡地過日子,這老天也是不允許的。
還有兩天,便是衛靖桓納徵的日子,那時候……
「藍姑娘,藍姑娘……」
「嗯?怎麼了?」
藍汐兒從案前撐起身子,揉揉迷濛地眼睛,才對上饅頭那雙擔憂的眼神,輕輕一笑:「我又睡著了嗎?」
「藍姑娘,您最近是怎麼了?」這看著看著書也會睡著,她只不過寫了幾個大字,再抬頭時便看見藍汐兒伏在案前睡著了。這大冬天的,藍汐兒還那麼嗜睡,實在有點奇怪!
「沒什麼,近來天氣甚好,適宜睡眠,所以比較嗜睡而已!」
懶散地打了個哈欠,藍汐兒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對了,外面可是又在下雪?」
「是啊!這雪都下了好幾日了,如果這天一直持續冷著,怕是那些莊稼會受不了!」
凝了凝眉尖,藍汐兒才道:「饅頭,給我備件外套,外面進城逛逛吧!」
「什麼?」饅頭連連搖頭,不肯答應:「藍姑娘,現在外面大雪,您又坐著輪椅,這麼冷的天出門,實在不合適。您要買什麼,還是讓饅頭代勞吧!」
「不怕,我衣服穿得嚴實點就可以了!這一次,我要買的東西頗多,你一個人也顧不了,必須我親自去。你快去拿衣服和傘來吧!」
藍汐兒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這會兒她心裡有了決定,自然不可能因為下雪天而被阻攔。
饅頭見勸諫無用,也只能乖乖地找了件厚實的披風,並拿了把油紙傘,推著藍汐兒出門。
「藍姑娘,我們這是要買什麼呢?」
「不是說衛靖桓過幾日便要向景神醫納徵了嗎?那我們也得備好大禮,以免他們成婚時,我們連個像樣的禮品也沒有!」
「喔!」聽了藍汐兒的理由,饅頭乖乖地點頭,卻又再問道:「不知我們該送什麼呢?」
衛靖桓可是這陽城的首領,什麼都不缺的,她們能送什麼好禮物啊?
藍汐兒輕笑了聲,卻也只能無奈的搖頭。其實,這只是她出來的一個借口而已!她這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能送上什麼好禮物。
「我也不知道,就先逛著吧!」
「對了,饅頭,你推我進前面那家鋪子看看吧!」
走著走著,藍汐兒突然叫住了饅頭,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鋪子,淡聲出口。
饅頭順著藍汐兒的手勢抬頭,疑慮再次染上她心頭。
「藍姑娘,我們進鐵鋪做什麼?」
她們不是來買禮物的嗎?這會兒進鐵鋪算什麼?藍汐兒該不會是想打把劍送給衛靖桓吧?
可是,衛靖桓是什麼人,怎麼可能看得上這種鐵鋪打出來的武器呢?
然而,藍汐兒並沒有給出解釋,只道:「先進去看看吧!」
「喔!」
藍汐兒怎麼說也是主子,饅頭只能聽令。她們才走進五十多平米的鐵鋪,那鐵鋪的掌櫃便走了出來,笑嘻嘻地沖藍汐兒笑著。
「不知道二位姑娘光顧小店,是想要買些什麼呢?」
這姑娘家進鐵鋪的自然是少數,鐵鋪裡為數不多的幾個顧客紛紛都望了過來,那探究的目光把饅頭看得很不舒服,倒是藍汐兒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只對著掌櫃淡笑。
「掌櫃的,您這兒都能打出些什麼鐵器?」
「瞧姑娘說的,小的這可是百年老字號的店舖了,不是小的自吹,只要姑娘拿得出圖紙,小的都還是能打得出來的!」
「藍姑娘,我們不要來這兒吧?」
饅頭不是放肆的丫鬟,但她實在受不了那些人的目光,只好拉拉藍汐兒衣袖,想走人。
藍汐兒還沒有開口,那掌櫃的便先瞧出來了,馬上討好地笑道:「這兒人多眼雜,二位姑娘不如去後堂詳談?」
「也好!」藍汐兒笑著點頭,便拉著饅頭跟上那掌櫃的步伐。